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公主和亲记》方锦一

20、争执

　　傅妱回头，顿时一张雪肤娇颜出现在沐芯彤的眼中，她看的心头火起，眉头紧皱，心中酸意将她的理智渐渐淹没：
　　“你不要以为你长这副模样陛下哥哥就会喜欢你，我沐家一直深受皇恩，陛下哥哥以后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最好离陛下哥哥远一点，知道吗？”

　　傅妱心道她也巴不得离那个男人远一点，但是这样被人威胁，到底心里是不舒服的，所以她只静静的看着沐芯彤没有回话。

　　沐芯彤以为她不愿意，脸上渐渐泛起怒气，大街两侧的人群见状连忙离得远了许多，生怕惹怒了这位洛阳城出了名跋扈的贵人。

　　她冷笑：“怎么，你不愿意了？”

　　傅妱摇头，她此时身体没有抖，心里对沐郡主也并没有惧怕，她想跟着那个男人去了黔越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的胆子比以前倒是大了不少，现在再看眼前沐郡主的闹事，只觉得有些无奈，都是些儿女情长的小事而已，与她当时快要失去性命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柔声回道：“郡主刚才说的都是自己的猜测，第一我并没有去看陛下，我只是与人有约，第二我也没有凑到陛下近前，谈何离的远一些，说句不该说的话，沐郡主如果喜欢陛下，只管去喜欢就是，为何还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好歹也是南晋的公主，若真的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国家层面后，沐郡主又能为陛下解决这些烦忧吗？”

　　沐芯彤发怒：“你意思是说我不懂事？”

　　傅妱：“有些话我并不想说第二遍。”说完她顿了一下，感觉自己说的这句话无比熟悉，然后摇摇头继续道：“如果沐郡主当街难为我，最后丢的并不是我的脸面，而且我听闻北周的太后端庄贤惠，是先帝的贤内助，若是沐郡主真的对陛下有什么心思，也应该多该向太后学学才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拉着芍药走了。

　　芍药被沐郡主鞭笞过，在见到沐郡主后本能的躲在了傅妱的身后，这时被傅妱拉走后她才反应过来，羞愧道：“公主对不起，奴婢应该挡在你前面的。”

　　傅妱目不斜视带着她疾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嘱咐芍药：“没事，不要回头。”

　　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刚才撂下那些话后那个沐郡主会不会找她的麻烦，所以才拉着芍药趁着沐郡主没有反应过来跑快一点。

　　好在那个沐郡主还知道要维护自己所剩不多的脸面，到最后也没有追上来，傅妱上了马车后悄悄掀开竹帘看了看，发现后面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沐郡主的踪迹了，她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等到傅妱回府后没多久，庄轩誉就过来四清幽堂见她了。

　　傅妱在前厅见了他。

　　庄轩誉的礼仪做的无可挑剔，再加上他脸上常年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看见后都忍不住产生好感亲近他。

　　庄轩誉目不斜视和傅妱问好后，开门见山说明了此次的来意：“听人说，沐郡主在大街上为难公主了？”

　　傅妱讶异的看向他，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沐郡主或者她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留心注意。

　　她点头，神色淡淡的，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神色也说不上是愉悦还是不满。

　　庄轩誉见状斟酌了一下才道：“上次沐郡主过来无理取闹后本官向公主保证过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看来是本官食言了，若公主有什么不满只管责罚本官即可，因为本官的失职让公主难堪了。”

　　傅妱微微诧异：“她做的事情和你何干？庄大人不用将罪责拦到自己身上，再说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性子，刚才沐郡主并没有怎么难为我。”

　　庄轩誉暗地里松了口气，他语气温和道：“那就好，其实沐郡主本性并不坏，她只是有些冲动，公主若是多了解她就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姑娘。”

　　傅妱抬眉看他，嘴角露出些微笑意：“是吗？”

