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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风晨一路纵马回了定远军,定远军大营外有个人影正在徘徊,风晨一眼认出是松针。
      松针在等他回来,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这会儿营外远不止松针一个人,一辆四驾马车正在往里面行驶,驾车的人警觉地往风晨的方向看过来,风晨心头一凝,认出来那人是鲸吾。
      早在京城,听说太子派他前来南境办事,鲸吾的得意已经压不住了。风晨知道他走后,鲸吾会接替他成为太子的亲信,也会代替他守卫太子的安全。
      鲸吾出现在这里,那马车里的人是谁也不言自明了。
      风晨知道,一旦李存叙得知他出手竟然是扳倒冯郭章帮迟家军提高实力,等于把南境拱手让给迟方,李存叙一定会跳脚,没准觉得他主动背叛,恨不得他早点死。
      而李存叙想杀他太简单了,根本都不需要派人动手。
      他本就是庄主送给李存叙的一把刀,早就埋好了毒,设定好了自动销毁的办法。如果他这把刀好用,李存叙就养着他,留他一命。如果哪一天他不好用了,就丢弃掉任他眼睁睁等死就行了。
      风晨来南境前,李存叙惯例赏了他一粒解药,不多不少,是个既不让他活得舒服也不会让他疼到死掉的量,也就是他一直揣在怀里的这颗。算起来好多天之前他就该把这解药吃了,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这独一颗珍贵,疼起来忍一忍就行,一直没舍得吃。
      他本想着再忍一忍,留着哪天应付难缠的局面,可李存叙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找他算账。
      风晨侍奉这位殿下多年,有时觉得这位主上年纪轻轻活像庙里供的菩萨,好似没有什么能翻出手心似的。说起来,不知道菩萨被气到跳脚是什么样子。
      这种对峙的关键时候,以防万一他毒发太过狼狈,风晨把解药倒在手心,想了想,还是丢进嘴里咽了。

      ——

      温暖的室内,一股青烟从精致的香炉里缓缓升起。
      烟雾缭绕处,盘膝坐着一个男子。这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白须少,身形微丰。李存叙穿一身藏蓝色家常袍子,一条暗色长裤末端配锦缎绣云纹袜子。他摘掉帽子放在一旁的几桌上,长长的指甲勾起一串玛瑙拿到手里,一下一下地盘着。
      风晨离他约五步远,跪坐在地,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是个沉默的姿势。
      他二人参禅拜佛一样僵持了有一刻钟。
      李存叙呼出一口不均匀的气息,几乎咬牙切齿,“你好得很。”
      这话等于说看看你干的好事,风晨总不能回他多谢夸奖,只好继续沉默。
      李存叙道:“你走之前孤怎么跟你交代的,你重复一遍。”
      风晨道:“殿下让臣见机行事。”
      随机应变嘛,他自问做到了。
      李存叙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把他细细打量一遍,估计是真气到了,骂道:“你这混账。”
      风晨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臣愧不敢当。”
      事已至此,冯郭章已经顶着背叛救主的名头逃命去了,冯家军的散兵像是羊群回圈一样陆续往迟家军回流,南境三方势力平衡已经被完全破坏,别说来一个太子,就算太子把全国精兵调过来也无非就是打一场,想要重新搞平衡之术,那是做梦。南境从此刻起几乎板上钉钉归迟方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李存叙会不会杀他,他的命本来就在李存叙手里,他从来也做不了主,无非是早死晚死,死于砍头还是死于毒发的区别而已。
      李存叙恨道:“你妄想我再留你性命,孤恨不得现在就砍了你。”
      风晨沉默。
      过了一会儿许是李存叙也觉得杀不杀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反倒不是最要紧的。李存叙逼问道:“你发什么疯,上赶着去给迟方卖命?”
      风晨道:“臣顺势而为,物归原主而已。”
      李存叙这下连串也盘不下去,像是在压抑要把串攘到他脸上的冲动,气得浑身都在抖:“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是物归原主,南境本就是迟家的,冯郭章是阴谋背主的小人,那孤在干什么?孤是贪心不足妄图抢人家祖业的强盗!”
