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春日小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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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时分，绿翘的住处迎来了一位她等了许久的人。
凌三提着精致的食盒，全程弯着腰迈过垂花门。
“来给姑娘送吃食？随我来吧。”一个面善的丫鬟引他走到绿翘的房门前，“欢喜姐姐，膳房的人到了。”
“让他进来。”
凌三闻声走进了屋子，还未放下食盒，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凌哥哥！”
“绿翘妹妹，”凌三诧然抬头，转瞬便湿了眼眶，“你、你的病可好了？怎么瞧着，你好像瘦了。”
“凌哥哥，我很好，倒是你和嬷嬷，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自然是没有的，我和嬷嬷都好着呢，你不必挂怀。”凌三将食盒放到桌上，强颜欢笑，“如今你到了王爷身边，再和我们这些人来往，只怕拖累了你。”
绿翘有些茫然，慌忙道：“凌哥哥，你说这些话，便是与我生分了。我们一起长大，如同亲兄妹，不管何时何地，我们的情分都不会变。”她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递到凌三的手边，“这是我攒下的十两月例银子，你拿去，留着你和嬷嬷用。”
“我怎么能收你的银子，如今你在这里，需要银子打点的地方众多，这钱你得给自己存着。我和嬷嬷好歹有吃有穿，无需这么多钱。”
绿翘执意要给，凌三铁了心不收，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让谁，末了，凌三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收下还不成吗？”
“人吃五谷杂粮，难保不会有生病的时候，手里有银子，便多一分安心。”绿翘回忆起幼时寻医问药的经历，仍觉后怕，要是没有遇到公子，或许嬷嬷的命早就没了。
要是哪天自己不在了，嬷嬷和凌哥哥手里有些银两，总不至于求医无门。
“绿翘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了，王爷看重你，你实在不必操心这些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以后才能走得长久啊。今个儿膳房送来的玉莲花翡翠粥、紫竹金丝炖鸽，还有其余的几道菜，也都是滋补佳品。 ”
她看了眼桌上这些吃食，竟全然没有胃口，犹豫片刻道，“凌哥哥，实不相瞒，今日我找你来，除了银子的事，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绿翘妹妹，你只管开口。”
“你可否替我打听一个人的近况，京中人都叫他公子慕。”
凌三回忆一番，“这个名字，我昨天还听人提起过。你怕是不知道，前几天他去长乐郡主的府上唱曲，结果勾引郡主的时候，被郡主的夫君撞了个正着，据说被打的脸都花了呢。”
“他的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我听门房的人说，他日日在望江楼唱曲，好像不会累似的。”
绿翘的神色黯淡下来，喃喃道：“这么说来，他没有重病在身。”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绿翘妹妹，你打听他做什么？”
“没什么，多谢凌哥哥。”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膳房做事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让人传话来。”凌哥哥向她低头致意，匆匆离去。
三日后
王府里一派热闹的景象，大门口的华贵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京中高门贵女纷纷上门赴宴。
往日沉寂的王府，刹那间染上了活气，连一草一木都衬得鲜明了几分。
丫鬟们忙得脚不沾地，捧着各式托盘在后花园中穿梭。
绿翘学完了今日的棋艺课，刚出慎远堂的门，远远便见到对岸人影攒动，时不时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姑娘，今日王妃娘娘在府里举办春日小宴，许多夫人小姐都来了呢。”欢喜见状解释道。
绿翘不爱凑热闹，心中又藏着事，听了淡淡说道，“我们回去吧。”
二人回了住处，绿翘翻箱倒柜，拿出了一摞绣帕。
“姑娘，这些日子你绣了这么多，可有什么安排？”
