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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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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果然出洞了。
方舯的嘴角不由浮出抹冷笑,果然藏不住了,半夜三更还急着出门,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要做?可能是手又痒了,或者说不定还真被自己料准了,沈麒就是那只有秘密的“鬼”。
他迅速地走向门口,麻雀又是一阵轻微的动静,方舯表扬似地将食指在笼子上轻轻扣了下,别人都喜欢养条小狗看家护院,而他选择养鸟,报警的同时又不会惊动对方。
夜很静,今晚的月亮特别明亮,照得一地银白,仓库离村民区隔了段距离,周围空阔平坦,才出院子,方舯就看到不远处黑色的人影,正朝着通往村庄的小路走去。
居然不是去现场?
他倒有些意外了,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季保辉?莫非这两个人有什么非法的勾当?!
他蹙紧眉头,不动声色地紧跟其后。
朦胧的夜色中,沈麒的身影非常瘦削,然而他的步子极稳,轻盈而矫捷,也就是方舯常年在野外与各种昆早打交道,已经把脚步练到了悄无声息的功力,否则换了个脚力重的,估计不是跟丢,就是暴露。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栋楼房前,沈麒突然停住了脚步。
方舯便闪身在一株大树后,眼看他在院子外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了篱笆上的缺口,随即贴身而上,从缝隙里往里面探看。
方舯忍不住暗暗咬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难道他是来偷东西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或者说,非常生气!这人明明长得高深莫测,怎么净干些不要脸的丑事?就算是个装神弄鬼的阴谋家,或者偷梁换柱的考古败类也好,要么干脆就是个变态连环杀手,总比眼前偷鸡摸狗的小毛贼强,真是白长了一张清秀斯文的脸。
他强压着怒气,慢慢地朝着那个背影凑了过去。
此刻沈麒盯着篱笆墙上的洞,似乎已经看得入迷。
方舯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很久,想了又想,手慢慢地举了起来,又慢慢地垂下去,内心正在激烈挣扎,却听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别出声。”
口气平常得好像根本就是两人约好了一道来的。
方舯呆住,细品着他温和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做贼心虚,满腔怒火不知不觉漏了大半,他搔了搔头皮,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算你厉害。”
沈麒不理他。
既然已经暴露,方舯索性也凑了上去,墙上果然有个缺口,他把沈麒挤到一边,自己占据了整个洞眼,扫了一遍,原来这户人家还没睡,一间房里还有灯光。
“这是谁家啊。”他边看边低声问。
沈麒沉默了一会,说:“我不知道。”
方舯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你来这干嘛?”
沈麒还是不回答,黑暗中一双漆黑的眼珠紧紧盯住他,慢慢地说:“我是跟着你才来的。”
方舯愣了几秒,仿佛好不容易才听懂这几个字的意思,随即倒抽了口冷气,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跟着我?”
沈麒说:“我本来想去刘家看看,可一进村就看到你走在前面……”
方舯实在听不下去,阻止说:“胡说,明明是我一路跟着你……”
他蓦然停住了话,一股冷风吹过,两人同时感觉遍体发寒,方舯勉强说:“什么屁话,你敢吓唬我……”
话未说完,方舯突然扑了上来,用力把他压在墙上,同时一手捂住他的嘴,沉声道:“有人。”
方舯瞬间全身贯满了力气,并不是为了挣扎或反抗,而是双脚扎稳后背紧绷,不让重心后移,免得把人家整面篱笆墙都压倒,所以他承受起沈麒所有的重量,只觉得身上的人也不是那种骨骼愣登的瘦,更像是个纤细的少年,捂在嘴上的手冰冷而柔软,不会令人觉得暴力,倒有种清新的柔弱感。
同时他支起耳朵细听,唯有寒风和树叶刮过地面的声音,更远处几声零落的狗叫,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隔了一会儿,沈麒才松开手,又和他保持了距离。
“我收回那句话,之前我跟踪的那个人确实不是你。”他手指一个方向,轻轻地说,“刚才人就在那里,现在已经走了。”
方舯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指的那个地方,是村民砍下的树桩堆出的阴影地带,好不容易才移开目光,转向沈麒同样阴晴不明的脸,用力说:“姓沈的,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吧?”
第二天早上方舯打着哈欠进了食堂,就看到沈麒正对着小米碗发呆,于是他径自走到对面坐下,把盛着馒头和粥的碗“咣”地砸在他面前,一只肉包欢快地弹出碗,蹦到了沈麒面前。
沈麒抬起头,眼皮下一抹疲惫的淡青色,方舯体贴地问:“晚上没睡好吗?会不会是最近亏心事干得太多了?”
对于他的揶揄,沈麒毫不在意,只是慢慢地把桌上的肉包子放进碗里,说:“今天我不想去现场。”
“哦?”方舯依旧不饶过他,“真被鬼吓着了?应该不会啊?毕竟你也挺鬼的。”
沈麒终于听不下去,瞪了他一眼:“我想去昨天晚上的那户人家看看。”
方舯本来还想继续抬扛,嘴都张开了,却又忽然明白过来,反问他:“这算是在邀请我么?”
两人收拾一下向队里请了假,贾媚丽奇怪地说:“什么时候你们俩组团了?不需要带别人了吗?”