　　庄轩誉点头温和解释道：“她从小跟着我们一起长大，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提前给她考虑好了，所以养成了她现在这样一副勇莽的性子，她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似的，做了错事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不过这样也好，等她吃了几次亏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妱摇摇头，声音柔软却肯定：“庄大人这不就是在替她收拾烂摊子？庄大人此次过来无非是怕我去陛下那里告状，是不是？”

　　庄轩誉讶异的抬头看着傅妱，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思，看来这位公主虽外貌出众却并不是那种好糊弄的性子。

　　他张了张嘴，最终有些赧然承认道：“被公主看出来了。”

　　傅妱笑笑：“庄大人可能没有发现，这两次沐郡主惹了事，庄大人虽然句句都在说她，可实际上句句都在维护她，我说过我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性子，我也不会去陛下那里告状的，庄大人尽可以放心就是。”

　　再说她也没有任何身份地位能去那个男人面前告状，而且还是告一位青梅竹马深受皇恩的沐郡主的状，她猜那个男人若是听见后要不就是冷脸要不就是厉声拒绝吧，总之不可能会站在她这边。

　　这位庄大人有所不知，她原先那些恃宠而骄的日子早在她母后去世后就结束了。

　　所以他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

　　魏焱从西郊军营回宫后便去了太极殿处理政务。

　　他在外面时虽然內侍会时不时送来紧急折子给他批阅，但还是留下了大量的没有那么紧急的折子放在太极殿的桌案上。

　　太极殿的宫灯已经点燃，魏焱换了一身窄袖玄色常服，腰束玉扣黑色宽边革带，更显得他宽肩窄腰，姿态挺拔。

　　此刻他坐在桌案后将一本批阅好奏折扔进旁边內侍总管康义荣端着的木质托盘中，那托盘中的折子已经堆得老高，康义荣正准备送走时，魏焱又扔去一个，康义荣不敢再动，等了一会儿后魏焱一边看着折子一边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焱看折子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他思维敏捷又才干出众让人臣服，与宰相和大臣议事时也不独断专行，但也没人敢轻易糊弄他，而且他精力充沛，常常挑灯夜战处理政务，有时候让那些伺候在太极殿的內侍们和杨持都扛不住。

　　看这些折子对他来说并不费事，能即刻下决断的便提笔详细批阅几句，有些需要上朝再议的他便挑了出来放在另外一侧，渐渐堆积在案的折子变得越来越少了。

　　等到杨持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见到陛下脸上似带了一点疲惫，他心想陛下这么多天在外奔波征战，刚回宫就开始批阅奏折，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魏焱听到动静看了他一眼道：“有事？”

　　杨持低头恭敬禀告道：“护国大将军此刻身着中衣披头散发跪在了殿外，他双手呈上一把刀说是要让陛下拿刀赐死他。”

　　魏焱停下手中的笔，把它放在笔架上，脸色神情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淡声道：“以退为进，祁泰这招真是驾轻就熟，太后来了没有？”

　　杨持听到后身体压得更低：“属下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太后撵轿的一角了，估计再不用多久就到了。”

　　话刚落音，康义荣便走了进来禀告道：“陛下，太后到了。”

　　这话说完后杨持明显感觉到大殿气压一紧，连忙大气也不敢喘的退了下去，旁边的康义荣也颇有眼色的跟着退了下去。

　　二人出去时正好与进来的太后遇上，二人赶紧低头行礼，太后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杨持从余光中看到太后的脸色并不比陛下的脸色好看多少。

　　杨持心道这对母子难道是天生的仇人不成。

　　等到二人刚从殿中走出来后就听到后面殿传来“啪”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康义荣连忙把殿门关紧，看到杨持投过来的目光，康义荣挤出个笑容道：“定是陛下桌案上的那个越窑青瓷花瓶被太后摔了。”

