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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寻 ...

  •   “老大,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跟着她回来的人气喘吁吁的问她,眼睛里闪着光,似乎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真的可以带他们守住这座城。
      从那日亲眼见她射箭就已经服气她,可这次趁大雨带他们去偷袭鞑子又带他们回来,他们已是完全的信服这女人。
      连同这句老大也是发自内心的。
      上虞有些受宠若惊,挑眉看着这群人,神色缓和了许多,顿时显得整个人亲切起来,沉声道“去熬锅姜汤喝,省的病倒了站岗都站不住。”
      一群人笑着应了一声,勾肩搭背的牵着马走了,只留下上虞一个人负手站在黑黝黝的城门洞里,她轻轻的勾唇一笑,宛如当年她做魔界将军时的意气风发。
      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土块,释然的笑意愈深,潇洒的转身大步走进了不甚急烈的雨中。
      这里无人知她是上虞,无人知她的恶名。
      她从不厌弃上虞的名声,只是身居那个位子该承受的非议本就厚重于刀上血。
      白鹤是她万古黑夜里的一簇火。
      双羽曾是她夜里的那束光,可鹤儿却像是一簇火。
      夜太黑,光亮的刺眼,又太过高远,她仰头看的累,也永远跟不上那抹高贵的光。
      可孤寂长夜里,火是暖的,散的光亮亦是温和的,慢慢温暖消融了她冰川一般的心防。
      可火终究是会灭的……
      于她而言,或许宿命便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踽踽独行。
      ……
      回到住处换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刚找了根杆子把湿衣服晾起来就听见有人扣门。
      她不知是谁会在此时来,开门见门外站着个穿着军服的清冷女子,手里提着篮东西。
      她打量着眼前的人,蓦然想起来这个人是那批女兵里最有韧劲儿的那一个,穆离。
      淡漠的琥珀色眼眸闪过一丝赞赏,“进来罢。”
      穆离不曾放过上虞眼里那抹赞赏,唇角按捺不住的轻抿了抿,将竹篮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了姜汤热粥油饼小菜。
      “您快趁热吃。”
      上虞扫了眼虽平常却是做的精致的吃食,猜着她是趁着不操练的空档做出来的,自己怕是还没空吃饭。
      “一起,吃完直接跟我去校场。”
      她说话不容置疑,穆离也不曾矫情,在她对面坐下乖顺的掰着手里的饼。
      上虞皱眉喝完姜汤觉得身上发热,又喝完热粥,汗发出来觉得浑身通透。
      饼皮酥脆,内里香软,是她到凡界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食。
      “手艺这么好,以前是作何的?”
      穆离答“家里做些小本生意,后来鞑子一来家破人亡,我逃到了这里。”
      她说话言简意赅,连上虞都自愧不如,想当时看这姑娘细皮嫩肉,腰细腿长的,哪里像有力气吃苦的人,谁知她撑着没日没夜的加练,手上脚上磨的尽是血泡。
      “真没想到你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在校场上对自己那么狠。”
      穆离轻轻笑了起来,一双猫儿一样娇俏的眼含笑望着她“你不也是吗?”
      雨停歇,上虞朝她笑了笑扭头看着屋外布满夜色的苍穹,“走吧,你们还需多多加练。”
      穆离收了碗筷,跟在上虞的背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笑着。
      她喜欢这个潇洒奇骏的女子,将她从老鼠遍地的破砖烂瓦里带出来给了她一条洒满光的路。
      即便会有鲜血,即便会是死亡,却保全了一身傲骨,不用灰头土脸的冻死饿死。
      被大雨淋得泥泞的土地跑起来吃力,可却无一人偷懒,男人训的狠,女人训的更狠。
      上虞带兵一向严苛,手里的藤条毫不留情的打在不拼命的人身上。
      她却亦是最为贴心,会记得把送药给受伤的人。
      也只她这般眼神毒辣,谁不小心受了伤,或是她打在谁身上都看的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她却从不觉得这是恩威并施,只是应当应分,问心无愧,非是帝王权术。
      她为教官便要尽职尽责,严于律人,严于律己。
      离了校场她也只不过与她们同为女子,多关照一点也是真的。
      然殊不知如此才是最惹人倾慕。
      鞑子这一退,以他们的兵力来看援军没半个月是到不了的。
      鞑子是因天灾趁虚而入来掳掠,本就不是兵强马壮蓄势待发,如今打到此处也算是力竭。
      上虞早已让常森写信求调援兵,表明孤城被困,脱身不得。
      一来若真有援兵来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二来甩清了未奉诏进京的罪名,若无援兵,凭她也能挡上两三个月,到时一入冬鞑子攻不下城又无补给自然就撤了。
      而朝廷那边再闹也该闹出个说法。
      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终于在第十三天的时候京都传来音信,道新皇登基,援军不日便到。
      上虞松了口气,这下她总算能去干她想干的事了,正想着与常森喝酒来庆祝,殊不料他拉着张脸像谁欠他十两银子一样。
      “你这是作何?”