“我正想和你说呢，以前我在街上，看到这些样式的帕子，铺子里卖得最是红火，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把这些绣帕悄悄卖了。”
欢喜不解道，“可是，平日里王爷给的银子，再加上那些珠宝首饰，姑娘想必不缺钱的。”
“那些东西是平白得的，我受之有愧，更不想因此与他们有瓜葛。我想凭借自己活下去，可我别无他法，卖些绣品换钱，我竟想不到任何谋生的办法。”
还有，就是她欠公子的五十两银子。
“姑娘的绣技如此好，必定卖得出去，放心吧，此事交给奴婢去办。”
“谢谢你欢喜，事成之后，我分你一些银子。”
与此同时，王府另一侧的宁晖堂
风亭水榭，流杯曲照。参加宴席的贵客们陆陆续续入坐，满庭姹紫嫣红，绝色佳人们散步寻春，亦有才子高声咏诗，作飞花令。
桌案上佳肴琳琅满目，丫鬟小厮们小心翼翼地奉上琼浆玉液，清冽的酒香与花香令人沉醉。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此情此景，倒是不可辜负。”长乐郡主不禁小酌一杯，提议道，“王妃娘娘，不如大家玩个抓阄游戏吧，抽到的人呢，便要吟诗一首，或演奏一曲，以颂新春。”
王妃娘娘含笑看着众人，见大家神色期盼，答应道：“长乐郡主有雅兴，那便依了你。”她暗自给身旁的珊瑚一个眼神，珊瑚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一番准备后，写满来客名字的纸条被悉数放入匣中，为公平起见，众人便让长乐郡主亲手抓阄。
“哟，让我瞧瞧，是谁中了这头彩啊？”她故意加重了头彩两个字，引得众人紧张不已。
“郡主娘娘，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率先开口的是张太师家的幺女张令仪，年方二八，姿容曼妙，亭亭玉立，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众人纷纷央求，长乐郡主缓缓展开字条，眉头一挑，笑道：“哪位是冯如烟啊？”
角落里，一个雪衣墨发的少女闻声站起来，只见她雪肤如瓷，纤腰楚楚，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颇为明亮，声音不卑不亢，“回郡主娘娘，民女便是冯如烟。”
长乐郡主扭头看了高座之上的王妃娘娘一眼，早就听王妃娘娘抱怨，这府里有个低贱的婢女勾引魏王，引得她这位闺中密友日夜难安。
如今安排这个容貌绝佳的少女进京，王妃娘娘有何用意呢？
“作诗，还是弹奏，你可随性挑选。”长乐郡主笑道。
“如烟才疏学浅，论作诗自是不如在座诸位，勉力而为只是平添笑料罢了。”冯如烟福身行礼，走向古琴旁，“正所谓风回小院庭芜绿，如烟便弹奏一曲虞美人吧，献丑了。”
王妃娘娘的笑意更深，她这个侄女虽出身荒蛮之地，但才识不在众人之下，她如今这样谦卑，想必是个中用的。
悠扬婉转的琴音倾泻而出，冯如烟一曲作罢，竟引得不少贵公子频频侧目。
“早闻青州长史教女有方，今日一见你，便知传闻不假。”长乐郡主赞道，顺便挑明了她的身份。
“郡主娘娘夸赞，民女不敢当。家父忠勇无双，若民女能活出半分他的神采，也不枉此生。”
青州长史冯庸，前不久在平定青州之乱时，不幸被奸佞害死，尸骨无存。朝廷上报此事后，陛下曾亲自下旨，厚待冯庸的家眷。
现在冯庸的家眷只剩冯如烟一个，谁都不敢拂了陛下的面子，对冯如烟也是客客气气的。
“过来这里坐。”王妃娘娘唤她道。
正当冯如烟在王妃娘娘身旁落座之时，外头侍卫通传道：“王爷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乌泱泱跪了一片，待来人进殿的时候，齐声问候请安。
处理完公务的魏王，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袖口处绣着金线祥云，衣袂仿佛能无风自动，自是贵气逼人。他身形修长，俊美的面容无可挑剔，偏又气质凛冽，不怒自威。
他不经意扫视一圈，并未看到想见的身影，反倒是王妃身边，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启禀王爷，她就是妾身跟您提过的，妾身的侄女冯如烟。”
冯如烟乖巧起身，“民女冯如烟见过王爷，愿王爷岁岁康健。”
“平身。”他的视线没有在冯如烟身上停留，叫众人起身后，他便坐在高位上，时不时回应几句下面人的祝词。
王妃娘娘不知道王爷会过来，若是知道，方才的献曲环节便会延后。
她正懊恼的时候，却见王爷转头看向她，开口问道：“她为何不在此处？”
“回王爷，”她很快反应过来，王爷问的是绿翘那个丫鬟，她强撑着笑意，“她课业繁忙，妾身顾及她的身体，便没有叫她前来。”
见王爷似有不快，她立刻道，“妾身马上叫人去请。”
“罢了，她不喜喧闹，叫她安心待着吧。”魏王单手把玩着酒杯，这几日他忙着清理那些蛀虫官员，险些忘了王府的春日小宴。
这等重要的日子，只留王妃一个人，恐怕她会遭人非议。
可他又有些烦躁，总觉得这种时候，绿翘应该坐在他的身边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