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深》绛尔

2、第 2 章

　　时间如白马过隙，一眨眼苏窈已在太玄山修行四年有余。偶尔忆起刚上山的那段时光不免一阵感叹，谁能料到她当真留了下来呢，若非大伯坚持送她上山拜师，恐怕现在她已经定了亲快嫁人了罢。

　　比起嫁人，她自然是更喜欢山中的修行岁月。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看望大伯伯母呢……”她轻喃。

　　“哈哈哈，原来苏师妹躲在这里想家了！”

　　肩膀忽被一只小肉手拍了一下，女孩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苏窈面露无奈地扭头看去：“师姐是想出其不意吓死我吗？”

　　“这不是怕你太无聊想来找你玩嘛嘿嘿。”郝媚媚毫不客气地与她挤坐在同一块石头上，捧着一张笑意盈盈的秀气圆脸，似乎装着一脑瓜的主意。

　　苏窈只当看不出，眨眨眼道：“今日的七峰竟如此清闲，莫不是胡师叔又吃了谁做的醉鱼一睡不醒啦？”

　　“好啊，苏师妹你出息了，居然敢来调侃我！看我今日不得好好收拾你，让你瞧瞧我这个师姐的厉害！”

　　她出手如电，快速朝她身上的痒痒肉袭去，二人闹作一团，苏窈向来不是她的对手，只好赶紧认输。

　　郝媚媚嘻嘻一笑：“好了好了不玩了，说正事。”

　　“饱饱呢？”苏窈问。自她认识他二人以来，便知晓他们总在一处混的，这俩贪吃又好玩的本性，在太玄山怕是难以找出第二对。

　　“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正事了。”

　　苏窈心知不妙，起身理了理衣摆，梨涡浅露：“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练功了，师父这两日便要出关，若他知道我偷懒定会罚我的，师姐再见。”

　　“啊别走别走，不许走！少练一次不会掉块肉的，可你要是不去我怕饱饱被那几只鸟欺负啊……”郝媚媚没骨头似地挨着她，两只手将她胳膊紧紧圈住。

　　她颇为无奈地停下，感觉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师姐：“师姐有话好好说，你再吊着我不放我可真就不去了。”

　　郝媚媚闻言，立即松开双手以表诚意。

　　“师姐请说。”

　　“咳咳。”郝媚媚清了清嗓子，鬼鬼祟祟地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低声说道，“你知道玉衡峰上的泣露台吧？”

　　苏窈点头：“知道，那本是玉衡峰的上上任峰主亲手修建的，传闻他为人很是勤勉，修行日日不辍，因为所习功法的缘故需要吸收日精月华，所以便有了泣露台，后来他就在上面被几道天雷给劈死了。”提起这位英年早逝的峰主时，她内心不免一阵唏嘘。

　　“这事告诉我们修炼不能爬太高……啊呸扯远了，泣露台荒废了这么久，一直无人去打理，去年倒叫两只凶蛮霸道的琼霄鸟给占了筑巢，可恨啊！”

　　苏窈已然明了：“你们想偷琼霄鸟的蛋？”

　　虽然偷人鸟蛋不太厚道，不过琼霄鸟一向以空中恶霸著称，惯会欺负其他灵禽，偷它们一枚蛋也无伤大雅，而且琼霄鸟每次产下的蛋总有几枚是孵不出来的，他们拿那些就好了。

　　郝媚媚美滋滋地想着，拉着苏窈赶去和饱饱会合。

　　二人手拉着手，一路上做贼似地偷偷摸去玉衡峰。刚过山脚，一个满头红发扎成冲天鬏，七八岁孩子模样的人从旁边的巨石后冒了出来。

　　他双手叉腰，自以为气势十足但实际奶声奶气地谴责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害我等好久！”

　　郝媚媚走过去毫不客气掐了一把他的小肉脸：“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倒是想带着苏师妹飞过来呢。”可惜太玄山不给弟子们御器飞行。

　　饱饱哼哼唧唧，对她随意掐他脸的行径表示不满，跑去贴贴后边跟着的苏窈：“窈窈窈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放心吧，等我拿到它们的鸟蛋我分一个最大的给你！”

　　苏窈笑了笑，郝媚媚凑到另一边，纤细的指尖又想去拎饱饱的脸：“那我呢？苏师妹可是我找来的，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跟掌门告状去，哼哼。”

　　“谁说不给你了，小气鬼！”饱饱冲她吐了吐舌。

　　看着他们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苏窈叹了声气，在将要走到泣露台时问道：“所以咱们有什么计划吗？”

　　郝媚媚眼一瞥，饱饱立刻上前拍了拍小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有我在，保管万无一失。”

