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8、少女心事

　　“好可惜，姜堰现在要去开会。”五十岚沙笑轻轻搅拌着咖啡，眼神暧昧地看向沈梦：“你再晚回来一分钟，我都坐上去葛西的地铁了。”

　　“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几分钟的见面却能让沈梦心满意足：“谢谢你等我，这顿咖啡由我请吧。”

　　“才不是等你。”五十岚沙笑气势汹汹地反驳：“少自以为是。”

　　“你没有抛下我一走了之，可见你并不是坏人。”沈梦点好甜品，将甜品单递给她：“你和他虽然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的样子，其实都是很温柔的人。”

　　五十岚沙笑直接将甜品单还给了服务员，只说请和之前一样。她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沈梦，直到看得她不适地皱眉，方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认识映人多久，像审判这种行为就敢随口就来了？”

　　沈梦摇头：“我并不是在审判，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

　　五十岚沙笑侧过头：“人类总是喜欢说没意义又虚伪的话，好无聊啊，只会说真话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因为映人是神明，地狱的大门不会向他敞开，所以我只能抛弃地狱，去讨人厌的天堂陪着他了。”

　　沈梦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天堂吧。”

　　“又是一句虚伪的话。”五十岚沙笑语气不屑：“这才不是祝福。不过—”她细细想了一番：“只要和口口君欣赏着同一片天空，呼吸着相同的空气，电视剧里这种腻味无聊的想法，我竟然也可以被引起共鸣。”

　　这句话真情实感：“只要有映人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来我不应该耽误你的时间，请尽快去找你的映人君吧。”沈梦起了玩心。

　　“工作，工作，工作。映人是个疯掉的工作狂，他已经好多天都不肯见沙笑了。”五十岚沙笑怒意难消，粗鲁地搅动咖啡液：“怎么，你也是大忙人，要急着赶我走？”

　　“才不是。”

　　“想要一座金丝牢笼，把映人锁在里面。只有我可以见他，只有我才能听他说话，每天都有沙笑陪伴映人，也终于只属于沙笑了。”她美美计划着，臆想着，又突然泄了气：“可是沙笑没钱，就连一座神社都没办法给映人。”

　　可怕。沈梦默不作声，又止不住好奇心：“你们不是有过同居吗？”

　　同居这样亲密的事，可不是普通异性朋友可以做的。

　　她看起来脾气差又不好相处，但在沈梦眼里，沙笑比大多数都看得开。

　　“你是指那个晚上啊。”五十岚沙笑扯扯唇，满脸无语：“沙笑可是因为威胁映人而被说教了很久，还被坏心地命令喝掉胡萝卜汁，还是一整瓶！”一想到那一整瓶胡萝卜汁，她忍不住作呕：“还好映人嘴硬心软，没有真把我赶出去。能够安心地睡在他的卧室里，甚至认为可以同床共枕，结果他去了客厅休息，真是过分啊！”

　　“这才是正常人行为吧。”沈梦对五十岚沙笑说：“还没正式在一起，就对你动手动脚的话未免太轻浮了。”

　　“这样的话我就能得到映人了。”

　　五十岚沙笑跳脱的脑回路让沈梦跟不上，也很难感同身受。在她的计划里，唯有感情确认才能有最后一步的发展，如果无法证明彼此相爱，那么又怎么能确保身体不排斥。

　　“你们认识很久了吧？”沈梦为了不让氛围僵掉，不得不换掉话题。

　　五十岚沙笑只有在谈及日野映人时才由内而外都散发出快乐。

　　“终于按捺不住，要体温了吗？”五十岚沙笑优哉游哉地喝咖啡，特意吊着沈梦的胃口，将这段过往视作宝藏般重要：“可是我凭什么回答你呢？”

　　沈梦不怎么开玩笑：“如果冒犯到你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沈梦！拥有刨根问底的决心不算坏事。”五十岚沙笑得意洋洋准备宣告的笑顿时变成愤恨地指控：“再多问我几遍，说不定我就会勉为其难告诉你了。”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沈梦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认识多久了呢，你和他认识多久了，真是好好奇啊，快快告诉我吧。”

　　语气敷衍得让五十岚沙笑没办法睁眼说瞎话，满脸怨念：“你根本就不好奇我跟映人的事，我知道。毕竟我跟他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就像我不会好奇你今天吃了什么早餐一样。”