      她满是嫌弃的打量着胡子茬都冒出来的常森,想不通他有何事不爽。
      静静的看他闷了半天,总算憋出来一句“你可是要走?”
      上虞浅笑着“自然,我本就不该在此。”
      见常森仍拉着脸,她笑着捶了他胸口一拳“军功都算在你头上,还憋闷何?”
      见她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常森忽的恼了“这些时日弟兄们都服气你,都当你是主心骨,你说走就走?!”
      上虞也明白了过来,极罕见的轻轻的温声开口“我打过很多仗,初初上战场也是错处极多。你多试试自也可独当一面,我总不能一直打下去。过命的交情我都记得,来日若要找我便去寄北阁附近去寻,我请你喝酒。”
      她知晓自己树敌众多,可也知亦有人愿死心塌地。对这帮萍水相逢的兄弟,她只愿好聚好散,不在腥风血雨里闯,只在酒桌上聚。
      常森知自己失态,可心底却仍是不舍,沉沉的叹了口气才吐出了个好字。
      而穆离知她要走,自也想随她一同走。
      她婉拒道“我想独自去等着我的意中人,虽她或许不会再来,可我也是愿意等一等的。”
      穆离喜欢上虞,她不会僭越。
      她只愿这个薄凉长风一般的女子万事胜意。
      在援军到来的头一个时辰,穆离与常森站在城门望着那个清瘦的身影一骑绝尘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夜雨潇潇,深秋时节的夜里天凉的像是入了冬一样。
      上虞在寄北阁北边买了处小院子,布置得清幽雅致,闲来无事便去寄北阁买几坛将军泪喝。
      初初酒一入喉,烈酒顷刻间将她的记忆带回了那夜的旖旎光景。
      再后来约莫过了半月她去尚武楼订的横刀也打造了出来,玄色的刀身上银白的花纹闪着蓝色的幽光,紫光檀的刀鞘玄铜封口蒙着华贵的鱼皮。
      便也能见到她挥刀的矫健身姿踏着纷纷落叶。
      一个人说好过也好过,横竖日日光景如旧,日复一日。
      新皇算是中兴之君,遣兵布将的将失地一一收复了回来,旁的她也再未听说过。
      将近年关之时穆森上京述职寻到她的住处。她正扫着院里的薄雪,抬眼就见门外站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见她抬头,兴奋的难以自禁的喊了声“老大!”
      她笑了笑把手里的竹扫帚放到墙边迎他进门,调笑道“来的倒挺快。”
      随即让常森进屋内坐到炉边烤火,自然而然的问询着近况“你等近况如何?”
