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33、坦白从宽

　　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梦坐在他安排的位置上，倾斜方向能看到日野映人半蹲在角落里搜寻着纸箱里的影片，估摸着有六七箱东西，他确认好后，便将其中两箱搬到桌边。

　　还没等沈梦问，他抬头，对她微笑说：“在你家吃猪排咖喱饭那次，我有看到柜子那一排的电影碟片，冒味地猜想你可能会喜欢的电影。”

　　沈梦是很喜欢看电影，何况专业也是影视相关，可是对方仅仅是短暂在客厅里吃过一次咖喱饭，竟然注意能够注意到并不起眼的细节，现在甚至以此作为话题，让她感到郁闷。

　　日野映人察觉到她的不悦和警惕，低下头检查着纸箱里妥善放置着的碟片，虽然是二手品但很多封面都是全新的，没怎么用过。

　　“对不起。”

　　“什么？”沈梦声音闷闷的。

　　“如果那是你不喜欢的，下次我会避免再次发生。你接纳饥肠辘辘的我享用食物，而我却借此窥探你的私人生活...是我得意忘形了，竟然自作聪明地认为你会喜欢。”

　　日野映人在说完那番话后似乎陷进了消极情绪中，只顾埋头检查每张碟片并收纳整齐。店里巨大的橱柜挡住了灯光，昏黄笼罩，在沈梦看来，他似乎身处于暗处一角。

　　“我很喜欢看电影，你也是吗？”沈梦蹲下来同他一起整理纸箱里的东西。

　　日野映人傻傻地摇头，眼前的女孩正一张碟片一张碟片地看下去，她含着微笑，不时抬眼看他。回过神，他又补充说：“比起电影更喜欢漫画。不过也有看过不少电影，并不讨厌。”

　　“日野君是很诚实的人。”沈梦笑了，将手上搜寻到的动画电影放到他那边：“如果是别人的话，很可能就会顺着我接下话题了。”

　　“我不想骗你。”

　　“这一点，我知道。”沈梦说。

　　日野映人停顿片刻，说：“还记得那次吗？”

　　沈梦并不清楚他提及的到底是什么。

　　日野映人迟迟没等到她回应，像是早已预料，望向沈梦的眼睛里毫无波澜：“那天在楼梯口，我对你说接下来要去面试，如果通过的话我会向你分享一个我的秘密。”

　　“我...”沈梦记起他有一场面试，但他的约定已没了印象：“这是日野君要向我分享的秘密？”

　　日野映人将电影碟片递给她：“这是我的秘密基地。虽然这家音像店很老旧，但是在这里能收到很多冷门的漫画，店老板也是资深漫画迷，和他聊天度过的时间总能过得又快又开心。”

　　“这就是日野君的秘密？”

　　这个秘密听起来更像是不喜欢吃豆制品这种简单而对方也易于承受的癖好。

　　“上次我来音像店看到这边新进的影片，突然想到你应该会喜欢。从没想过有机会能和你一起出现在这里。”日野映人将里面的碟片取出，供她一一欣赏：“有要带走的影片交给我，到时候一起付掉吧。”

　　“我可以自己付。”沈梦拿着《蓝白红三部曲》电影碟片，女主靓丽夺目的脸便直直对着她，刺目的红色，和这处音像店灰沉沉的格调与暗色的光分裂出两个世界般的眩晕：“那只是一个祝福，换了其他人我也同样会祝福。我不明白为什么日野君要向我共享这个秘密。”

　　“如你所说的共享。”日野映人说：“我想和你建立一种关系，能够让我们可以一次次没有顾虑的在大半夜坐公园里看流星，可以吃到你做的猪排咖喱饭的关系。”

　　“这算不算—”

　　为什么不肯道出那句真相，那句姜堰早早敏锐发觉的真相，现如今哽在喉咙，艰难得难以发声。

　　“是告白。”日野映人坦然地对着她：“我喜欢你。”

　　沈梦慌张地将碟片放到桌上，阁楼上老妇人正在用餐，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只有微弱的光跳出门廊。她的目光从阁楼落回眼前，日野映人那双明亮而纯粹的眼睛不期撞上。

