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36、今宵偶然

　　沈梦洗好澡，将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清洗，听着卷着滚筒声的还有隔壁突然炸起的笑声和楼上那位美术院学生将画笔放进水桶里反复搅动的声音，焦躁而混乱。

　　她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回到客厅那张桌边，打开电脑完成课后作业，这才猛然想起调起静音的手机还放在外衣口袋里，心一凉，什么都顾不上直奔向阳台，从洗衣机取出湿漉漉的外衣，手机亮了几秒就转为黑屏，没再亮起过。

　　她赶紧拿来吹风机对着手机一顿吹，吹了十几分钟也没等来回应，只好作罢。坐下来想要冷静下来，没过几秒又迫不及待地登录电脑端联系软件，跳出几条消息，她筛选回复了首要几位，最后落在半小时前姜堰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在此之前他发了有七八条聊天，问吃了没，是不是生气了，现在在家吗？还有两条语音电话，却迟迟没等来沈梦的答复，显然他也生气了，最后一条则是：“如果你不想跟我联系，以后都没跟我说话了。”

　　沈梦疲惫地倒在桌上，手指落在键盘上像是无意识地搜寻着几个字母，抬眼时，聊天框里出现了她的解释：“我刚才没看到消息”，然后她又迅速按下删除键，不服气地不肯让那串字露面。

　　如果你再也不想和我说话，那么就不要再联系了。如果你有时间陪着你的朋友去酒吧鬼混却没办法陪我去富士急的话，那我以后都不会再邀请你出去玩了。是不是你觉得我一直无条件接受着你所做的全部也会待在你的身边，所以觉得我廉价不已。是不是你也已经厌倦了这个一点都不有趣也不幽默的青梅竹马...

　　沈梦想要找寻某种能够麻痹自己的物品，好让她不去想这一夜他在酒吧经历了什么，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历任前女友的脸，想到他失恋的那一天，她迟迟没找到姜堰，校园里兜兜转转地搜寻着，终于在体育馆三楼昏暗的走廊尽头找到他，坐在地上垂着脑袋没有精神，她不确定地走近，看清他指间烟火跳动，烟味缭绕。

　　她从来不知道姜堰会抽烟，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姜堰抽烟。想想也是，她只是见到了一个青梅所能看到的视角，却不是朋友，更不是爱人，如何八面玲珑都无法看清全部的他。

　　沈梦蹲下来，面对着他低垂的脑袋。那根烟将将燃底，快要烧到他的指间，沈梦便掐着那根烟从他两指中抽走，快速扔掉。手被温暖的手掌捏住，他粗糙的骨节揉着她的指腹，也终于肯抬起头看她：“烧到手了？”

　　手指麻麻的，刚才的烟火跳出来落到了指腹。沈梦微笑着摇摇头，从他手里脱出：“我们该回家了。”

　　姜堰沉沉叹气：“梦梦，今天你自己回去吧。”

　　“可是—”

　　“姜堰哥哥有事。”姜堰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像安抚着一只不悦的小狗：“听话，今天让我一个人静静，你回去别跟我爸说。”

　　沈梦低眼看着只存星火的烟蒂，下一刻，伸手拿走姜堰身侧的那包烟，寻找开口，从里头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向他伸出手。

　　姜堰惊讶地看着她。

　　“打火机。”沈梦又重复了一遍：“给我打火机。”

　　原本情场失意难过不堪的姜堰又添了一份慌张，要是让她抽烟让长辈们知道了，他免不了一顿挨打。眼疾手快就要抽走她嘴边那根烟，结果她更迅速，弯下腰捡起烟蒂，新的香烟对着仍亮着火光的烟尾，用力吸了一口，火光猛烈，一股刺激的尼古丁冲进她的胸腔，她止不住咳嗽着。

　　姜堰扔掉她手里的香烟：“你在犯什么傻！”

　　“我今天也很难受，所以想要抽烟消愁。”沈梦盯着他，眼底泪光还没擦掉，湿答答的：“既然姜堰哥哥都能碰烟，那么我也可以。”

　　“臭小孩，别乱来。”姜堰被她认真的脸逗笑。

　　沈梦坐到他身边，仰着头，走廊顶部那盏灯坏掉了。学校一直没维修，她望着空空如也，问他：“因为她甩了你，所以这么难过吗？”

　　“是我提的分手。”姜堰说：“我喜欢她，但我们还是分手了。”

　　“如果真的喜欢她的话...”沈梦攥紧拳头，脸上平静：“就去找她，当面告诉她其实不想分手。”

