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49、第 49 章

　　遗泽（四十九）

　　澹台烬抵达逍遥宗时，消息还未传到这里。他一路走过去，演武场的师兄师姐正在为入门不久的弟子演练招式，迎面碰到一只扑过来的肥鸡竟然是幻形之后变不回来的师兄，两手都是污泥的藏风藏树对他招手：“小师弟！师父让我们培育的灵植今日发了芽，一会儿带着你们一家子来吃烤鱼啊！”
　　他大声回了一句好，满面笑容在回头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推开房门，他来到师父闭关的石室，兆悠在那里背对着他打坐。
　　“师父……弟子来迟。”
　　兆悠从衡阳宗回来之后就闭关了，弟子们知道掌门面色不好，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兆悠在灵台被魔气侵染后就知道这是谛冕和魔族的诡计，只是他找不到冥夜，又恐自己入魔伤害门中弟子，将自己关在了闭关的石室中。
　　他知道自己这样并不该让澹台烬看到，但是鬼使神差，最先找到他的还是澹台烬。
　　“你小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见到冥夜了吗？真不愧是战神啊，穷奇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狗崽子，三两下就收服了，他应该是去找你了，怎么不去陪你道侣孩子？”
　　魔气已经让他颈间充满了黑色的血丝，他抑制住喉中的嗬嗬声，几乎是绝望地祈祷澹台烬快些走，“老瞿养的那只仙鹤，你见过的，那叫一个盘靓条顺，它对你捡回来的那个便宜孩子小孔雀喜欢的紧，趁着老瞿不注意把自己的毛差点拔光，就是为了给那小孔雀做个窝。我把它给拿回来了，就放在外面挂着的百宝囊里。”
　　魔气侵入了他的心脉，话说的差不多了，兆悠拿起手中宝剑就要给自己来个痛快，只是魔气使然，他怎样都下不去手，更有杀戮的欲望控制着神智，要他转身杀了他的弟子。
　　澹台烬不语，走到了他的背后，他听到身后的声音带着哽咽，长叹一声：“九旻……阿烬……”
　　“师父。”澹台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师父，弟子现在一定要去做一件事了，师父难道连弟子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吗？”
　　兆悠艰难地回过来身，看着这个拜入他门下时间最短的弟子，这个曾经经受了那么多苦难的弟子，这个最让他痛心和喜爱的弟子。
　　“师父从来……都没有后悔，收你为徒。”
　　一把牵过澹台烬的手，他将留影珠放在澹台烬掌中，“须弥座里谛冕和公冶寂无的种种恶行都被记录在这里。”
　　“呃啊啊啊啊啊！”心脉中的魔气几乎要破体而出，兆悠的视野染上猩红，他猛然将澹台烬推开，双手敞开对澹台烬吼道：“九旻，杀了我！快！快杀了我！”
　　“不，不，师父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冥夜回来——”
　　“快！快啊！”
　　“师父！”
　　“清者自清，不要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澹台烬拿着斩天剑的手不住颤抖，另一手捏着那颗留影珠，痛苦悲伤到了极点，两行珠泪顺着脸颊滚落，那留影珠在他手中碎成粉末。
　　“不重要了……师父，弟子定会为您和瞿掌门报仇！”
　　既然这是唯一的路，那我便走下去。不管变成什么模样，我永远都是澹台烬，也是沧九旻。

