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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前夕 ...

  •   最后一日,两人约在了春风阁。

      不知为何,从分别那刻,沈砚书就莫名其妙发着慌。

      心脏那处乱糟糟的,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上京的冬其实过得很快,不过2月就会结束,而且是一夜之间,突如其来的结束。

      沈砚书目视着马车远去,看着夕阳下逐渐融化的雪迹,兀自出着神。

      周围明明是暖和的,他却感觉有无尽的寒意慢慢袭来。

      仿佛要把他整个冻住。

      当夜,沈砚书失眠了。

      他睡眠质量不好,常有因为一点小事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情况,但似这般睁眼直到天明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黑暗中,他想起白日里与萧越分别的场景。

      那场景是怎么的来着?

      好像是他先下了车,随后半张虚弱的脸从帘内露了出来,皮包着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睛中带着些不舍道:“明日去春风阁吧。”

      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

      心脏仿佛是一瞬复杂,一瞬沉重又一瞬轻松,最终只是点点头,道:“好。”

      他知道要来了。

      分别要来了。

      萧越的眼神沈砚书并不常见,唯一一次见是母亲去世前。

      那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他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时间慢慢走着,日子慢慢过着。

      表面看来这小半月时间与其他时间没什么不同,相较之下只不过是过于放纵了些,甚至因为这放纵,他们获得了从前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可事实上一切就是不同了,不同的点还很多,比如萧越越来越消瘦了,比如一向不爱吃甜食的他迷上了吃蜜饯。

      还有他们之前的气氛,太沉默了,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平静,太压抑了。

      第二天沈砚书带着两个大黑眼圈从床上爬了起来。

      算子侍候他洗漱,递上手帕的同时随口道:“公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沈砚书接过手帕抬眸看他。

      算子继续道:“公子眼底都是乌青的。”

      沈砚书用手帕擦了擦眼底,问道:“很明显?”

      算子点头,“明显。”

      沈砚书走到铜镜前细细地端详着,确实如算子所言,很明显。

      他想着找些东西遮一遮,可屋子简陋得很,桌台上什么都没有,不像沈钰那屋,桌台上摆满了各种东西。

      思索良久,各种不靠谱的想法从他脑海中一一闪过,甚至连向沈钰借一下这种离谱想法都想了。

      但最后碍于那些想法太离谱,脸皮太薄,放弃了。

      沈砚书只能用手揉着,试图采用这样的方式缓解。

      挽好头发,簪上簪子,算子在一旁说话了。

      “公子你要出门?”

      “嗯。”

      这是明知故问,沈砚书向来深居简出,不喜装扮,若不是为了见人,又怎会一早起来,又是选衣服,又是梳洗装扮的。

      “公子,你别出去了吧。”算子扭捏着,似乎有些有口难言。

      他这状态已经持续许久了,从沈砚书起身那刻持续到了现在,沈砚书一直忙着,是以才没察觉到。

      “怎么了?”沈砚书回过头,眼睛带着些锐利。

      “没,没怎么…”算子更加有口难言,“就是今天天气不太好。”

      门外天气的确不好,天气阴暗,乌云压顶。

      可这半月来,这种天气又哪里少了,怎么之前能出去?今日就不能出去了?

      算子整日待在家里,说不定无意之间听到了什么。

      沈砚书看向他,将话挑明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算子吓了一跳,头摇成拨浪鼓,很没有说服力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沈砚书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他也知道算子是欺软怕硬的懦弱性子,能够委婉提醒就已经算难得了,难道还能指望他弃暗投明?

      何况说来说去不就沈珩的那点嘱咐。

      马上要分别了,难道他还能因为明哲保身不去见萧越?