　　然后二人再默不作声的把目光投向不远处跪在地上的护国大将军祁泰身上，心中均叹了一声。

　　魏焱见太后过来后并没有起身，而是稳坐在桌案后，沐太后本来心中就有气，再见他这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更是气上加气，她沐家的女人有个通病，往往气上来了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当下就把桌案上的花瓶摔到了地上，那花瓶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了。

　　若是傅妱此时在这，保管得把她胡扯的“太后端庄贤惠，是先帝的贤内助”这句话给吞进去。

　　魏焱见状冷声道：“太后别忘了，你与朕之间首先是君臣再是母子，若你连这点也没想明白朕可以再让护国大将军送你回你草原上的娘家去。”

　　沐太后气急，她一双虽上了年纪却保养良好的眼睛看着魏焱良久，终于冷笑道：“你可算是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这是不满哀家多年终于找到借口让哀家回去了是吗？”

　　魏焱低头看手中的折子：“母后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朕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哀家的身份？哀家最大的身份是你的母后，这里是洛阳，你若敢赶哀家回去，那些文官会放过你？”

　　魏焱抬眼看她：“沐太后思乡心切，朕不忍母后伤心故而赏赐万金并着朕的近卫军亲自护送母后回去，够吗？”

　　沐太后不可置信的指着他，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咬牙道：“好，你很好，当初你也是这样逼你的兄长和父王的是吧，现在终于轮到哀家了。”

　　她话音刚落，魏焱神情顿时变了，他放下手中的折子一步一步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眼睛里面黑云翻涌，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冷，逼得沐太后节节后退。

　　其实沐太后说完刚才那些话就有些后悔了，那些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虽然她心中一直存疑但也不能就这样说了出来，这下魏焱与她的隔阂更大了，搞不好魏焱真的一气之下把她送回草原上去了。

　　魏焱冷笑了一声道：“俗话说有其母就有其子，母后说了朕这么多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你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那个护送过你和父皇和亲的护国大将军吗，怎么，怕朕杀了她，母后应该庆幸朕是父王的亲儿子，不然朕真能做出弑父的事情来。”

　　沐太后目瞪口呆，实际上她已经被魏焱的气势吓得后背发凉，她没想到魏焱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大殿内一片寂静。

　　半响沐太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能在后宫中屹立多年不倒自然也有自己的本事，她的态度一下子放低了下来：“哀家今日也并不全是为祁将军而来，他若有错你只管罚他就成，哀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能否留他一命？”

　　魏焱不欲多言：“他的事朕会交给刑部处理。”

　　沐太后心中发慌，心中更加后悔刚才一气之下顶撞了魏焱。

　　明明他小时候也是个可爱的儿子，会在她怀中撒娇，怎么越长大越冷硬，渐渐和自己越走越远了呢？

　　难道真是她做错了什么？

　　不过他说将此事交给刑部，那就是不会即刻要了祁泰的命，只要能缓这时，后面的事情倒是可以慢慢再说。

　　想到这，沐太后脸上带了点笑意：“那就依陛下所说，不过哀家这次来确实还有其他的事情，陛下多日未归，哀家也实在想念……”

　　魏焱神情讥诮的看向沐太后：“到底是何事？”

　　沐太后住嘴，压住气，最后缓缓道：“哀家也是为了芯彤而来，她前段日子一时冲动烧了驿馆，心中已是十分的后悔，而且惊扰了那些贵客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所以最近她央求哀家这个月在宫里举办一场宫宴给那些贵客们压压惊，到时候不知陛下会不会过来？”

　　魏焱俊脸看着太后挑眉：“那件事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吧？”

　　所以专挑他回来的这天才想起给贵客们压惊？

　　沐太后尬笑了几声：“这不是哀家有事耽搁了吗。”

　　魏焱没有继续为难，想了一下只道：“芯彤年龄不小了，你没事多管教管教她，让她别太出格。”

　　沐太后见魏焱没有追究的意思，心中也松了口气，顺着魏焱的意思点点头，二人又静默了一会儿实在无话可说，沐太后心中叹了一口气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