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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许潋再一次清醒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梦中。

      迷雾重重,人影纷乱。

      刀兵相接的钪镪铮鸣。

      许潋听见自己的声音传来:“你是何人!为何扰我师兄婚仪,杀他妻主?”

      一道男声响起,带着不可一世的蔑然:“杀便杀了,你又是何人,本公子做事,还要同你解释么?”

      许潋拧眉,心中一惊。

      这人是谁?

      什么叫他杀了师兄的妻主?!

      她拨散眼前的雾障,见着另一个自己手执问言剑,对着一名男子。

      男子身姿卓绝,抱臂而立,廊下灯光明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注意到他的银制护腕在夜色中泛着冷芒。

      “那薛某便得罪了,公子今日,必须给我师兄一个交代。”

      男子冷笑。

      “交代?呵——当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与此同时,人已持剑攻来,杀意毕现。

      许潋于剑术一道算得上勤勉,男子却也丝毫不弱。

      问言剑是许潋师母剑圣隐退前所铸的最后一把剑。虽鲜为人知,也不曾在江湖兵器榜上排名,但其威力,毫不逊于当年声名大噪的止戈和缇离。

      两人缠斗起来,许潋也只在内力上胜他一筹。

      男子的剑招诡异,奇变莫测,加之他轻功了得。许潋分神一念细观他武功路数,让了他数招,短时间并未占多少上风。

      这院中之物被二人剑气所累,一时遍地狼藉。

      许潋剑锋扫过,男子旋身之际,飞扬的发尾与之交错而过。

      许潋微微收势,男子也猛然停手,焦急地抓了头发查看。

      月影重重,面容尚且难辨,如何能看清发丝是否有损。

      男子恨恨放开头发,当即怒不可遏:

      “你找死——”

      男子攻势愈烈。

      许潋分明是看着梦中的另一个自己,却又仿佛真的置身那具躯体,完全知道那个自己的心中所想。

      她持剑迎上,正想趁此机会看清那人的脸,却从不知何处远远地传来一阵呼唤:

      “许娘子……”

      “许娘子——”

      许潋只来得及瞥见男子精致如玉的下巴,一抹红唇,便从梦中抽离出来。

      床边的侍从见她醒了,福身一礼:“许娘子,大人吩咐奴婢来请您用早膳,奴婢见您似乎魇住了,便斗胆叫醒了您,许娘子莫怪。”

      许潋坐起身来,却是如何思索也记不起梦中那男子所使的招式了,甚至连他的声音,也是似幻非幻,并不真切,只仿佛隐隐有一种熟悉之感。

      想起梦中所言说这个人杀了师兄的妻主……

      许潋不信什么上天预示、鬼神之说。从前父后云时放心不下她,往往求拜神佛,以慰心安。她随行在侧时,也会顺着他们一道拜上一拜,实则心中并未有什么感想。

      只是这次的梦实在太过于真实,真实到令人恍惚……

      她微微怔愣会儿,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要回应那侍从:“抱歉,我这便起身。”

      梳洗一番,许潋随着那侍从到了正厅,洛郦舟夫妇已经在那儿了。

      “阿潋——”

      洛郦舟起身来迎她,“难得你到扬州城,快来尝尝这江南风味的早点——”

      昨夜本来洛郦舟张罗着一起用膳,谁知徐频突然身子不适,她便只得作罢。

      许潋见徐频坐在一旁,面容微有憔悴,便问了一句:“洛夫郎无事了吧?”

      徐频淡淡道:“无事,谢殿下挂怀,不过是些小毛病。”

      许潋点点头,她不是很会客套的人,寒暄问候一句便罢。

      况且多了也不合适。

      洛郦舟一边给徐频夹菜一边同许潋闲话,打趣她:“阿潋,话说连如纷都已经娶夫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你同温公子的喜酒啊?”

      想到云时,许潋面色柔和,唇边也露出一抹笑意,回道:“快了。”

      洛郦舟哈哈一笑:“我想也是,若不是温公子年岁小了些,你成婚怕是还在我们前头呢——只是现下却又成了温公子来等你了,你可不能让人家等太久,听说你那个大姑子可是个杀伐果断的,小心她一气之下让弟弟另嫁他人哈哈哈……”

      许潋轻笑,低头看向腰间挂着的荷包,爱惜地抚过上头的刺绣。

      洛郦舟眼尖注意到了:“温公子送的吧。”

      许潋点头,“嗯。”

      徐频也瞥了一眼,目光扫过许潋面上神情,又收了回去。

      洛郦舟啧啧道:“从前你不是最不耐烦戴荷包香囊这些饰物,也就是温公子送的,你才肯戴在身上。”

      边说边给夫郎夹了块春卷喂到他嘴边,徐频却摇了摇头。

      洛郦舟一阵紧张,关切道:“怎么了小频?还是不舒服吗?”

      徐频抿了抿唇:“没胃口,吃不下了。”

      洛郦舟又提议道:“那我先陪你在园中逛逛消消食,再回去休息?”