　　“现在，我诚恳地问你。”沈梦想到夸父追日，追逐太阳然后死亡。从五十岚沙笑的眼睛里，从日野映人无动于衷的态度里，她悲观地预想到了五十岚沙笑最终的结局，可这种泼冷水的话终究说不出口：“既然允许你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不就意味着他对你其实也是有好感的。”

　　否则谁也无法接受讨厌的人待在自己身边吧。

　　五十岚沙笑渐渐收敛了笑，眼底深沉如黑潭。像漩涡，谜一样地难以揭晓。

　　沈梦敬重秘密，她从来不会窥探任何人的秘密，同样希望自己的秘密永远不会被人揭穿，所以她不会去提出那个疑问。

　　如果她想告诉我，她就会告诉我的。

　　我不想强人所难。

　　沈梦总是这么想。

　　突然间很沉默，咖啡店里循环播放着莫扎特钢琴曲，沈梦装作认真等待，好让五十岚沙笑感知到她的诚挚态度。

　　没过多久，像无事发生似的，五十岚沙笑扬起笑容：“从高二开始忍耐着我到如今，或许映人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吧。”

　　沈梦不知如何回应。

　　五十岚沙笑看了眼时间，略惊讶：“居然跟你待了这么久时间。说实话，我很喜欢跟你相处，倒不是因为你多有趣幽默，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不论我说什么，其实你都不在意吧。”

　　“你告诉我的这些都不是秘密吧，”沈梦低下眼。

　　她只会在自我世界中打转，除此外，什么都不是。

　　高中时候有被当作情绪垃圾桶。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她们的烦恼困惑，然后认真给出解决方案。又因为她不在外张扬，便经常找她宣泄烦恼。时间一久，沈梦也感到困扰，她也需要私人空间和时间，却被占有，被迫听那些负面情绪，有时她心情愉悦，却不得不因为他们的消极情绪而被迫跟着低落下去。

　　直到她再难以接纳过多的负面情绪。

　　在晚自修上听着前桌又在抱怨前任男友的事，沈梦疲惫地将笔放下，直截了当地给出自己的想法：“旧事重提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彻底分手和复合，只是很简单的选择吧。而且我也不喜欢你总是和我讲这些事，我无法感同身受。”

　　朋友间难道只剩下作茧自缚的困扰和永无止息的抱怨吗？可是她对其他人可以轻松愉快地开玩笑打闹...沈梦不理解。

　　前桌前一秒还沉浸在失恋的悲伤情绪里，被沈梦这一番直白的话打断，撞见不加掩饰的烦意，她顿时恼羞成怒：“你在摆什么脸色啊，我可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所以才告诉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早点告诉我啊，别搞得好像是我逼着你一样。”

　　本就安静的教室被前桌一下子提高了的音调惊起涟漪，一个个本来或趴下或低着的脑袋纷纷看过来，有人隐秘地偷看着，不愿惹祸上身又想看戏。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沈梦轻声辩驳：“但这件事还是等下次再说吧，我们冷静下，不要吵到别人了。”

　　沈梦不喜欢私事放在明面上供人观看，任人评价，她感到窘迫。

　　“我讨厌你，沈梦。”前桌因为失恋和沈梦不留情面的坦言，整个人情绪濒临崩溃。捂着已经流满眼泪的脸，对沈梦喊道：“明明只有我把你当作好朋友。”然后逃出了教室。

　　沈梦错愕不已，周围射来的目光就像是在指责她的行为。

　　我并没有做错，只是希望和她的友情可以更加纯粹。沈梦埋下脑袋，努力忽略他们的视线和教室里故作无事发生的沉静氛围，在她未知的地方，对她和前桌的谈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在那以后，前桌不再理她。沈梦试过跟她道歉，但一见到前桌仇敌般的眼神，她又打消念头，不甘地想着难道她不该检讨自己吗？

　　后来沈梦逐渐发现前桌所说的只有她一人知道的秘密，却是很多个人都清楚的秘密。

　　她从头到尾都不是那个独一无二，她只是被传输了那份情绪，真情实感并且认真给出解决方案，然后因为没有得到预想的安慰后被他们抛弃。

　　“秘密吗？”五十岚沙笑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否能承担起那个秘密的后果，所以我选择闭口不谈。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