　　“师父！”“兆悠掌门！”“沧九旻！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石室的门被劈开了，乱糟糟的声音一涌而进，阳光倾泻而下，将他和身后不知何时赶来的一群人隔出鲜明的界限，他在阴影中缓缓转头，手中武器赫然是斩天剑。
　　“沧九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提着正往下滴落鲜血的斩天剑一步步向他们走去，人群随着澹台烬的步子缓缓后退，形成一个半圆将澹台烬包围在里面。
　　目光所及，那一张张脸上有痛恨、悲愤、警惕……他的师兄不顾人们的阻拦冲上来问他：“当初是师父救你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他露出一个苍白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笑：“不为什么，我天生理应如此。”
　　看了看周围，来的都是仙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澹台烬低低笑了几声，手上一松，斩天剑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己来。”他用目光逼退了那些上来擒拿他的人，身后传来了师兄们的哭声，他抬头最后一次感受了阳光的温暖，睫毛间隐隐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从赤霄宗脱身的冥夜查出邪骨封印有松动的迹象，心急如焚，只觉得有很多邪恶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听到下界有哭声传来，从云层间探出头，心下骇然。只见江水倒灌，六月飞雪，地动山摇，空中天雷滚滚降下天火。冥夜化出应龙原身，双翼掀起飓风将雷云驱散，身体挡下一座又一座倾斜的山峰，吞云吐雾扑灭大火。劫难中的人们看到了神明降世，纷纷跪地叩首，感激、呼救、哭喊，这许多的声音直上云霄，如雷贯耳，如刺锥心。