　　“梦梦真的很单纯啊。”姜堰低低地笑，突然起身，面向沈梦。

　　彼此离得很近，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呼吸温热，在昏色里加速心跳。沈梦面红耳赤，不自然地撇开脑袋，姜堰的声音清楚地传进耳朵里：“那个女孩也很喜欢我，进了学生会也是因为能够有更多机会见到我，送过我情书，送她回去的那个晚上她脸红不已，跟我说她很喜欢我。然后我们在一起了，可是现在分手了。”

　　“现在喜欢她的人是你。”沈梦说。

　　多么戏剧，最先喜欢的人最先脱离，被带入这场感情的人却沉溺在爱河里。

　　“如果是梦梦的话，姜堰哥哥特意过来找你复合，你会同意吗？”姜堰疲惫地把额头靠在她的肩膀处，声音低沉：“梦梦到底有多喜欢姜堰哥哥呢，能够为我做到哪种程度呢？”

　　就像他是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沈梦喘不过气来，她下定决心推开他，很用力，被推走的姜堰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怎么可能接受你的复合！”沈梦狼狈地站起来，逃离了这个难忘的处境。

　　同姜堰的聊天界面就此停留在这，沈梦心不在焉地晾好衣服，熬着困意将视频剪辑完成一部分，揉着酸痛的脖子看钟表停留在十一点，突然想如果姜堰回去没看到自己会不会担心，她摇摇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开，除非他来找自己，否则这次绝对不可能是自己先落下阵来。

　　手机故障，电脑里存着的电影也没有特别想看的，闭着眼试图酝酿睡意却又格外清醒起来，沈梦被迫站在阳台接受外界带来的安宁，楼上的美术生还没结束他的画作，神神叨叨地说着她听不清的日语，最终她决定下楼去便利店买牛奶。

　　日野映人那边应该正愉快聚餐，她不会没有眼力见地凑过去打扰。想想来到东京后她没有结交什么朋友，就连夜生活也少得可怜，又想到五十岚沙笑，可是以现在她们的关系见面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沈梦更加觉得自己活得相当失败。

　　从便利店买了牛奶和关东煮，沈梦不想回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便找了公园亮敞的一处地方坐着。慢吞吞吃着关东煮，仰望着黯淡的星光，乌云飘过明月，不知不觉又开始落雪了。

　　远处住宅区几家住户黑暗一片，几家住户灯光长亮，有人穿过走廊下了楼梯，有人站在阳台上又进了房间。她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只有客厅亮着灯，那是她的习惯，一个人住着总不愿意关掉全部的灯。

　　日野映人在玩游戏时突然想到他们下午只喝了咖啡，然后他们去了音像店后就打车回来了。现在看着北原洸太津津有味地吃着拉面，又想到沈梦第一次做的猪排咖喱饭，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随便凑合晚餐。

　　趁着一局游戏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北原洸太埋头吃拉面，佐藤接到电话进了阳台回复工作信息，他左思右想，找了借口遛出门，轻轻敲响她的门。

　　一秒，两秒，三秒...门始终没开。

　　日野映人试探性地再敲了敲，仍然没有动静，估计是睡着了，他便也不作打扰。碰巧的是吃饱喝足的沈梦慢悠悠走上楼梯，两个人不期而遇。

　　“晚上好。”沈梦最先跟他打招呼，一边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因为美食的原因让她郁闷难受的心情稍稍缓和：“怎么了，日野君。”

　　“你吃饭了吗？”

　　沈梦笑笑：“我刚从便利店回来。”

　　笨蛋，他可是亲眼看着自己从外面回来，用脑袋想想都能猜到是去进食了吧。还是说那是他邀请自己加入他们聚会的邀请吗？沈梦漫无边际的猜想着，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想到有关姜堰的事。

　　“我知道了。”日野映人跟她道别，准备进屋。

　　“日野君。”沈梦将钥匙放进锁孔，空荡荡的房间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要将她包围，她不由喊住了他：“这样的请求很失礼也很唐突，但是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日野映人始料未及，疑惑不解。

　　沈梦做出手势：“二十分钟，十分钟也可以，可以陪我待一会儿吗？”

　　“二十分钟，可以吗。”日野映人估算着吃拉面的时间和休息的时间，决定到时候去买点东西向佐藤他们解释去了趟便利店就好：“现在你想去哪里。”

　　“外面下雪了，就去我家吧。”沈梦向他保证：“我不会做什么的，毕竟我不是那个对你图谋不轨的私生。”

　　“担心的人不应该是我吧。”

　　沈梦看着他。

　　日野映人笑而不语，关上门，他被安排坐沙发。沈梦问他喝什么，果不其然又得到了牛奶的答复。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两边，默默喝着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