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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五】 ...

  •   张贵华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方舯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转头问张云杰:“你觉得姓方的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觉得他可能没想那么多,这人很有股子傻气,太相信姓沈的,你看刚才我才劝了几句,他就跟我急,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脸,可能是被洗脑了吧,俗话说劝不回要死的人,都是自个儿的命!不过咱们也不能太相信他,必须保持警惕,别让他离开视线。”
      “好!我马上换套衣服,下去盯他的梢。”张贵华边说边扯衣扣。
      “你?”张云杰忍不住喷笑起来,“老弟,真把自己当电视剧里的神探呀?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再说,审了这些天,姓方的对你还不够眼熟吗?我劝你去找所长汇报清楚,找个生面孔代劳吧。”
      张贵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性急,不由脸红。
      所长对于这件案子本就极其重视,尤其是当张贵华说明了他们进一步的猜想,更是得到了所长的高度赞同和支持,立刻给他们安排了有经验的老民警跟踪方舯,并随时向张贵华汇报进展情况。
      放下老民警的汇报电话,张贵华疑惑地说:“姓方的好像没离开,一下午都在村里溜达。”
      张云杰正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顺口说:“可能是想散心吧,遇到这事没人能心平气和,看来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姓沈的。”
      “姓沈的就这么有魔力?”张贵华认真地想了想沈麒清秀的面孔,十分感慨。
      “想啥呢,只要他们能相互制约相互牵扯,咱们的案子就有机会突破。”
      第二天,方舯没有来派出所。
      张贵华不停地接到老民警的电话汇报,发现他一直在村里乱转,不停地和村民聊天。
      张云杰苦笑:“他倒清闲,跑这里旅游来了,咱们不能坐着等天上掉馅饼吧,时间也不够哇,进度上得加把紧。”
      “季保辉那里实在挖不出什么东西了,姓沈的死不开口,女尸的身份又一直没办法确认,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张贵华也伤脑筋。
      张云杰想了想:“你说姓方的不会是在玩什么花样吧?我怎么觉得他没那么单纯呢。”
      “我也有这个感觉,或许他正在帮姓沈的干什么脏活?”
      “所以他找人具体聊了些什么内容,你得问个清楚。”
      张贵华又打了半小时电话,才说:“问明白了,说就是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没有特别的话题。”
      张云杰不明所以:“难道在搞什么把戏吗?难道是我们想多了?”
      张贵华扔下手机,气愤地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就不该对他们客气,依我看捆起来分两个房间连轴审,不给吃饭不给上厕所!”
      “有用吗?”张云杰吸了口气,“都审了几天了,还没看出来吗?这两个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纯粹的变态,威逼利诱都行不通。况且我们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现在是所长瞒着上头扣人让我们硬察,要是把人搞毛了,末了反应过来,想办法闹到上头去,等县公安局的手插进来,一切都前功尽弃。”
      他拍了拍同事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兄弟啊,立功急不得!”
      第二天下午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密集纷乱犹如张贵华此刻抓狂的心情,一早起来他就和张云杰开审沈麒,忙了几个小时,不但毫无所获,反而被对方冷漠而坚定的表情逼得想揍人,最后还是张云杰眼看苗头不对,把他拉出来冷静一下。
      派出所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案子是所长派给张贵华的特殊任务,大伙悠闲地在走廊角落里窃窃私语,伺机看他的笑话。
      张贵华站在楼梯口,叉着腰一言不发,张云杰在他身边不停地低声劝慰,“你别跟他置气啊,咱们才是掌握主控权的人。”
      张贵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此时,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立刻精神一振,冲口说:“那头有情况了。”
      张云杰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电话几秒钟便挂断了,张贵华抬头看了看张云杰,还没开口说话,目光就朝着院子外溜了过去。
      一阵脚步乱响,头发蓬起,人高马大的方舯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进院子,直奔上楼。
      “不行,我不能放弃他,我要好好劝劝他。”他没头没脑地念叨着,没带伞,夹杂着水汽和青草气息的汗味扑面而来。
      张贵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张云杰则冷笑一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再见见他!”
      “放屁!”张云杰忍不住爆粗了,“真以为派出所是你娘家吗,想来就来,想见就见,你以为你是哪根葱!”
