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21、第 21 章

　　“你还好吗？”
　　“看，这有一个活人！”
　　“快点醒来啊！掉进弱水中，会被啃噬干净的！”
　　澹台烬昏迷中隐隐听到了不间断的呼唤，模糊的双眼逐渐清明，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竟是在一条河边，而这条河上，游荡着数以万计的元神，方才那些声音，便是他们了。
　　这便是，冥夜曾经提到的幽冥川？
　　澹台烬急忙摸去胸口处，小家伙安然无恙。他如释重负，在这弱水河畔，他将他们二人的孩子捧在手心里，看着月光石中心脏般缓慢跳动的灵息，和围绕灵息周围的元神，此刻，正一闪一闪地，像是要驱逐他的不安。
　　他轻轻爱抚着他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也终于能够暂时放下连日的忧虑，好好看一看他的孩子。
　　是……冥夜与他的孩子。
　　遇到冥夜之前，他不曾想过拥有一个家；遇到冥夜之后，他想着此生足矣，却不料，他们竟还能有一个留着他们二人血脉的孩子。
　　小豆芽似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凝视，在石头里面打了个转，乖巧地给父亲打了个招呼。
　　原来，新生可以如此美好。
　　他有着相爱的双亲，他的到来是被期盼的，他不会像自己一般身怀邪骨，出世就带来灾厄……
　　而他澹台烬，不是澹台无极。
　　冥夜会和他携手一生。
　　他，将给予他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所能给予的一切。
　　这一刻，他隐约觉出了那份作为父亲的责任，目光如春日湖泊，他一指点了点小家伙的头顶，看着小家伙隔着石壁与自己亲昵，纯澈明净，天真无暇。
　　月光石虽说是石，却因着吸收天地灵气的缘故犹如暖玉，触手生温。
　　“不如，我就唤你阿玉吧。”
　　阿玉还是一团灵息，当即兴奋地追着自己的小尾巴转了一圈以示同意，若是一个孩子，此刻定是趴在父亲膝头，带着烂漫的笑，软软地撒娇。
　　澹台烬露出这些时日来最为粲然的笑意，与阿玉玩耍了一会儿，便与他商量着说：“爹爹带着你去找父亲。”
　　阿玉跳动几下，随后沉静下去，那片冥夜的元神此刻充盈起来，整颗石头都被染成了金色。澹台烬捏出结界将月光石笼罩，以自身法力为本，只要他不死，结界便坚不可摧。
　　冥夜，我来寻你了。
　　他在弱水河畔找了不知几百年，久到阿玉在途中因为灵气短缺不得不陷入沉睡，久到双腿腐蚀殆尽又重新生长，而冥夜的面容依然清晰。
　　澹台烬收回思绪，合上书页，抚平胸口衣襟的褶皱，将冥夜和孩子藏的更深，即便到了如今，他还是不能够放下所有的警惕。看着山腰翻涌的云海，心绪也同它起起落落，闭上眼睛，冥夜的声音犹在耳边。
　　——我们终将重逢于你新的人生。
　　冥夜，我来了，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唤醒你呢。
　　“九旻！”
　　如今我已拜入逍遥宗掌门兆悠真人门下，可是我找遍了藏书阁中所有的经书，除却万年前那场大战，我竟找不到关于你的其他一切。
　　“我就说小师弟一定是在练功！”
　　这声音一出，澹台烬就知道是他那几个活宝一般的师兄来了，这么关心他的功法的，一定是那总是想和他切磋的大师兄藏林了。
　　“来来来，小师弟！师兄这几日可是搞到了好东西。”藏海掂着竹篓，其余三人衣袖和衣摆上还留着水渍，一把将他从打坐台上拉了下来，带着他来到灶火边。
　　“逍遥宗的禾花鱼可不亚于长泽山的烤鸡，等这几日师父察过课业，师兄们带你去逍遥宗最大的芦苇荡里摘莲蓬吃！”
　　“那这次我可就不下水了啊，我就是划桨的时候不小心抽到了湖里的一条鲤鱼，谁知道它从此和我杠上了，每一次逮着我都要抽上个几尾巴。”
　　“藏树！你可不准耍赖，这个理由已经过时了，我都替你捞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藏风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就再帮小弟一回吧……”
　　澹台烬无言而笑，摇了摇头。他这四个师兄拌嘴之时还不忘收拾手上的鱼，烤、煮、香煎，浓厚的香味飘散开，引来了几只鸟儿驻足观望。
　　“小师弟，你才这么大一点，别总是闷在演武场和练功房啊，小心变成咱们大师兄那样。”
　　“说什么呢你！”
　　“大师兄别别别!鱼，鱼要糊了。”
　　玩够了，鱼也熟了，他们师兄弟五个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澹台烬看着他们这般模样，有些出神。
　　“咳咳!”
　　师父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兆悠真人好些回都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给他这些个徒弟们逃跑的机会。
　　哦，还留下来个实心眼的，等着背锅呢。
　　“师父。”澹台烬行礼，兆悠坐到一边，另寻了一双筷子。
　　“嗯，好吃!这是你哪个师兄煎的鱼？手艺有进步。”
　　“这个，好像是藏海师兄。”澹台烬早已放下碗筷，此时盘腿而坐，双手放于膝上，让翘着腿坐着的兆悠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叹息。
　　“现在可是没人了。”兆悠给澹台烬使了个眼色，看着他的胸口。
　　澹台烬早在用饭时就察觉出阿玉已经醒了，只不过他还没有让师兄们知道阿玉的存在。
　　在他的心里，这个地方总是要离开的。他找了冥夜四百年，又一遍修炼一边照顾他们一百年。这一百年间阿玉因着他渡去的灵气而苏醒，但是在离开幽冥川后又陷入昏睡。如果不是阿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冥夜也不见苏醒的迹象，恐怕连兆悠都不知道，他新收的这么个天资聪颖的小徒弟，已经当了爹。
　　此刻师父已经开口了，澹台烬也不好拒绝，将阿玉妥善放于桌上，聚起一丝灵力，在兆悠的协助下，给阿玉渡去生长所需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