　　降魔峰。
　　澹台烬双手被缚跪在降魔柱下，一双绣着金纹的靴子从人群中走出，“沧九旻，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澹台烬迎着纷纷议论声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定格在那张让他恨极恶极的脸上。
　　岑浩然换上一张笑脸，将和澹台烬目光对峙的人拉来，对着各位仙家道：“这位，便是妖王谛冕。”
　　“万年前，妖王假意向魔神投诚，在紧要关头重创了魔神，这才使得魔神灭世的计划未能实现。”
　　谛冕拱手对大家笑笑，又状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万年前魔神害死了我的发妻宇神初凰，如今，这魔胎又害死了我和初凰唯一的骨肉！”
　　有人“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各个宗门的人纷纷看向谛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初凰曾育有一颗灵卵，当年我被魔神困在荒渊，遇到了不慎掉入荒渊的瞿掌门，将他送出后，我拜托他将灵卵带入衡阳宗孵化，为的就是一朝魔胎现世，仙门有能力与魔神抗衡，可惜……我那孩儿竟然在历劫之时出了差错，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站出来道：“妖王，你空口无凭，我们怎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公冶寂无遥遥对谛冕点点头，站了出来：“各位，在下是衡阳宗瞿玄子瞿掌门座下大弟子公冶寂无，当年，我师父将凤凰卵置于须弥座中，以天地之灵气孵化，又将她的魂魄投入人间历练，只是，她在历劫只是遇到了一个魔头，历劫失败……魂飞魄散。”
　　他快步走到澹台烬身前指着他，“那人，便是如今逍遥宗弟子沧九旻，也是五百年前的景王澹台烬！”
　　“我师妹她于人间历劫时被那魔头设计，不得已委身下嫁于他，那魔头处心积虑登上了人间至高之位，却一声不吭将发妻抛弃，可怜我的师妹，她魂魄有损，在人间饱受磋磨！”
　　说罢他翻手拿出昭心玉简，“当初我奉命守着须弥座，小师妹濒死之际将魂魄中的记忆给了我，如今，就请各位一观当年的真相！”
　　只见玉简中一女子形容枯槁，颜色憔悴，在凛冽寒风中躺在牛车上，时不时吐出一口鲜血，正是当年盛国大乱，逃亡之际的叶夕雾。
　　画面一转，是在人间成魔的澹台烬，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空中燃烧着一团火焰，瞧仔细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人的魂魄在经受火刑的煎熬。
　　公冶寂无道：“这便是我的小师妹，黎苏苏。她的魂魄被投入人间是为了阻止尚是魔胎的澹台烬成魔，她凡人之身怎能对抗邪魔？最终竟被这心狠手辣之徒施以火刑，魂飞魄散。”
　　众人哗然，议论和指责潮水般涌来，“糟糠之妻不可弃，这澹台烬竟然狠心至此！”“魔胎魔胎，天生就是魔，怎能指望他懂得仁义廉耻？”澹台烬一脸漠然，直到有人说， “沧九旻不是有道侣吗，先前他和他道侣的话本子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嗤——”谛冕道：“什么道侣，只不过是一条妖蛟罢了，和澹台烬狼狈为奸，害了我的女儿！”
　　“谛冕！你不许辱他！”
　　澹台烬将铁索挣地哗哗直响，谛冕蹲在澹台烬身前，在他耳边恶魔低语一般，“冥夜真不愧是战神，只可惜他好像受了什么反噬，与我对决之时从空中坠落，被赤霄宗的弟子带了回去。”
　　“呵……谛冕，不是谁都想你这样蠢。”澹台烬按下心中的不安，讥笑道：“你休想乱我心神，无论过一万年还是万万年，你都只是冥夜脚底的一粒灰尘，不，你连灰尘都比不上。”
　　“澹、台、烬。”谛冕死死卡住他的脖子，“那就看看，我们之中到底是谁一败涂地！”
　　“诸位，为了将事情查个清楚，岑掌门已经派弟子前往沧九旻的住所将他的道侣一并请来，诸位稍安勿躁，我们稍后见分晓。”
　　澹台烬只觉被人当头一棒打个正着，如坠冰窟，等他恢复了意识，自己已然挣脱了束缚，被谛冕当胸一击倒地不起。
　　半数的掌门长老被发狂时的他给打伤，众人恼羞成怒将他送上降魔柱，道道天雷劈在他身上，澹台烬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有人不忍，捂住了眼睛，谛冕趁机要夺他的邪骨杀之而后快，“邪骨乃是魔神力量的源头，魔胎不除邪骨而死去，就会成为魔神。今日诸位掌门便助我一臂之力，将邪骨从魔胎体内取出，封印在这降魔柱上！”
　　谛冕狞笑着，几乎拼劲全力。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铮鸣，一道金光带着无穷尽的怒意射向谛冕，将他当胸贯穿后直直插入地面，人们不由自主对那把金光闪闪的兵器投去视线，只见上面的黑血瞬间蒸发，又惊又喜又疑，“这是神器！神戟遗泽！”
　　一声龙吟破开云雾卷起一阵狂风，将澹台烬从降魔柱上带了下来，巨大的法相在澹台烬身后伫立——身披银鳞，翅展双翼，目有神光，辉煌不可视。
　　“……战神……是万年前的战神冥夜！”
　　“战神没有死？”
　　“传说战神当年落入下界不知所踪，如今战神现世，定能助我们逢凶化吉！”
　　“可是……我怎么看着这战神是为这魔胎而来？”
　　“笑话，战神不就是为了除魔而来的吗？”
　　冥夜从云端降落，急急去瞧澹台烬。
　　“冥夜，你怎么来了？”澹台烬见到爱侣，眼中水汽氤氲，“我召唤了屠神弩，你是不是受了伤，对不起，对不起。”冥夜与他额头相抵，擦去了他嘴角的血迹，一颗泪水掉落在他沾染了血迹的衣角上，“傻瓜，你同我说什么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他望进冥夜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只觉浑身的痛苦都减轻了，“冥夜，不要管我了，谛冕他们要去抓——”冥夜将食指放在他唇上，安抚道：“没事的，有人会帮我们。”
　　他到达逍遥宗时就看到了大队赶来的赤霄宗弟子，其中一个弟子看着天上的云若有所思，等冥夜便回人形后就被那弟子拦住。原来她就是诤道和德珖的师姐，冥夜从她那得知了岑浩然要取他们两个孩儿性命的消息，那弟子对冥夜道自己有把握将孩子们救下来，当务之急是阻止幕后黑手的下一步动作，告别时冥夜拔了片龙鳞赠予她防身，听到降魔峰上雷声阵阵，匆匆赶来。
　　“那便好，那便好……”澹台烬如释重负，他和冥夜分别不过一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忍不住将头靠在冥夜肩上，冥夜顺势抱住他，抓在澹台烬后背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如果……如果他再晚一些……

　　围观的众人有些手足无措，彼此间用眼神相互示意着，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谛冕胸口被贯穿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怪不得祸害遗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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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是真的好想让他俩亲一口啊啊啊啊啊((?(//?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