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者未觉醒》栾小壳

5、减肥实验（5）

　　门一开，大家蜂拥上前，局面霎时混乱，仓促拥挤中，卡妮被一把推倒，直直飞向大门，眼看要迎面撞上，却突然被一双强壮的臂弯轻轻一拦，“砰”的一下，她的脑袋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嘶……”对方似乎没料到她脑袋这么硬，轻轻吸了口气。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上方，卡妮瞪大眼睛。

　　头顶上方这个男人气度不凡，有着一张完全不属于十三院的脸，他的头发直直梳向后侧，五官笔挺锋利，犹如雕塑，他穿着一套黑军装，外面罩着件灰色风衣，卡妮被他单手捞起，胳膊正好硌到他腰间的徽章，那纹路很特别，似乎是一串数字代码，还有个字母C……他他他是个军官！

　　卡妮一惊，猛地反应过来，立刻从对方怀里跳出，像只烫脚的兔子。

　　“你是……”那军官手臂落空，却是紧盯卡妮，若有所思。

　　他的眉毛浓密呈弓形，下压在深邃的眼眶上，给人沉着冷静的感觉，他眸色深沉，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开口的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带着浑厚的共鸣：“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卡妮转头就把防毒面罩紧紧扣到脸上，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军官：“……”

　　其他人陆续出来，用手不断挥赶着实验室窜出来的烟雾，还在咳嗽不止，但渡夏一抬头就惊呼：“哇，这谁？好帅啊……”

　　卡妮：……

　　那军官的面相确实成熟帅气，鼻梁挺直有力，嘴唇线条坚定，从上到下都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站得笔挺，环顾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路过，听到异常响动就过来看看。”

　　他可能没料到会有女学生不要命地拿头往自己身上撞，怔忡的神色已经褪去，他一双眼睛凌厉地审视四周，举手投足间都是权威的领导者姿态。

　　卡妮一怔：什么权限的人可以越过巡逻人和监考人的限制，随意在十三院的实验楼里走动？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军官听着，余光却仍然看着卡妮，只见她依然用手捂着面罩，嘴里念念叨叨，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其他学生后面。

　　她在念什么，难道是隐身咒语？军官觉得有点好笑，逗弄道：“喂，那个女生——不用回头看，就是说你。”

　　卡妮一惊，整个人弓起身子，面罩都歪了，毛兰兰嗤笑一声，又抱起了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军官看着她：“要不你来给我解释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妮：……怎么又是我。

　　所幸，她不用解释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拐角处响起，是皮鞋踩在地上的踢踏声，清脆而迅速，众人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一个清瘦的人影小跑过来，却是直接略过受伤狼狈的学生，忙不迭地去招呼：“常指挥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校长在办公室等着呢……”

　　卡妮一愣，指挥官，指挥官……整个内城，有几个指挥官？

　　姓常的指挥官面不改色，说道：“我在去的路上听到实验室爆炸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杜教务长，贵院实验楼的安全措施似乎不太齐全啊，怎么学生做个实验，还能把楼炸掉？”

　　杜凯文脸色窘迫，一时语塞。

　　作为十三院的教务长，杜凯文其实是很年轻的，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他一身黑西装，眼眶深邃，目光通常很冷淡，不过此时还是尽量摆出了殷勤的姿态，对应这个显而易见的大人物。

　　只见他稍一欠身，致歉道：“一点小事，不劳您费心。我让巡逻人给您带路，这边我来处理就好，一会儿我去办公室再跟您汇报一下就行。”

　　常指挥官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好，那你尽快。”说完迈起长腿，也不管身后那个矮小的巡逻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众人看着这个指挥官的背影，一时无话。他的身材高大劲瘦，肌肉线条虽然隐藏在军装之下，但不难看出那是真正属于军队的身材，代表着来自战场的杀伐和英勇，跟十三院一众病秧子完全不同，就连让学生们心生恐惧的巡逻人，此刻跟在他身后摇摇晃晃，都像个不中用的娃娃。

　　渡夏咋舌，遗憾地道：“好帅……就是相遇太过短暂。”

　　杜凯文看着那军官走远，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金丝边镜片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眼镜链条垂下，挡住了他锋利的脸侧线条，就越发显得神秘疏远。

　　半晌，他转过头来，抱着胳膊，居高临下，拖着调子，冷冰冰开口：“解释一下。”

　　学生们立刻低下头，谁都不敢说话。

　　教务长的高大笔挺和一尘不染，与灰头土脸、浑身沾染毒气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越发衬得他高高在上，难以接近。

　　杜凯文皱了皱眉头，环视四周，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已经死在血泊中的艾米、她身下的破碎的价格高昂的实验仪器，然后终于拉回来，聚焦到眼前八个瑟瑟发抖的学生身上，镜片都遮不住凌厉冷酷的目光。