      李存叙还在发泄愤怒,风晨突腹中一痛。
      他先是觉得意外,不应该。
      那解药向来是好用的,莫说是他先在迟方那里睡了一觉吃饱了肚子,即便是正发作疼得死去活来只需吃下等上一刻,也能原地复活再和敌人打上百十个来回。
      可他又十分确定现在就是发作的前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熟悉到他几乎脊背发僵,做好了接下来难捱的准备。
      过了一会儿,风晨在一抽一抽的腹痛中想明白了。
      想来那粒解药因为他小心翼翼地总也舍不得吃,放得太久,失效了。
      风晨深知这毒的厉害之处在于它的疼是一步步往上走的。可能某一天它第一次发作,随便痛上两下,不过是给他一点厉害瞧瞧。再等上两天还没有解药,那就要开始在五脏六腑里闹腾不休了。他若是继续忍,就一发不可收拾,非要疼得死去活来折腾上半个时辰不可。若是再没有解药,那就等着四肢僵硬武功尽废,离七窍流血见阎王不远了。
      这会儿功夫,风晨已经疼得一脑门的汗。
      李存叙犹在生气,忽回头瞧见他缩成一团,面白如纸,登时振奋了信心,好似明白他的小命还是捏在自己手里的,消了怒火,佛陀归位一样回身坐回了榻上。
      李存叙慢悠悠道:“以往你违逆孤的意思,孤都给你机会辩解,这次也一样,孤现在有时间可以听你好好说说为什么不选冯郭章而选迟方。”
      风晨苦笑一声,腹中刀绞一样的痛苦让他有些精神恍惚。
      李存叙不会看不清他现在的情况,却还是要他细细说来这其中的过程。
      风晨咬了下舌尖,清醒了片刻,“和冯郭章谋事,就如与虎谋皮。”
      李存叙哼道:“你了解他多少就擅自给他下这样的定论。”
      风晨把发颤的手强摁住了,缓了口气说:“几面就足够了,冯郭章归顺殿下也并不诚心。殿下想用他和定远军合作,他还想暗自掂量殿下的份量,做着朝秦暮楚的准备。”
      李存叙说:“他都干了什么?”
      风晨道:“冯郭章先试图试探我的斤两,来确定我是不是值得和他坐下谈一谈。同时,南楚的‘钦差’也早已在南境等着,想必冯郭章也同样在掂量对方。”
      “可他最终还是选了和孤合作,”李存叙缓缓道。
      风晨心知李存叙的傲慢,话里话外还在埋怨他不该不选冯郭章。
      风晨道:“殿下错了,不是冯郭章选了和殿下合作,而是我杀了南楚的‘钦差’,冯郭章措手不及,又被我故意打压了气焰,不得不捏着鼻子和殿下合作。”
      李存叙刚刚的志得意满被他两句话敲了个粉碎,看他的眼神恍若要吃人。
      风晨被自己发了狂的五脏六腑折腾得想死,如果不是李存叙杵在这里两只眼睛看着他,他现在疼得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想把身后的两扇门挠下来。可他不能,他得一字一句地和李存叙交谈解释,这种情形他无暇顾及李存叙的自尊心。
      李存叙的怒火刚扬了个头,看见他痉挛的手指,又平息了。
      李存叙慢悠悠道:“很疼吗?”
      风晨把两只手揣在了一起,阻隔了李存叙的视线,他仰头看了李存叙一眼:“有劳殿下关心,我还好。”
      李存叙嘲讽一笑,继续道:“南楚的钦差又是谁,你又怎么杀了他。”
      风晨闭了闭眼,眼睫上一滴汗珠啪嗒坠了下来,砸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他提了口气,缓缓道:“南楚派来和冯郭章接触的人是楚王的私生子,叫殷行——”
      半个时辰后,李存叙终于结束了问话,算是认可了风晨的判断和决定,也可能是无可奈何认下了这个结果。
      他既亲自来了,风晨料想他必不会轻易让迟方把南境整个吞下,定是要找机会和迟方谈谈的。
      李存叙说:“事已至此,孤也认了。如今只怕迟方手握南境数万精兵割据称王阻碍孤王朝一统。若真如此,你便该千刀万剐。”
      风晨点了下头,担下了这可能被片成骨架的罪名。
      李存叙总算满意,开恩般地拉开门走了。
      门阖上,风晨松了牙关,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压抑良久的惨呼,在地面上无助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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