　　距离泣露台还有一小段路，三人隐匿掉气息，慢慢地接近琼霄鸟的老巢。

　　他们之中，唯有饱饱这只化形几百年的土行兽有机会能悄无声息地偷走鸟蛋，是以三个人分工明确，一个人去偷，剩下两个在旁边密切关注琼霄鸟的情况，一有不妥便出手救人。

　　好运气还算眷顾他们，泣露台上只有一只正在孵蛋的琼霄鸟，半阖浅蓝色的眼皮假寐着。它身后有两颗碗般大小的鸟蛋，云母灰的外壳，应该就是被琼霄鸟夫妻放弃的蛋了。

　　苏窈与郝媚媚跃上泣露台旁的树枝上，借开阔视野将不远处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饱饱显然对自己的遁地能力十分有自信。

　　他胸有成竹地围着鸟巢绕了一圈，见那只琼霄鸟没有反应，这才慢悠悠换到它身后，探出一个火红的脑袋。

　　苏窈看见朝她们招手的饱饱，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发生点什么一样，但最终他们还是无惊无险地拿到了一颗蛋。

　　不知何故，琼霄鸟又将放弃的蛋拢走了一颗，饱饱下手迟了一步，只好抱着仅剩的那颗蛋回来。

　　“只有这一个，我们怎么分呀。”饱饱举起手里的蛋，愁眉苦脸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苏窈已经将心放了回去，闻言，她摸摸他的冲天鬏，柔笑道：“我不需要，就将我那份送给你好了，至于郝师姐的嘛……”

　　郝媚媚搓搓手，指着蛋壳眯眯一笑：“我也不贪，壳子全给我便好了！”

　　饱饱听后嘴巴一撇，正想吐槽这个厚脸皮的女人时，忽然手上一轻，刚刚还在眼前的鸟蛋竟凭空消失了。

　　饱饱：“！”这是他的晚饭！！

　　苏窈也是惊疑不定，她很快锁定了山道后的动静，果然，只闻几声女子满意的娇笑，一对少年少女自藏身的树丛后走了出来。

　　眼前的美貌少女她并不认识，可那名姿态高高在上不容冒犯的少年她却熟悉得很。

　　令狐玦。

　　真是仇家路窄。

　　“玦哥哥，这琼霄鸟产的蛋果真不错呢，待回去后我便让炼器堂的李师叔帮我处理一下，正好那根飞燕钗需要重炼。谢谢你，玦哥哥。”

　　少女语声甜蜜态度亲昵，旁若无人的与身边少年说着话，丝毫不将对面三人放在眼中，仿佛那颗被她抢夺而来的鸟蛋本就属于她。

　　“谢我？”令狐玦轻抬鸦羽般的长睫，眸光流转间掠过某道窈窕身影，不禁轻哼一声，“师妹不必客气，你若不来，它也会被别人拿走的。”

　　“令狐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鸟蛋分明是我们辛苦拿到的，你们若是想要自己去想办法啊，为什么要抢我们的……”本来气呼呼还在质问的郝媚媚，接触到令狐玦冷冰冰的眼神时，心底不由一颤，声音也小了起来。

　　令狐玦身为主峰弟子，天赋优秀，家世又是一等一的好，郝媚媚虽占年纪与入门早的一点优势，但在他面前却是丝毫强硬不起来，更遑论他还是个众所周知的不好相处的性子。

　　“琼霄鸟蛋是我拿到的，你们还给我！两个不要脸的强盗！”

　　郝媚媚会畏惧令狐玦的身份地位，饱饱可不会有丝毫忌惮，当下便要冲过去想将鸟蛋抢回来，令狐玦身影一动，挡在中间。

　　他身后的丁虹儿得意极了，饶是被饱饱骂作强盗，可这哪又抵得上世兄护住她的欢欣呢。

　　她一面故意托起鸟蛋叫对面几人看见，一面咯咯笑道：“居然说我们是强盗？可别笑死人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玉衡峰呀，你们两个外峰的弟子来这里偷东西还有理了呵呵。”

　　“你！”郝媚媚气的俏脸微红，拳头怒攥，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什么你们峰我们峰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太玄山的！你们快把鸟蛋还给我，否则我就、我就告诉掌门去！”可惜饱饱身量太小，即使很有声势的一句话也发挥不出本来的效果，反倒容易让人生笑。

　　“那你快去呀，我倒想听听掌门究竟会怎么说，反正玉衡峰的东西是不可能还给你们的。”

　　丁虹儿气焰嚣张，不惧饱饱的口头威胁，心中更是笃定令狐玦会帮自己。眼见东西已到手，她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转身准备离去，不料——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