      纵然以后前途晦暗,他也要去。

      迎着立春后的第一场雨,沈砚书抄小道出了门。

      他没沈珩沈钰那般好的待遇,雨天没有轿,也没有车,只有一把油纸伞。

      往日倒还有个算子站在一旁替他撑着门面,这些时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算子也被留在了家里。

      风很大,凛冽的寒风由西向东刮着,因为下雨的缘故,气温一下降到了冰点,倒春寒来得猝不及防,甚至比下雪时还要冷。

      上京的冷没有北的那般凶猛,一瞬气温骤降,凡是有水的地方都要结个冰才好。

      却也湿意入骨,寒冷非常,尤其一连多日见不到太阳,阴天飘起雨来,寒凉之意附在衣服上,恨不得要由着衣服缝隙摸进皮肉,钻进骨子里才是。

      沈砚书穿的单薄,只一件雪白里衣,几件棉质衣服,一件青色外套而已,雨天湿滑他走得比平常慢,等走上那条街看到春风阁的影子,握着伞的手都冻僵了。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以前沈砚书只是浅薄地理解着这句话,直到自己也停下来整理仪容仪表,他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因着气温骤降,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街边小贩却不少,约莫是生计所迫,他们很勤劳,下雨天依旧在檐下摆着摊。

      沈砚书侧过头,余光正正好撞进一个摊子。

      摊子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结婚生两孩的中年大娘,摊子上摆满了首饰,琳琅满目。

      沈砚书余光扫过去,瞬间被一块泛着白光的玉佩吸引了。

      那是一块双环形的玉佩,质地温柔,白中泛着微青,环上刻着花纹,细细端详起来是一圈又一圈的如意纹,寓意倒也好。

      玉佩上坠青色带子,下坠青蓝色吊坠,颜色倒也配。

      等沈砚书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檐下将伞收起来,单手握住了那块玉。

      玉不是什么好玉,能摆到街边叫卖的,都是市面上流通的次货,但好在入手温和,柔和细腻。

      中年女子堆着笑搭着腔,地道的上京话带着些软糯的尾音,“公子好眼光,这玉佩是刚来的,我这一批货里,数他最好。”

      沈砚书知道街边小贩讲话都是有水分,他却很认同对方的发言,没错,这的确是里面最好的,与萧越也最配。

      “老板这个怎么卖?”

      “这个有点贵,公子如果要的话,给我一钱银子吧。”

      沈砚书没说话,在心里估算着今天带出门的钱够不够。

      中年女子第一天摆摊,没什么经验,以为吹大了,忙往回收着话头,“公子要是觉得贵,可以便宜...”

      “不用,就一钱银子。”

      沈砚书拿出荷包取出钱,不多不少,正好一钱银子。

      萧越向来是个过得精细的,买次品给他已经不好了,若是再还价...

      沈砚书想到那人好似不要钱的流水饰品,以及不重样的衣服,又看了看手上的环形玉佩,心中不禁想到,自己送的一定是最便宜的。

      中年女子借过钱,立刻感恩戴德,“多谢公子,公子安康。”

      沈砚书收起玉佩,撑伞走了。

      或许真是被偏爱得有恃无恐,即使便宜到廉价,沈砚书依然觉得很能送出手。

      楼上,有人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那双眼睛从那道纤瘦身影出现就一直盯着看。

      看他似是想到什么收伞走进檐下,看他不熟练地买东西,看他将环状玉佩轻轻收进手心,看他唇角轻轻浅浅漫出来的笑意。

      凌风站在这人身后,有些不忍心道:“爷,一定要这么做吗?沈二公子肯定会伤心的。”

      “不这么做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眼睛没回头,只冷静道。

      “可是这样的话,沈二公子会恨你的。”

      “恨我也好...只要能忘了...”窗边人语气释然,说得轻松。

      直到他转过身露出一双失了神的眼睛,这才暴露了他心中的脆弱。

      那双眼睛微垂着,下垂的睫毛掩去了大半的情绪,剩下的小半包含着痛苦,无奈,矛盾,惆怅,还有一种不得不说不得不做的决绝。

      “爷,你没事吧。”凌风盯住萧越惨白的面容和脆弱的表情,在萧越身边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萧越失态。

      萧越摇摇头,似是补充前面的话,自言自语道:“我命不久矣,总要为他筹谋好将来的路,护他安全,助他入仕…”

      漆黑的眼珠闪了闪,仿佛强忍着极大的痛苦,随后一句话轻轻自他口中溢出,“让他忘了我...”

      “令觅良人...相知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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