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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打胎 ...

  •   脸色一阵不自然,沈砚书掩饰性地偏了偏头。

      江缙云是大夫,早在他上午踏进房间时,沈砚书就猜到他可能知道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直接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还好,这份热源没持续多久,片刻后就消失了。

      大约之前脸丢多了,这会儿很快就适应了。

      脑海浮现这个念头时,沈砚书先是一愣,随后凝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竟是适应了么,适应被羞辱?可笑,可笑!

      “沈公子?”见沈砚书半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一直不接,江缙云提醒道。

      沈砚书回过神来,他快速收回了手,抿唇道:“多谢江公子,不过不用了。”

      “嗯?”江缙云蹙眉。

      “我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沈砚书垂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纤细的手正安安静静交叠于盖着花布的腿上。

      “什么?”江缙云仿佛没听清。

      “我并不想留下孩子。”沈砚书重复道:“如果可以,劳烦江公子给我开贴打胎药,这也是我来这里的本意。”

      江缙云攥紧了瓷碗,似是没想到沈砚书会有如此打算,“沈公子要打胎?”

      沈砚书停了一瞬,“是。”

      沈砚书继续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着看着竟从目光中盯出几抹血色来,那是他亲手扼杀一条生命的血证。

      江缙云依旧端着药碗,蹙蹙眉道:“沈公子可是因为我师兄,如果是因为这个,还请沈公子三思,我相信我师兄是有原因的…”

      原因?

      一开始沈砚书也这么想。

      可从那人身披喜服,口吐恶言时,沈砚书就无法这么想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他早就该看清的。

      若是当真有过几分真,怎么可能光天化日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他,怎么可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怎么可能给他下药?

      只能说,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怪只怪沈砚书愚蠢,身陷局中却不自知。

      胸腔升起一阵恨意,却不是针对萧越的。

      沈砚书不是个爱推诿责任的,时至今日,比起恨萧越,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天真,恨自己愚蠢。

      更恨...

      明明萧越如此对自己,他的心还会因他而跳动,而痛苦...

      “不是。”似是为了找回最后一丝零落的面子,沈砚书喃喃道:“我自己…也不想要。”

      是啊,他自己也不想要,他也没做好孕育孩子的准备,打掉是最好的。

      江缙云还要再劝,沈砚书却坚定道:“若是江公子不忍心,沈砚书也不强求,今日过去,我们各奔东西,只当彼此没见过就是了。”

      各奔东西,彼此没见过?

      天知道江缙云追到这里费了多少功夫,多少精力。

      以往不屑用的资源,从没找过的人他都叨扰了一遍,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怎会当没见过?

      “沈公子,我既然救了你,肯定不会将你弃之不顾。”江缙云表着决心,“至于你腹中孩子…”

      江缙云顿了顿,“你身体本就虚弱,这次出走又耗费了太多精力,若是再趁着血气不足之时打掉孩子,只怕会损伤本源,落下宿疾。”

      沈砚书垂眸不语。

      江缙云知他在思考,继续道:“而且子女皆是缘,沈公子与其笃定不要,不如给自己一些时间仔细想一想。”

      想一想?

      已经想了3个月,还要想多久?

      沈砚书不是没动过留下孩子都心思,可萧越如此算计,沈珩为此丢了性命,他又如何装作无事的将孩子生下?且抚养长大?

      室内一片寂静,袅袅的热气慢慢消失殆尽,药碗也由热变凉。

      江缙云保持着一个姿势安静地看着沈砚书。

      他心里总有个念头——沈砚书会留下这个孩子。

      你问为什么,大概是以往相处,沈砚书给他留下的印象罢,那人那般心软,对待不认识的尚要同情几分,何况是自己腹中胎儿。

      然而,这次却让江缙云失望了,因为沉默良久后,沈砚书说出来的还是,“还是麻烦江公子开一胎打胎药吧。”

      江缙云表情一瞬僵硬,片刻后,才道:“如此大事还请沈公子三思,莫要后悔了。”

      沈砚书抬头抿唇,绽出一丝释然地笑,“不会后悔。”

      仿佛为了江缙云安心,那笑维持了许久,可那笑容却又分明带着心碎,看得江缙云心脏一痛。

      不合时宜的,沈砚书脑海又不争气地闪过萧越那双俊朗的桃花眼...

      手猝然握紧,沈砚书在心里骂着,沈砚书你真是下贱,你是不是永远也忘不了他了?