　　等到秘密不再是秘密的那天吧。沈梦不认为五十岚沙笑有多重视自己这位相识不久的友人，她们只是见了三次面，喝过一次咖啡。所以她不会追问这个需要后果自负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知道那个秘密。”

　　沈梦不懂她的意思。

　　五十岚沙笑拿起手包，起身，将杯里的咖啡一口气喝完。接着对沈梦说：“晚点我还有活动，就不陪你了。明天你有时间吗？”

　　沈梦说：“下午四点后，我有时间。”

　　五十岚沙笑微笑：“那明天四点半我们在这家咖啡店碰面，怎么样。”

　　“还有其他事吗？”

　　“明天告诉你也不迟。”五十岚沙笑俏皮地皱皱鼻子，做了一个可爱至极的鬼脸：“明天记得来这里。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沈梦压根来不及拒绝她意味不明的约定，五十岚沙笑便迈着高跟鞋飞速离开了咖啡馆。

　　她只好一个人慢吞吞喝完咖啡，付完钱走出咖啡馆，想找姜堰，但他晚上还要和朋友聚餐，沈梦只好坐车回到住所。

　　晚上她按照菜谱尝试做猪排咖喱饭。

　　猪排炸得外焦里生，她用剪刀刮掉了焦掉的部分，又裹了面包屑，复炸一遍。此外腥味也没有消除，可生姜和调味酒已经用完，也不记得买了，看着一桌狼藉，沈梦耐住脾气，清理干净。

　　半生不熟的猪排兴许还有补救的机会，想到找邻居借用，思来想去还是敲响了他的门。

　　今天多做了猪排咖喱饭，如果你还没吃晚饭的话，还请尝试下我做的咖喱饭。沈梦暗暗措辞，敲了三下，等了几分钟没有动静，猜测对方是不是有事，又敲了三下，门仍旧没开。

　　房门紧闭，敲了几下，仍没有动静。

　　他还没回来。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可能他和姜堰一样在和朋友聚会，或者忙于学业吧，大家的生活都好热闹啊。沈梦想到和五十岚沙笑两次碰面也都没见过他，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她只好回到家里，将还没处理好的猪排用保鲜盒装好，放进冰箱保鲜层。

　　有位同学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她要了备注，但还没回复。沈梦就在卫生间里洗掉脏衣服，然后回到客厅沙发，写脚本，剪辑视频，看电影。

　　直到凌晨一点多，她已经看完电影着手影评，绞尽脑汁，头痛不已。

　　突然敏锐地听到隔壁钥匙碰撞声，她打开门，日野映人背对着她在找钥匙，门的咯吱响动让他回头看沈梦：“你还没睡吗？”

　　沈梦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少年。

　　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只套了宽大的西服外套。凌乱的卷发看来被定过型，黑色背头，额头全部露出，发色看起来在隐隐发光，那双如月亮般盈亮的眼睛不再被遮挡。

　　沈梦用手指了指：“你的头发上有亮亮的东西。”

　　日野映人闻言手放到脑袋上胡乱地前后抚摸，拨动下一片彩带。笑笑，跟她解释：“看来是不小心落上去的。”

　　今夜，他意外的很柔和。

　　“你有调味酒吗？”沈梦双手放到背后，那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日野映人微歪头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做了咖喱饭，只是猪排还没处理好。”

　　“那你的晚饭是怎么解决的？”日野映人轻轻笑着，说：“稍等，我去把去腥用的调味拿来给你。”

　　“沙拉。”沈梦回答：“还加了一份吐司。”

　　“给你。”日野映人将调料递给她，又问：“这样不会饿吗？”

　　“还好。”

　　“这是我在便利店买的饭团，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拿走一份吧。”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包装好的饭团。

　　“你还没吃吗？”

　　日野映人点头默认。事实上从早上吃掉一份盒饭后，就没再进食，现在饿得头晕目眩了。

　　沈梦提议说：“要不现在把猪排咖喱饭做好，然后你可以当作晚饭，我也可以吃个夜宵。”

　　日野映人受宠若惊，静静地看着沈梦，向她道谢。

　　沈梦有点心疼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的。”

　　“我没有忌口的。”日野映人微颔首：“请你随意。”

　　她想起他对豆制品过敏。

　　一个不坦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