      徐频摇头:“不了,你陪五殿下吧。”

      说着起身要走。

      洛郦舟忙陪着送他出去,叫来他身边侍从切切叮嘱过,看着人走远了,这才回来。

      “小频总嫌我啰嗦,我自己近来也发觉了,絮絮叨叨起来都快赶上我父亲身边的阿公了。小频素来性子欢脱好动,自他有孕后,我更是操不完的心,生怕他有个万一——”

      洛郦舟摇着头,自己忍不住笑。

      许潋倒了杯茶拿在手上,“可我瞧着你甘之如饴。”

      “——那是自然,正所谓,家有夫郎万事足,做个管家婆我也使得。”

      她说到这里挑眉看向许潋,傲娇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成了婚就知道了——”
      ……………………

      雷声顿起,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席卷而来。

      孤零零坐落在这郊野的一座驿舍,或许是因着背靠奎因山,稀有人烟。又或许是因着这风雨飘摇,电闪雷鸣,倒显出几分的森然幽寂来了。

      男子临窗而坐,苍白的指尖漫无目的地敲打着桌案,窗外是山林风吹雨打叶的簌簌声,仿佛要将人吞噬的漆黑夜色下,是连绵倾覆的雨幕。

      他不喜欢雨,尤其在这样的夜里,让人的心情也随着这黏湿的空气一般,压抑沉坠。

      更叫他想起不愉快的一些事。

      雷声,雨夜,争吵,愈演愈烈。

      小小的少年躲在门外,惊惶地透过半开的门扉往里头张望着,却只能听见内室传来的嘶吼:

      “景姒,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我只当你毁我姻缘,却不想我燕家满门,尽丧你手,可笑我竟是瞎了眼,在仇人身边十数年……”

      男人高亢的声音中满是恨意,却又似乎夹杂了些别的,浓烈到极致的绝望。

      “你机关算尽,杀我家人后假作仁义救我和表姐,挟恩相逼,掳我至此,迫我与表姐分离……这桩桩件件,可有哪件是冤了你?!我真傻……竟是信了你的鬼话……”

      “燕南,世上所有的事,并不如你想得那般,非黑即白。我从前年少,行事肆意恣睢,然……”

      “不必多说了!景姒!这些年你的虚情假意,如今想来,只叫我恶心!若不是你,我的母父亲人还好好活着!我也会在她们祝福下,嫁给表姐,安稳平顺地过我的一生……”

      男人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平复数息,才终于开口:“景姒,我只问你,事到如今,你还是无一丝悔改之意?”

      “本座——从不后悔。”

      “即便是死?”

      “即便是死——”

      有人敲门进来,打断了景玹的思绪,连带着面上的哀伤轻嘲也消失不见。

      “阁主,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恐怕要委屈阁主在此将就一晚。”

      “嗯。”景玹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棨戟又道:“只是这处驿舍仿佛有些异样,属下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景玹回想起进来时那些女人的眼神,厌恶地蹙了蹙眉。

      “若不是这雨来得急——”

      棨戟默然。

      是啊,若不是这雨来得急,他们是肯定不会让主子在这荒郊野外的驿舍过夜的。

      他正要开口,景玹却突然抬手,示意他噤声。

      雨声渐小,屋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几乎与风雨声融为一体。

      二人都有武功在身,几乎是同一时间察觉到了——

      屋顶上有人。

      棨戟暗自警惕,正要上去查看,房门却被敲响了。

      棨戟神色一凛:“谁?!”

      门外似乎顿了顿,响起少年怯怯的声音:“公子……小人是……是来问问看,这山间夜寒,公子可要添些热茶……”

      棨戟看向景玹,见他没有表示,便高声回道:“我们公子并未要过茶水。”

      虽出门在外,但这驿舍简陋,他们都是自己准备茶水物什,如何会让阁主喝这山野小地的人做出的来历不明的东西。

      少年很是执着,还立在外头没走,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是……是掌柜的吩咐赠给各位的……公子——”

      棨戟走过去一把拉开门,门口立着个端着托盘的少年,约摸十二三岁,看着瘦巴巴的。

      他被这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很快又挤出个僵硬的笑来,“客官……”

      棨戟盯着他,语气不善:“说了不用,还不快端走!”

      少年自以为很隐蔽地朝里望了眼坐在窗边的景玹,再看着棨戟,黑黝黝的眼中泛起泪花,面上也露出一丝哀求之色:“客官——”

      棨戟刀下亡魂不计其数,哪里会吃这套,还不待他做什么,里头传来一声:“让他进来——”

      “是。”

      主子发话,棨戟应声让了开来。

      “多谢,多谢——”

      少年一喜,立马迈了进来。他走到桌旁放下托盘,磨蹭了会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景玹的方向膝行几步:“求公子救我——”

      棨戟持剑护在景玹身前。

      那少年抖着身子,疯狂磕头:“求公子救救我——公子,这家店里面的人全是作恶多端的人贩子。他们拐来很多的少年,卖往各处,我因为年纪小些便被留着做苦力,今日我无意中听到,她们打算对公子您下手——”

      阿青一直都知道,自己没被卖掉只是暂时的,若是不寻求生路,迟早也是落得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不是被糟蹋了便是被卖了,更甚至,连命都会没有。

      傍晚见着这位公子的车马知他来历不凡,身边还有护卫随行,于是思量着卖他一个好,然后趁机求他救自己。

      可到了他的面前,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却莫名觉得毛骨悚然,连头也不敢抬。

      事先想好的那些条件也再不敢说出口,便只顾得上把知道的都一股脑儿说了。

      阿青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说完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位公子开口,他心中泛起一阵绝望。

      却在这时,听到了在他耳中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那你凭什么觉得……本公子会救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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