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不曾轻看·刑侦》欧气不打烊

50、施暴者（03）

　　“当然不会。”

　　面前的食物提醒着谢嘉弈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空虚和饥渴，他用力咽下满嘴的食物，手里已经开始在桌上摸索着杯子，一口气将黑咖啡当饮料喝完，还不够解渴，起身重新给杯子蓄满了热水，再次仰头咕嘟咕嘟喝完，这才沉默下来，享受耳边的嘈杂终于彻底安静，安静到甚至可以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才算是达到休息状态。

　　几秒之后，谢嘉弈重新道：“首先，我认为大家彼此只是性取向不同，其他的没有任何的不同，只要没有影响他人生活，我举双手支持。再次，承认自己和他人的不同，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但是——”

　　许星柏眼眸蓦然起了涟漪。

　　春末的最后一丝清风沿着窗缝缓缓蔓延，整个房间弥漫着令人镇静的鲜澈。

　　谢嘉弈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在桌面，后背靠着椅子，望着面前的许星柏缓缓解释：“我们也遇到过有些案件。有些未成年浏览了猎奇网站，在希望自己特立独行的年级里，觉得同性的爱情非常与众不同，满足了自己想要被他人特别关注的目的，于是会选择主动尝试危险的行为。也有一些未成年，因为被他人的恶意引导，有了错误的取向观念，比如说觉得自己反正已经被破坏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等等。”

　　“所以如果你问我，我觉得，所谓同性向，从来不是随意可以说出口用来标榜特立独行的话题。”

　　“那你是觉得，如果身边人是同性，就应该躲着，不应该告诉大家？”许星柏面无表情，只是抬眼望向对方。

　　“我...”谢嘉弈只觉得许星柏没来由的严肃有些怪，微微欠身朝对方的方向近了些仔细回忆刚刚的话应该没有歧义，还是认真的回答：“星柏哥，在这个社会，因为与周遭不同，而受非议受迫害的情况太多太多了。在初中所有男孩都脏兮兮的情况下，一个男孩只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喜欢干净喜欢独处不喜欢运动，受女孩子喜欢，就被说娘里娘气，进而引发同班男生的校园暴力。所以，我认为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情况下，独守自己的那份不一样。”

　　“尤其是我们当前的环境。”谢嘉弈不由自主的说的多了些：“为什么企业招工的时候，已婚的男性就是比已婚的女性升职空间大。就算女性能力再强，甚至可能每天的工作量很大，但是在升职的方面，都会优先考虑男性。”

　　“那你这说的，如果有同性说喜欢你呢，你建议他不要说吗？”

　　“当然不！”谢嘉弈极限双标，坐直身体伸出双手比了个赞：“如果对方成年了，我会认为他非常有品位，我本人这么优秀，喜欢我不是很正常么。如果对方没有成年，我也认为他非常勇敢，但我会告诉他，真正的爱不仅是初见的悸动，而是需要时间去证明。十八岁以后再找我，顺便让我再拒绝一次。”

　　原本严肃的话题被谢嘉弈一闹，许星柏半点料都没有套出来，根本拿他没办法，反正什么话都被他说了，干脆气呼呼的端起饭碗自己拿去洗。

　　谢嘉弈刚站起来打算帮忙，正巧收到冯局的电话，和许星柏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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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走出办公室，谢嘉弈站在走廊，望着其他办公室也是灯火通明，楼下的停车场里也没有比白天少了多少停车位，不由得一声叹息。

　　好想回到七八十年代，当个纺织男工的幸福感。

　　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先和老许打招呼，一起端着饭盒去吃早饭，聊着最近的国际局势，幻想自己能够挥斥方遒。

　　中午一起端着饭盒吃饭，偶尔还要走快点去抢限量的鸡腿。

　　晚上吃完饭一起跟着大家在厂办的电影院坐在翻盖木椅上看老电影。

　　哪像自己，现在就是早碰头晚分析中间蹲路上左右环顾忙逮人。

　　上次谢嘉弈自己抱着胳膊在地铁上瞄咸猪手，旁边的大姐抬头望向眼神锋利的谢嘉弈，默默的将包抱在了怀里。

　　鞠躬尽瘁的人民公仆不仅感觉眼睛都快瞎了，心也更凉了。

　　“冯爷爷还没下班呐。”