      闻听她问,常森顿时拉下了脸“托你的福,我如今是铜陵关的守将!那群女兵虽无俸禄也无朝廷的编制,我却偷偷藏着,让她们平时劳作,战时杀敌。”
      上虞对此不满,冷哼了声,“女人虽无男人的力气,可胜在身形娇小轻盈,若好好操练定可用于奇袭。尤其是山林城巷最能展现优势,难怪你们战力那么差劲。”
      常森被她刺的无话可说,心里委屈,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可他知上虞的心意,一旦打起仗来,粮食便是宁给男人不给女人、宁给牲口不给老弱,她也只是想为她们找条活路。
      便傻笑了笑,打趣道“怪不得穆离稀罕你。”
      提起穆离,上虞不禁也笑了“她人不错,懂分寸知进退,若非我已有意中人,也会喜爱她的。”说完自觉不妥,抿了抿唇。
      这个姑娘就像当年见翊石一般,刚强倔强,与自己不同,自己是天生的石头心、石头命,生来就是命硬。
      可她见这些人第一眼就知她们是落地的繁花,她们娇艳过,历经霜打枝头的挫败才变得沉寂冷硬。
      她们冷漠的表象下,心是红的是软的,是温热的。
      而自己的心是黑的是硬的,是冰冷的。
      一时出神,常森以为她不愿提起穆离,忙转了话头。
      “你意中人可在此?也好让我看看嫂子长何模样。”
      提起意中人,上虞更是黯然,强扯了个笑“不在,我不知她可会来。”
      她来此不过是因此地是唯一有念想的地方,与其说她赌白鹤会来,倒不如说她在盼着白鹤来此。
      若不来,看着寄北阁那扇窗内的灯火,凭着那些如丝线般的回忆缠绕至心头再收紧至割裂血肉。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常森去寄北阁点了五坛将军泪,下酒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常森没心没肺的大快朵颐,上虞只是慢慢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算来才过了四个月,她已觉得够漫长了,余生该如何……她心底真有些怕了。
      傻鸟儿……
      她清浅的低唤了一句,唇角带着笑意。
      常森不曾听清,端着脸大的酒碗敬她,她不曾迟疑的一饮而尽。
      冷风簌簌的刮着,二人喝到醉的不省人事,次日醒来常森就要回铜陵关了。
      他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临走前上虞让他带了两大盒点心肉干权当作年货给兄弟们改善改善。
      这次换了上虞目送他远去。
      许久她才动身回了那间小院,又拿起了结了一层冷霜的扫帚,扫了两下发觉那层雪已被冻在了地上,手被冻的生疼,她只得又放下了扫帚,走回了屋内。
      外间爆竹声声,焰火在夜空里璀璨无比,光芒透过那层窗棂渲染了屋内的漆黑。
      除夕夜就到了……
      她呆呆的坐在床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随即翻身躺下闭紧眼要睡觉,可一声声欢呼死命的往她耳朵里钻,她只好将锦被拉过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与这个喧闹的世间隔绝。
      鬼界临渊殿。
      昭易怒气冲冲的与双羽对峙,“你可是要与鬼界撕破脸!”
      双羽也只冷着脸,忍着怒气修美如玉的脖颈间青筋鼓起“把上虞交出来,本尊自会给鬼王个交代。”
      她身后数众魔军气势汹汹,虎视眈眈。小鬼们哪里是魔族的对手,昭易不能为了上虞不顾鬼界的安危……
      他咬紧牙关,美目含怒,好似落在烈酒里的桃花花瓣,最终生硬了挤出了句“她走了,不在鬼界。”
      双羽耀武扬威的带着人走了,临渊殿前那一株万年的黄泉树轰然倒地,气的昭易踢翻了他眼前的桌案。
      “给老子等着,你轮回之时非要你千百般酷刑都受过!”
      双羽前脚刚走,后脚临渊殿前便来了新客,看着眼前身姿修长玲珑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洒脱与贵气,昭易眼眸暗了暗。
      没好气的呛声道“你来此作何!”
      白鹤眼眶红意未消,孤零零的立在临渊殿上,语调平淡的听不出情绪来“你可知她在何处?”
      尾音的哭腔暴露了她的脆弱,随即似是将她强做出的坚强外壳撕出了一道口子,她双手交叠握紧自己颤抖的指尖。
      她茫然不知到何处去寻阿虞,想来想去只闻魔尊与鬼王相交甚好,便来鬼界一问。
      而昭易本就因双羽恼怒着,此刻看见白鹤更是恼恨,背着手一步步从高阶上走下来,走到直直的抬头望着他的白鹤眼前。
      “你还有脸找她?你可知双羽是以你的名义写信骗阿虞进的圈套,只因是你,她匆匆忙忙的连人都不曾带就去了!她从未对谁上过心,唯独对你,谁曾想是只白眼狼。”
      “你清高!你是不染俗事的神君!人人都在骂阿虞是恶人,但你可知她所受天星柱的咒怨生不如死!她要是不毁天星柱不杀那些人,她就得活活疼死!可那分明又不是她的错,这个咒本就是冤枉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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