　　毛兰兰试探地抬头，被杜凯文锋利的目光逼视了一秒钟，就又低下头。

　　突然，她的手里多出来一个东西。

　　卡妮迅速将最后一瓶试剂从细胞培养箱里拿出来，趁乱塞到毛兰兰手里，说：“去吧。”

　　毛兰兰：？

　　卡妮却越发大声地催道：“快去呀，还愣着干什么，不是你做出来了效率最高的脂肪阻遏剂吗，要不是你能提前交卷，我们都熬不到考试结束了。”

　　众人：？？？

　　毛兰兰低头，那是一个玻璃细瓶，瓶口密封，里面液体无色透明，瓶身已经脏兮兮的，液体依然纯澈干净。

　　……不是，之前抢她的实验成果，她也没这么痛快啊，今天突然开了窍，直接拱手相让了？

　　敏儿担忧地看向卡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其他学生低着头，都怕惹事上身，不敢开口。

　　杜凯文似乎将信将疑，他的目光在毛兰兰和卡妮身上扫来扫去，挑眉问道：“毛兰兰，这是你做的？”

　　毛兰兰心虚道：“哎……嗯，是的。”

　　杜凯文伸手接过了细瓶，卡妮心里长呼一口气。

　　两个小时后，精疲力尽的八个学生熬过了各项消杀，已然憔悴不堪。万幸每个人都通过了初步排查，中毒不深，看来那些防毒面罩还是管用，帮她们屏蔽了大部分的病毒。

　　几人身形狼狈、互相搀扶着走出实验楼的大门。

　　考试早就结束了，原本的通道已经关闭，但杜凯文毕竟是教务长，对他来说，修改巡逻人的指令、给学生单独开一处门是轻而易举的事，八个女生歪歪扭扭地站在一旁看着大门缓缓打开，第一次也有了一点享受特权的感觉。

　　但仔细想想，即便是这样的举手之劳，若没有那个军官的误入，没有卡妮那瓶密封藏好、以防万一的阻遏剂样品，杜凯文也是不会多看二号实验室一眼的。

　　说白了，无论是监考人还是教务长，他们的眼里都没有学生的性命，若是没有卡妮的样品，他们早就跟艾米一起，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哦当然，现在是毛兰兰的样品了。

　　这次考试，除了毛兰兰，其他人都没有分数。而卡妮默许、甚至怂恿毛兰兰拿走自己的样品的这个行为，也让人疑惑不解，怎么都想不明白。

　　但此时大家都太虚弱了，刚刚经历万分惊险，闯过鬼门关，又熬过痛苦的消杀，眼下，成绩和排名已经变成了最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事情。

　　实验楼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暖光照在她们脸上，卡妮惊讶地抬头——

　　那是夕阳，流光溢彩，穿过雾霭和云层，铺落在整片大地上。

　　寒潮之前，竟然出了太阳。

　　卡妮感受着洒到脸上的温暖金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卡妮——！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一个瘦高的身影飞速跑来，他整个人罩在夕阳的金辉里，五官被隐藏在阴影里，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发光，眉眼间都是率真和青春的朝气。

　　是大齐。

　　“你怎么样？你的脸怎么了？”他着急地拉住卡妮的胳膊，满脸关切，眉头紧锁：“我在一号实验室听到你们那儿的动静，但监考人不让我过去，考试结束后我们被强制要求离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卡妮忙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没事，没事，别担心，现在都没事了。”

　　众人看着大齐那张俊秀的脸，满脸急切的样子，再想想艾米发疯的缘由，不由得心情复杂。

　　渡夏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哎，男色，祸水啊！”

　　大齐：？？？

　　卡妮：……

　　只有毛兰兰冷哼一声，昂首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此一战，她空手套白狼，拿到了全场最高成绩，心里不知多爽，再看看眼前几个学生围着大齐，像群无知的蜜蜂围着一朵假花庸庸碌碌，不免嗤笑。

　　愚蠢的人，不想着赶紧混出名头，只知道谈恋爱。

　　她恢复了高傲的神态，甩头走了。

　　卡妮说：“边走边说吧。”

　　大齐侧身：“好，我送你们回休息区。”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慢慢叙述起今日的荒唐闹剧，她们说话还不利索，甚至可以说相当迟缓，但此刻竟然都是表达欲高涨，谁都急着要开口，谁也不想甘拜下风。

　　卡妮乐得偷懒，正好放慢脚步，悄悄移到一行人的后方，自顾自地悠闲走路。

　　她抬头，看着天空笑了笑，还好还好。

　　今天算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现在没了成绩，寒潮又要降临了。

　　未来依旧渺茫，怎么看都不算光明，但无论如何，在这一刻，她拥有了一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