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7、年夜

　　将老妪送回家后，澹台烬回到叶府正好赶上年夜饭。
　　他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看着叶家祖母在给小辈们发红包，怀里揣着一个手捂子，是将大娘送回家之后，硬塞进他怀里的。
　　他走的时候偷偷留下了一袋银钱，算是替那大娘早逝的儿子孝敬的。
　　澹台烬打开了那包糖果子，一手拿出一个，另一手隔着衣襟戳了戳冥夜。
　　“嗯？”一声疑惑，冥夜从澹台烬胸口的衣服里抬起头，正好撞上和他头一般大的糖果子，澹台烬也不嫌弄脏了衣裳，一下自给他塞了进去。
　　“咳咳。”冥夜这下知道澹台烬为何那般着急了，他听到叶家祖母的声音，伸出爪子将糖果子往怀里扒了扒，好不让这一块在澹台烬衣服上显得那么突兀。
　　叶家祖母竟然也给澹台烬留了一个红包。澹台烬看到时还有些纳闷，又猛然想起冥夜之前“龙神入梦”，反应过来，微笑着接过去，看着不知道说什么的叶家老太太很是贴心地给了台阶：“多谢祖母，新年快乐。冬日天寒，餐饭易冷，祖母还是先用餐。”
　　叶祖母嗫嚅的嘴唇终于开口：“新年快乐。”就顺着澹台烬给的台阶迎着那些纳闷的目光重新回到叶家小辈那里。
　　澹台烬听到那边的议论声，什么“怎么会”，“那个怪物”，“真晦气”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不过他都不在乎了，他继续在自己的角落里待着，双手被手捂子暖的熨帖，轻声问道：“好吃吗？”
　　“……”
　　“糖果子，好吃吗？”
　　冥夜方才只顾着不被叶祖母发现，哪里还顾得上尝一口糖果子。不过这时听着澹台烬含着期待的语气，还是两只爪子捧着，咬了一口。
　　“好吃。”这就是人间的食物吗？
　　澹台烬笑了，也拿了一颗放入口中，道：“那就好。”
　　“从前，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侥幸从其他皇子脚底下尝尝这东西的味道。”
　　小心翼翼咬下一口却不小心把碎屑掉在了澹台烬衣服上，冥夜犹犹豫豫正打算一口把这糖果子囫囵个吞了，就冷不丁听到澹台烬说了这么一句。
　　往事不堪回首啊……冥夜叹了一口气，澹台烬又接着说：“那时候，欺辱我好像变成了一件最能让他们快乐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的脸上，就像眼前这些人的表情一样。”
　　澹台烬说着，伸手一挥，面前正是聊得热火朝天的叶家人，没人能注意到黑暗中角落里的他。
　　“我很好奇，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于是我杀了萧凉的走狗。”
　　“他要杀你，你别无选择。”
　　“不，冥夜，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我心中有多么想报复这些人。我杀了萧凉的走狗，心中却没有一丁点人们所说的那种快乐；你也不知道，我曾经计划给他们一份大礼——就准备在萧凛和叶冰裳的大喜之日。”
　　他说着，嗓音不知不觉就轻了，如鬼魅一般潜伏在阴影中无处不在。
　　“可是，如今我改变想法了——因为你。”
　　“因为我带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澹台烬眉毛一挑，有些愉悦地回答道：“不错，因为你，我看到了与从前那么多不同的东西，那些东西给我带来的感觉……很新鲜。不仅仅是有趣，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这里，是热的，在跳。”
　　他抚向自己的心口，有些迷惘，又带着顿悟。
　　“我这里……和他们一样，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呢？”
　　澹台烬面上带着稚子般的神情，好像是一个刚听懂“吃奶”这个词语的意思的小孩，就要去听大人们去探讨生与死。
　　不过迷惘也就是这一瞬，像是突然元神归位，澹台烬嗤笑一声：“我在说什么傻话啊。”
　　“澹台烬，这不是傻话。”反正现在无人注意，他从澹台烬衣服中出来，盘在他膝上：“澹台烬，不仅如此，你会比他们更好。”

　　咻——砰！外面的烟花好像炸在了澹台烬心上，所有人都起身去庭院，他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是揣着冥夜上了阁楼，又从阁楼的窗户那里攀着屋檐爬上了房顶。

　　烟花一朵朵绽放，渲染了半边的天空，映进人的眼底、心底。
　　澹台烬对着被他放进手捂子里的小蛟龙，道：“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会离开你。”

　　夜已深，雪地里飞来几只鸟，澹台烬走在院中，转过身， “是谁？”
　　来人轻轻走近，掀开了帷帽。
　　“殿下！兰安终于见到殿下了！”兰安眼中含泪，身旁跟着夷月族的暗卫，望向澹台烬的目光满含着热切。
　　澹台烬将她扶起来，道声辛苦。心想，和冥夜说的一样，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