      方舯愣了一下,仿佛他要见沈麒这件事十分合理,被拒绝才是莫名其妙,他顿了顿,试探地说:“我,可是,也许,我能劝劝他。”
      “劝他什么?”张贵华突然寒声说,“我们连着问了几天,掏心掏肺地讲道理,他都说不清案发时自己到底在哪里,所以你准备劝他什么?难道是劝他直接交待犯罪事实吗?”
      这话果然让方舯沉默了,他慢慢低下头,双手情不自禁捏成拳。
      张云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人很仗义,一心想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可是陪着他装傻充愣和我们做对根本没用,告诉你,我们已经找到相关证据,他就算把自己嘴焊死,再把你的嘴堵起来,只怕迟早也得伏法认罪。”
      方舯闻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询问又像是恳求,轮廓清晰的脸上很是疲惫。隔了一会,他轻声嘟囔了一句:“你们,真的找到证据了?”
      张云杰不说话,高傲地抬起下巴,让人觉得他踌躇满志但不可轻言,同时用眼神轻蔑地扫视着对面的人,仿佛在说:一切尽在老子的掌握之中,等着瞧吧,就你们那点小把戏还想瞒过我的法眼?
      然而他的口气温和而坚定:“所以你一定要搞清楚,到底要劝他什么,我们现在对于他的不在场证据已经没兴趣了,我们只要他开口说实话!”
      方舯呆住了。
      “他自以为很聪明,还有你这个好朋友忙里忙外的帮衬,可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了解他吗?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方舯眼前似乎有些天旋地转,他慢慢闭上眼。
      “自欺欺人是没用的,有些事你其实看得比我清楚,你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你能先承认他的本质,然后再决定怎么帮助他。”
      “本质”这两个字让方舯心中一动,他的眼角迅速地抽了下,似乎已经心慌了。
      张贵华略略张大嘴,崇拜地看着同事,第一次发现对方竟然是这么的深谋远虑,善于运筹帷幄。
      “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急着回去,我找人安排个房间让你坐下来静一静,把道理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去见他。”张云杰淡淡地说,不动声色地把人留下了。
      一个半小时后,方舯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脸上似乎又憔悴了几分,他无力地叫住经过窗口的张贵华,试探地问:“我可以见他了吗?”
      很显然,沈麒也没想到方舯竟然这么快又回来了,他愣了愣,打量方舯的眼神十分复杂。
      方舯摊了摊手,自嘲地说:“我又回来啦。”
      沈麒说:“我看到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姓沈的,人要有良心,别把好心当驴肝肺。”
      “好心?”沈麒突然笑了,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不笑的,汪着清水的黑宝石似的,“硬的不行了?想重新试试软的?”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问心无愧。也许我认识时你确实是基于一些原因,所以对你特别好奇,可是,事到如今,我就是不能不管你。”方舯愤愤地说,表情却有点狼狈。
      连旁边的张贵华和张云杰都觉得这男人在对待朋友的问题上确实有些窝囊。
      对面的沈麒却眼中一亮,嘲笑地说,“管我?就凭你?你了解我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有问题,不正常!”方舯“啪啪啪”地拍着桌子,像是在给自己打节奏,“本来以为就是喜欢小偷小摸,想不到脑子有大毛病,没事自动去招惹了一堆奇怪的人和事,别人这辈子想不到遇不上的怪事,你都能遇到。”
      两位张民警听了这话,默默地垂着头,看着眼前的桌面,心里简直不能更同意了。
      听了这话,沈麒也不生气,两粒寒星似地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灼出两个洞似的,他的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询问似地,“所以,其实,你就是对我这样的变态比较感兴趣?”
      方舯用手指头一点他鼻子,“不错,你说对了。”
      这下轮到沈麒用拳头顶在唇边,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还说我有病,我觉得你病得更厉害。”
      两人一个微笑,一个坦然,仿佛拥有着某种精神上的默契。
      旁边的张云杰朝着张贵华撇了撇嘴,又微微摇了摇头,慢慢呼出一口气,意思是这两个都不是正常人,没有合理的情绪点。
      张贵华忍不住沉下脸,眼里掩不住地失望,他意识到,既然控制不了这两个人的情绪,就不可能找到突破口。
      他这里心情纠结,那头沈麒突然向他们招了招手,说:“民警同志,我想喝水。”
      想喝水,就是准备要继续再聊一会儿?
      张贵华懒得理他,还是张云杰亲自拿了杯矿泉水,递了过去。
      沈麒接过来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又看向方舯,笑嘻嘻地,“既然你说不能不管我,那倒说说,你准备怎么管法?”
