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变成猫了怎么办》长鲸海

9、第9章 晴日

　　卧室走到大门的这段路，邬眉从没走得这样艰难。

　　她一迈步，身后的猫就跟上来，偏偏还要紧紧地跟在脚边打转悠。

　　邬眉的一条腿抬在半空，左右寻了半天也没个落脚地，深怕一个不注意把正在胡闹的猫咪踩住了。

　　最后只好撤回原位，直直站在原地，一点儿也不敢动。

　　邬眉垂眸看着仍在高速转圈的猫，无奈地说：“你这，又是有了什么想法？”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妥协，沈檀轻小心翼翼停下脚步，抬起脑袋，企图用万分无辜的目光对上邬眉的眼睛。

　　然而静静对视半分钟过后，沈檀轻倏然从她的视线中明白过来——人与猫之间，可能存在着眼神交流的障碍。

　　干脆放弃了稍带一点斯文的办法，一下扑上去，圈住邬眉的脚踝，一只爪子死扒着裤脚，有种过了八辈子都不打算松开的架势。

　　邬眉也没想着立刻就推开猫，稍稍动了动腿试探，发现悬挂着的重量不可忽视后，认命地镇静了。

　　她扶着自己那条处在险情当中的腿，慢慢蹲坐下去。
　　整个过程看上去很别扭，但稍有不慎，就容易得一个一尸一条半命的结果。

　　完整的尸和命，都是猫贡献出来的。

　　邬眉稳着心坐在地上，悄悄伸出一只手，不管猫现在这股死缠烂打的劲，只把猫脸掰过来，无端地细细观察了几眼。

　　原本整张脸都在用力的猫，一瞬间卸了气，替换上一副呆呆的模样。
　　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邬眉也只是托着她的脑袋，看着，不做别的。
　　无声表明了态度——你闹吧，随意，我就静静地看着。

　　越看，越叫沈檀轻觉得不安。

　　尚是人时，她还能对着邬眉纠缠到底，到最后心一软，便随着她的意思改了主意。
　　现在对邬眉来说，猫还是只陌生的猫，没有充裕的情感惹得心弦牵动。

　　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待在邬眉家里的可能性。
　　她真的要成为一只流浪猫了......

　　这脑回路也不知是怎么拐的，沈檀轻倏然抛却了眼前的一切，在脑海搭建未来的悲惨生活。
　　越想，越是悲伤。

　　为什么偏偏是她倒霉，好端端的从人变成了猫？

　　情绪上脸，黑猫圆溜溜的眼睛都成了三角形，伤悲呼之欲出，就差两点晶莹的泪花烘托氛围了。
　　可是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下来。

　　邬眉愣怔片刻，抱起猫轻声说：“是所有猫都这么哭呢？还是就你这样......”
　　最后一句话几乎轻到与空气相融：“这哭法就和沈檀轻一样。”

　　猫脸登时一呆。

　　趁着黑猫放松警惕，邬眉揉了把她的脸，忽地起身，“行了，别再耽误时间了。”

　　周身的暖意全然撤离时，沈檀轻才眨巴着眼睛反应过来，冲着大门的方向追了过去，跟上邬眉。

　　人还没追上。
　　这期间不过片刻，邬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听到身后有猫爪匆促拨拉地板的声音，旋即停下来，回头，神情带着一丝慌乱。

　　沈檀轻没来得及刹车，继续往前冲了两步，复又后撤，停在邬眉脚边，高高仰着头瞧她，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邬眉不打算把它送走了？还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想要留下来的计划，怎么莫名其妙有了进展呢？

　　沈檀轻歪了下脑袋，晃着尾巴。

　　对比她的半分不解和半分喜悦，邬眉的面色看起来沉重许多。

　　她眉目间的皱痕越发深，似乎所思所虑的事早已超过了她的认知范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

　　邬眉的眸光始终落在黑猫的一双眼睛上。
　　人与猫有别，但良久过去，她硬是从中瞧出了诸多熟悉的影子。

　　她记得……这猫出现的时候，身下垫着属于沈檀轻的衣服。

　　邬眉的嘴唇微颤，想开口，但喉间像是上了一把坚固的、不见钥匙的锁，泄露不出半个字。

　　四周寂静得很，无端落入了一片奇诡的氛围。

　　“喵？”
　　一道天生携有憨态的声音忽然出现。

　　她就是一把钥匙，甚至不用进入孔眼，锁开了。

　　邬眉试探地轻声说：“沈檀轻？”
　　终于唤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伴随着沈檀轻度过了二十四年，她头一次在听到别人的呼唤时，有种被子弹正中胸腔的错觉。
　　不是疼，而是激动到气急，呼吸都乱了，喘不过一口完整的。

　　起初，她还能假装镇定地回应邬眉：“喵。”

　　但见邬眉不应声，害怕这人临时又否定了正确答案，走上前，一屁股往她脚上坐。

　　还是没反应。

　　这下，黑猫卸了伪装，什么情绪都不再遮掩，站起来不断挥舞着尖爪，还用牙咬着邬眉的裤脚。

　　“！”

　　“别闹了。”邬眉说完顿了两秒，随后添了句，“沈檀轻。”

　　“喵嗷！”
　　二次听到自己的真实姓名，沈檀轻彻底按耐不住，炸毛了。

　　“喵！喵！喵！”

　　“......”邬眉看着凌乱的裤脚，心中所有的疑惑忽然就定了形，确认了。
　　这猫就是沈檀轻。

　　即使不是，这猫也一定和沈檀轻共享一个灵魂。

　　不是......
　　我疯了吧。
　　竟然确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邬眉抬手乱抓了两下头发，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少顷，她再次弯下身，盘腿坐在地板上，一下抓住了还在挥舞拳爪的黑猫，拎着后脖颈放到远一些的地方。动作潇洒得像是在说——算了，赌一把。
　　这大概是她成年以后少有的随性。

　　沈檀轻：“？”
　　她瞬间离开了地面，吓得收束起双手双脚，蜷缩在半空。

　　落地时，一颗小心脏仍然没稳住。

　　她听见邬眉说：“如果你真的是沈檀轻，就从那边走过来。”
　　话音的末尾，有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邬眉没确切说要走到哪里。
　　但是沈檀轻一抬眼，看见对面的人微微张开了双臂，无需多想，就肯定了方向。

　　她抬起柔软的前爪，一步一步，走进邬眉的怀抱。

　　一大团的暖意贴近，让邬眉有了舒心的感觉，混身都松快下来。

　　她的一双手臂无意识收拢，抱住了世间仅有一个的人。
　　也是一只猫。

　　沈檀轻昂着猫脑袋，想把下巴靠上邬眉的肩膀，但是这一副身体太短，怎么也靠不上去。

　　一股火气即将被点燃。忽然有股力量把她的身体向上托举，一只猫爪顺利地降落在邬眉的肩膀，下巴也是。

　　耳边，有人笑着说：“怎么还有点重呢。”

　　沈檀轻听着她笑，终于静下心来。
　　似乎是这一刻，她才接受了这个突然变得古怪离奇的生活。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阳光要从金黄色的眸子里跳出来，心情好得很。
　　和窗外一样，云开雾散，正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