边说边用眼扫向旁边同样表情复杂的蒋小雅,她以为这是方舯想请蒋小雅出去约会的障眼法。
谁知道沈麒干脆地说:“不用,就我们两个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重新回到昨天晚上的那个小院子外,篱笆墙上的洞在白天看显得很小,沈麒朝着那个洞指了指,方舯忍不住又凑过去朝里瞄了一眼,不料有个女人正从院子里出来,发觉了墙外有人偷看,立刻尖叫一声。
方舯无奈,扭头向沈麒低声说了句:“又被你当抢使了!”
他迅速换上笑脸,朝着那女人走了过去。
出来的女人白发苍苍,身材瘦小,满脸都是经历风霜后的皱纹,还有一种惊恐莫名的表情,她抖抖缩缩地盯着方舯,显然并没有感受到他自以为所向披靡阳光帅气的笑容。
“阿婆,我们是路过的,能讨口水喝吗?”方舯百忙之中找了个最俗最烂的借口。
不料对方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个劲地往后躲,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当地土话,像是在求饶。
方舯脸上有点下不来了,他虽然说不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通常绝不会令引起女性的反感,更别说如此恐惧。
于是他上前一步,说:“大婶,你别这样,我没有恶意。”
想不到他越是解释,对方反应越大,干脆狂叫起来,同时两条手臂拼命在面前挥舞,仿佛在驱赶可怕的妖怪。
在叫喊声与方舯无可奈何的安慰声中,从院子里快步走出另一个女人,一把把她扯住,拽到身后去了。
方舯定晴一看,这次出来的女人二十多岁,容貌称得上秀美,且浑身上下都充盈着一种在农村中很少见到的,女性的温婉动人。
她的声音也十分柔和,说:“你们别怕,她一直是这样的,不能见外人。”然后她用一根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补充一句,“这里不大好。”
方舯总算松了口气,说:“没事没事。”
女人轻声把老妇人劝回了院子,眼看着她喃喃自语地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才叹了口气,扭头问:“两位有事吗?”
方舯还没开口,沈麒抢先说:“我们找你。”
女人显然吃了一惊,奇怪问:“你们找我?可我不认识你们啊,有什么事情吗?”
方舯顿了顿,年轻女人看上去比明显刚才的老妇聪明很多,所以随便找个理由可能行不通,他还在搜肠刮肚,不料旁边的沈麒直接了当地说:“你们家闹鬼。”
这一下,不光是那女人,连方舯都傻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住,隔了一会儿,女人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骂:“你瞎说个啥?什么鬼?哪里有鬼?”
语气虽然很激烈,方舯的眼睛却突然亮了。
她的声音有种克制后的愤怒,并且压得很低,显然她不想让更多的人听到这句话,或者说,她心虚。
沈麒毫不犹豫地又补刀一句:“别狡辩,我昨天晚上看到了。”
女人气得脸都白了,伸手欲打,眼见远处两个邻居已经探头探脑往这里走过来,挥出的手瞬间改成拽住沈麒的袖子,用力和往自己的院子里扯,边扯边说:“咱们把话说清楚!”声音还是低低的。
方舯正中下怀,打着哈哈跟着她进了院子,女人想了又想,还是牢牢地关了院门,却也不肯让他们进房间,几个人就站院子里说话。
女人红着眼睛说:“两位兄弟,你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难道听到我家男人出了事,你们就想欺负我。”
她身材纤细,更显得风致楚楚,柔弱可怜。
方舯忙摆手说:“你误会了,我们才不想欺负你,对了,你家男人叫什么名字?”
女人更怒:“你们连我家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上门闹事?居然说我家闹鬼!”
也许是在自己家,她胆子大了,声音明显放开,不料眼前的男人没被吓到,房间里却立刻有了动静,一个男人的声音凄惨地哭叫起来:“啊,鬼?有鬼啊!红玉!关门!快关门啊!”
声音中充满着恐惧,没来由地叫人听得头皮发麻,脖子后根凉飕飕。
女人更是一脸惶恐,顾不上管别的,先跑到房间的窗下朝里喊了起来:“没事没事,门我早关好了,你放心,别害怕,啥事都没有。”
她柔声细语地安慰着,房间里的男人不停地哭,像个孩子般呜咽着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全是些本地的方言,不过总算渐渐地安静下来。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走回他们面前,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讪讪地说:“他这是生病,所以才疯疯癫癫的,可不是真的有鬼。”
“要是我也觉得真有鬼呢?”沈麒说,眼睛紧紧地盯着女人,女人便在他刀锋似的目光下缩成了一团,慢慢发起抖来。
“你男人就是卢和平?”方舯突然明白过来,想起在刘家时村民说的话,指着房间的方向,“他喝酒下山的时候受到惊吓,所以疯了?”
“对,对,我男人走夜路受了惊吓,吓坏了脑子,村里人反过来却说我家闹鬼,一个个红嘴白牙的,我们家是倒了什么霉啊,遭了那么多罪,儿子丢了,男人疯了,就剩下我陪着个傻老太婆,现在连你们这两个外地人都来胡说八道,是想要把我们全家人都逼死吗?”
女人越说越伤心,渐渐有些歇斯底里,或许是怕再惊动房间里的丈夫,不敢用力哭,紧紧捂住脸抽泣,还把头痛苦地甩来甩去,从喉咙里挤出哭声:“要不是小龙还没找到,我早就不想活了,小龙啊,我苦命的宝贝儿啊!”
方舯想不到这家人竟然这么惨,眼见女人是真的伤心,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刚想过去拍拍她肩头劝慰几句,不料耳听“哐”地一声,对面房门猛地推开,有人轮着一件长东西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