　　谢嘉弈抱着从单位门口水果店买的一大堆水果，从里面拎出来一把香蕉，掰了两个放在领导的桌上。

　　抬眼正遇上冯局低头眼睛越过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默默欣赏自己的抠搜行为，只能挠挠鼻尖，一脸无辜的从袋子里拿出来两盒云南蓝莓再放在桌面上，推向冯局的方向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微笑。

　　“你发给我的死者乔乔生前对于其他来访者的侵害行为我看了，有没有什么发现？”冯局一边打开蓝莓抓了几颗塞进嘴里，一边聊。

　　“冯爷爷，我和相关证人聊过，乔乔之前的案件和学校无关。没有一个同学知道乔乔之前被抓过，说明我们还有一些受害者没有找到。我听说之前乔乔有回过老家，明天，哦不，一会儿我和许星柏去一趟老家查查。”

　　“嗯。”

　　“就这？”谢嘉弈并没有打算说了就走，而是干脆的找来椅子直接抱着椅背坐下，朝冯局的方向挪了挪，抬起手将水果盒子朝冯局的方向再戳了戳，一脸期待的望着冯局：“冯爷爷？”

　　“乔乔前期案件属于不公开审理案件，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也能查出来，就没有必要我这把老脸再去蹭了吧。”

　　“我们队最近天天加班都只能吃凉皮泡面，顶多有的时候加个火腿肠，上次你让综合给我们买点小面包，结果面包都是过期的！”说到这里，谢嘉弈一拳砸在桌面上，气势汹汹：“冯爷爷，我们办公室的孩子都是娘亲父爱的，谁家爷爷舍得孙子孙女肚子饿，我们要吃肯德基！”

　　冯局忍俊不禁晃着身体一脸的我就看你演。

　　“和小许磨合期过了？”

　　“天啊，人民的螺丝钉哪来时间磨合，咔咔就是干。”谢嘉弈才不会给领导立随时可用可丢的卫生纸人设，既然惹了自己，不薅一笔他们还以为基层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饭。

　　冯局被对方磨得没办法，抬手指指柜子：“你看看人家一队，给我这存了一瓶好酒，立下誓言不破不喝。你们倒好，天天在我这抢劫。”

　　“怎么说呢，您刚吃的蓝莓上还有我的手印呢，是我一颗一颗挑的。”谢嘉弈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不仅从柜子里顺了几盒人参液，回身眼神落在冯局白发上，默默又把人参液放回去，把剩下的几条烟直接夹在胳膊肘腾出手提水果袋，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从冯局办公桌上夹走两捆A4纸。临走时想起什么，回身苦口婆心：“领导，作为您的晚辈，我还是建议您，注意休息。”

　　“老年人哪来那么多的瞌睡。”冯局抬手冲谢嘉弈拜拜，随即继续将眼睛落在电脑屏幕前盯着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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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极度疲惫的时候，除了暗恋对象，当季新鲜的蓝莓是最好的补给品。

　　次日清晨七点，许星柏已经洗漱完毕，端着饭盒去给谢嘉弈打早饭。

　　等到谢嘉弈醒来，除了油条豆浆鸡蛋，还有蒸馍加辣子酱。

　　“天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谢嘉弈举起手里的馍一脸惊喜，且不说许星柏的行为模式完全按照自己期待的方向，关键是对方清楚的踩到了自己独特的个性要求！

　　宛若中奖！

　　许星柏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跑去煮咖啡。

　　“星柏哥，你喜欢吃什么？”谢嘉弈将心比心，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晓对方的爱好。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

　　谢嘉弈脑海中陡然闪现自己认识的，不挑食的一种可可爱爱的动物。

　　“你在想什么？”许星柏察觉到对方打量自己的眼神，陡然升起一种不怀好意的怀疑。

　　“我没想什么。”谢嘉弈快速的吃完喝完，拿起车钥匙就要走：“林海和赵荔那边还没有结果，乔乔老家距离本市也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没时间乱想。”