      方舯说:“我可用心了,譬如,我先去村里走了一圈,想听听别人对于这个案子的看法,顺便给你打个宣传,不能让别人把你真当成了嫌疑犯。”
      “你倒挺为我着想的。”沈麒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当然,我可打听到不少消息。”
      “哦?”他眉毛一挑,显得大感兴趣。
      “你知道吗,石乡村其实以前叫尸乡村,阴石沟也就是阴尸沟,因为名字太不详了,所以改了个谐音。”
      “这个很正常,以前北京王府井大街旧址南面的胡同也叫‘黄图岗’,其实原名是‘黄土岗’,以前人少也就算了,随着城市人口密度加大,对于不吉利的名字的忌讳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你倒见多识广,反正我听到时有点背后发凉。”
      “少见多怪。”
      “对了,村里人都被吓坏了,他们觉得山上藏着可怕的东西,随时可能出来吃人。”
      “……”
      “村民们都说,刘荣生和那个女人都死得不明不白,卢和平病得也快死了,他们全家都要疯了,他老婆张红玉逢人就哭,说实在支撑不下去,要带着家人去省里投奔亲戚。”
      沈麒似乎有点意外,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舯慢慢地说:“时间不多了……”
      两人目光相对,若有所思。
      一旁张贵华和张云杰却听得满头雾水,本以为两人又要拍桌子瞪眼珠推动一波情绪高潮,想不到竟然心平气和谈起了八卦。
      尤其此刻沈麒面色凝重,浑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在努力消化方舯所说的每个字,复杂的表情令两位张民警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两个人的怒火情不自禁地慢慢升上来,这一句话方舯说对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县公安局那头其实已经打过几个电话,询问案子最新相关发现,被派出所所长一通太极组合拳勉强拖了下来,然而沈麒被关在派出所,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更在焦虑,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所长就派人来叫他们去谈话。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两位张民警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顾不上方舯和沈麒,先进了所长办公室。
      “考古队里有人打电话到上头去问情况了。”所长板着脸说,“大概是想走走关系通个门路把人弄出去,可是反而让县公安局知道了沈麒这张牌,这下可好,明着来问我要人了。”
      “可是我们的案子还没有问清楚。”张贵华不甘心,“时间不够哇。”
      “我也知道时间不够,可是这事明着归上头管,人家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咱们手里有疑犯还不上报,实在不像话,简直是在挑战我的乌纱帽!”
      “再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一定可以问出点东西。”张云杰执着地说。
      所长摇摇头:“别多想了,明天上午县公安局就会派人来押人,你们把手上的资料收拾收拾,一并转交上去吧。”
      出了门,两人像泄了气的球似的,瘪着胸,张贵华的背都快佝偻起来,其他民警见他们这样,知道今天也没必要继续审,先把沈麒押上了楼,只留下方舯还坐着房间里,张贵华进门看到他,没好气地说:“走吧走吧,没你事了,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
      “为什么?”方舯脖子一梗,“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还想劝劝他。”
      “放屁,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劝不了他,我们也没辄,现在案子都不归我们管了,大家散伙!”张云杰想到这些天的努力,不由一肚皮怒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改天你去县公安局劝人吧,只要人家肯放你进门!”
      “不管了?”方舯双眼圆睁,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猛地大叫一声,“不行啊!我不能不管他,我还要见他!”
      张贵华快被他气笑了,指着他鼻子,“你给我老实……”
      他还没说完,方舯就直着嗓子叫起来,声音中气十足,直冲顶楼:“沈麒!沈麒!他们不管你了啊!”
      张云杰被他叫得耳朵疼,以为他要发疯,一手摸向腰间的警棍,一手指着他,“你给我闭嘴,再吵把你关起来!”
      张贵华也觉得方舯神经得莫名其妙,他心情本来极差,这下更是怒火没地方发,轮着巴掌朝着他头上削去,“闭嘴!不许闹事……”
      三个人纠缠之际,突然门外有人叫了起来,一把清亮的嗓子在头顶炸响:“我交待!我坦白!我有罪!”
      随着叫声,刚被押上楼的沈麒灵活地挣脱身后民警的掌控,飞速朝着他们所处的二楼冲了下来,边跑边喊:“我杀人啦!我要交待所有罪行!”

  •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恢复了,回来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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