      江缙云目光中凝出一抹担忧,端着药碗的手,也渐渐放了下去。

      若是萧越,沈珩,肯定要强硬将药灌进他喉咙了,便是沈钰也会一边碎碎念,一边摆出试图灌药的姿势。

      而沈砚书面对这个场景会怎么样呢?

      估计会拼命反抗,将药碗推倒打破吧!

      到时候便又是一场两败俱伤的闹剧。

      这个时候沈砚书还不知道沈珩做的一切,若是知道,在他的设想中安胎药恐怕就要换成打胎药了。

      还好江缙云性子温和,与他们两个都不同,纵然不符合预期发展,也不会做出强迫逼势之举。

      只是也没第一时间开堕胎的方子,只说:“你身子太弱,便是想要堕胎药也要等些时日,不然身子承受不住。”

      沈砚书点点头,只当江缙云同意了,回了一句,“多谢。”

      可是江缙云也骗了他。

      小半月了,这件事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搁置了。

      越到后面,江缙云就越发忙起来,义诊时间也由原来的4个时辰延长到6个时辰,不仅生病的人要管,就连不生病的也要慰问慰问。

      在院里守了几天,沈砚书也就明白江缙云的想法了。

      他没有气愤质问对方,问江缙云为什么言而无信,问江缙云为什么谎话连篇。

      身为大夫对人命如何看重,沈砚书早就该知道。

      何况江缙云拿他当朋友,他自然也该同等待之。

      逼迫朋友做昧良心之举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5月中旬的一个暖阳天,他将小花喊来。

      彼此,小花正在一旁种花,听到沈砚书的呼喊,她屁颠屁颠走了过去,“怎么了,大哥哥。”

      “你们这边有没有集市。”沈砚书笑着看他,“带哥哥去转转吧。”

      “好啊。”小花笑得眉眼都浓在一块了,“大哥哥等我洗洗手。”

      说着,小花跑到水池旁,手脚利索地舀了一瓢水,胡乱地将手冲了冲。

      江缙云看似在看病,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砚书这边,看人离开,他立马起身,开了口,“沈公子去哪?”

      约莫是对沈砚书离家出走,骤然失踪的事耿耿于怀,江缙云有些后怕地快步赶过来。

      沈砚书神色如常看着他,开口道:“在屋里闷得太久了,想着让小花带我去集市上转转。”

      与以往的阴郁不同,沈砚书今日眉眼中带着平静,看起来有几分大事已毕的意思。

      “怎么?”沈砚书开着玩笑,“江公子还怕我跑了?”

      江缙云笑笑,也觉得自己多心了。

      便是真要跑也该是夜深人静,众人酣睡之时,哪有大白天跑的,何况还带着小花。

      江缙云呼出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别走太远。”江缙云替他整了整衣襟,嘱咐道:“你身体尚没好全,要注意。”

      “好。”沈砚书点点头,笑着转过了身。

      江缙云没看到,转身瞬间那双温润眼睛变得凌厉。

      更没想到,仅过了几个时辰,再见沈砚书是在一摊血泊里。

      要是知道沈砚书决心至此,他就算豁出性命将人拖住,也断然不会放人走。

      刚开始,一切都挺好的,一大一小有说有笑,沈砚书还从不太富裕的荷包里拿出两个铜板,给小花买了一块糕点。

      变故发生在出门半个时辰后。

      当时两人刚走到一个糖人摊子前,沈砚书付钱买了糖人,嘱咐小花站着别动,他去去就来。

      小花心思单纯,登时就答应了。

      可说好的去去就来,一等就等到了日头高悬。

      待集市上摊子一个接一个收拾东西,糖人老板一句提醒,小花才反应过来坏了。

      手上糖人都想不到要了,小女孩边哭边朝家跑去。

      等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这时沈砚书已经抓好药,煎服好,颤着手倒在了碗里。

      江缙云看着小花满脸汗水泪水,心里咯噔一声,叫了一声不好。

      来不及听完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他立马将村民召集起来,开启了地毯式搜索。

      与此同时,另一头,沈砚书经过一系列的心理斗争,仰头喝下了所有药。

      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两行清泪瞬间落下。

      村民受了江缙云恩惠,动作迅速而认真,然而再迅速再认真,地方毕竟这么大,等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江缙云永远忘不了,如血的黄昏下,破庙渲染着暖色,而与这暖色十分冲突的是其中的一抹血色。

      那血不多,却异常的扎眼,仿佛红色的钩子,一下钩到了江缙云心脏最柔软处。

      终年柔和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江缙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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