　　“真的吗？”许星柏有些怀疑的跟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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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乔啊——”

　　在村中调查，谢嘉弈率先联系了乔家村的村长。

　　听到谢嘉弈的询问，村长有些厌烦的摆手：“没啥事，不清楚。”

　　“一点事都没有吗？”谢嘉弈从口袋里拿出从冯局那里顺来的烟递给对方：“乔乔已经去世了，我们也是希望早日调查出一个结果，给死者一个慰藉。”

　　听到谢嘉弈的意思，村长皱眉狠狠吸了一口烟，诧异审视的打量着两人：“你们已经调查过乔乔了？”

　　“有些了解。”

　　村长并没有回答谢嘉弈的话，而是望着远方，悠悠的叹了口气：“乔家人在村里，是大户。”

　　“你们知道我们这些村子里的人，有的时候情绪占领先机，说话说不到一起的时候，句句夹枪带棒恨不得怼死你，但实际上只要花点时间好好说，实心眼的恨不得啥都信你。”

　　“但是乔乔这个娃，不一般。”

　　“乔乔娃从小跟着他爸他妈在城里见的人不一样吃的饭不一样喝的水不一样，这娃是个人精，几辈子人熬出来的精，我一个成年人和他说话，都要思量半晌，否则就被他拿捏，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到谢许二人面无表情，村长叹了口气，以为是二人不相信，扬扬下巴：“你们自己去调查吧，我今天下午去镇上开个会，你们自己问。”

　　正说着，前方一个瘦弱的男孩拖着家里的垃圾箱，准备往村里公共垃圾站扔垃圾，不过一个袋子而已，半天举不起来。

　　许星柏跟着上前，帮着对方将垃圾袋丢进去。

　　“乔乔来了——”

　　村长的话像是点燃了什么硝烟似的，男孩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半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脚下一滩水。

　　“小男孩都爱好奇。”村长鼻腔里呼出两股细烟，最后汇聚成一团雾：“乔乔看起来时髦，只要他回来，村里的娃们都爱追在他身后玩。唉，乔乔自己也是个娃娃，对一些动物好奇，城里不让养，就带到村子里。娃们好奇，直接钻进笼子里，也不知道咋的进去了出不来，被里面的蜥蜴吓傻了。”

　　“我们去找的时候，小娃啥都说不出来吓得浑身抖的跟筛子一样，大小便失禁，光说是有虫子往屁股钻，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村长无奈的摆摆手：“所以说，乔乔死了，我们其实私底下都松了口气。但是村子里你说谁能替天行道，现在大家都忙得很没人愿意当英雄。就拿刚才的小娃说，乔家给赔了100万，够这娃一辈子在村里的费用，自然也就没人闹了。”

　　“替天行道？”谢嘉弈愣了一下，本能的念叨村长的话。

　　“可不是么，你说他坏到哪里去了，没有证据。你说他拿刀杀人了吗，没有。你说他辱骂谁了吗，也没有。但你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坏种，但你就是知道你拿他没有办法。我们最大的能力，就是远离他——”

　　“并且祈祷，他去折磨别人。”

　　“不过，”村长说完，又转移了话题：“既然人已经死了，就算了吧。”

　　“不。”谢嘉弈本能的反驳。

　　触及村长诧异的，嫌麻烦找上门的眼神，谢嘉弈深吸一口气：“之前我不知道，我没办法调查。现在既然事情撞到我手里了，我就不会让他似是而非的过去。乔乔有多坏，我需要全部调查出来，给所有受害者一个答复，不管当初的伤害是过去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受害者应该得到一个答复，而不是永远停留在当初被伤害的情境里。而凶手，无论是报仇，还是英雄，他杀人的时候，就是在侵犯另一个人最重要的生命权。他不可以。”

　　村长上下打量谢许二人，半晌不知道是赞扬，还是对于结果的不看好，摇摇头摆摆手，只留下一句：“你们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