　　“我有喜欢的人。”沈梦手足无措，站了起来。

　　“我知道。”日野映人说：“那人现在和你住一起，他能保护你不受那群人的伤害。”

　　他甚至知道那个男人和五十岚沙笑同属一所大学，他曾经去接五十岚沙笑时碰见过他。那个叫姜堰的人打球很厉害，球队里的队友说他打球很有存在感。他知道沈梦提过的富士急游玩想来也是跟他一道去的。

　　所以眼神是无法骗人的，她有多喜欢姜堰，他一清二楚。

　　“其实有一个问题，从一开始我就想过问你。”沈梦扶住桌沿，往后退了几步：“今天很多次我都想问你但又收回了念头，我想过万一你真的不知情呢，可是你是沙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无法解释你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森本昌，那个家伙曾是我的高中朋友，毕业后他没有升学，听说他去北海道行商了，今年因为失败而又回到东京。”日野映人站起身，来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沈梦：“刚才一路走来很冷，喝点热茶暖暖吧。”

　　沈梦没接过茶水，保持着和他的安全距离。

　　“我不会伤害你。”日野映人将热茶放到桌边，贴近她垂下的手背：“既然你问我，我就如实告诉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沈梦心脏跳得难以喘息，又一次，她又一次被欺骗，被蒙在鼓里。已经不能用单纯形容，她真的愚蠢至极。

　　“我和沙笑说过会彻底解决这个横隔了我们很久的问题。”日野映人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只要你问起，我会告诉你。那个家伙不是因为沙笑而对你动手，追根溯源，其实他们是以我为中心点伤害着我身边的人，沙笑，还有你。”

　　少年垂首，暗色的光笼罩着，他藏匿于那道阴影里，只显出冷峻的脸庞。时间骤然回退到他们初见那日，即使他曾经情不自禁地夸着她可爱，缩在公共椅上吃着不沾芥末的寿司，一同看夜空，也无法改变他仍然是初见时阴沉寡言的少年。

　　无法改变他们从来没有接近过彼此，同在一个世界。

　　“我对你当时存有防备心，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过去的邻居，也就是你现在住宅曾经的所属人，她调查到我的住址，偷拍跟踪我的私生活。所以在你到来以后，当时我还存有戒心。”

　　那段时间，日野映人不得不寄宿到北原洸太租的房子里，虽然空间有限，那几天都睡在地板上，但睡得安稳很多。不再有暴躁的邻居深夜敲他的门，在他的门上挂各种零食水果和情书，包括一些偷拍的照片，后面写着“映人很适合这个发型哦，最喜欢映人吃饭的样子了”“他们真讨厌！我要杀掉他们！”诸如此类的话语，甚至从阳台爬进他的卧室，叫来警察才算作罢。所以在新邻居到来时，他仍心存警惕，虽然她单纯善良，但彼此依旧无法拉近距离，他担心她是另一位借机靠近的狂热粉丝。

　　“你认为在说出这番真心话后，我们还能够像现在这样吗，我还会无事发生地接受你的表白吗，甚至心无芥蒂地坐在这里喝茶看漫画？”

　　“就算没有真心话，你也不会同意我的表白，这点我很清楚。”沈梦眼底满是排斥，这点日野映人心知肚明，他本可以装作没有参与其中，沙笑不会泄露秘密，可是—用谎言弥补另一个谎言，如同无底洞会淹没掉他：“我的目的达成了，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而这些事实算是事实吗？还是说不过是他们设下新的陷阱让她糊里糊涂跳进去，让她接受欺骗者的道歉吗？

　　“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享受由你带来的快||感又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店门口传来宫岛寺太的声音，他靠在门廊上，懒懒地望着正僵持着的两位。抬手拍了拍肩上的落雪，说：“外面下雪了，真是很冷呢，既然是家店铺，我进来也不会被赶走吧。”

　　沈梦还没开口，日野映人已提前走上一步，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日野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家供人服务的店铺，我作为客人到来也没有不妥吧。”氛围尴尬而局促起来，唯独宫岛寺太状似无事地来到他们身前：“原来你们两人认识，日野君居然认识我的妹妹，顺便一提她也是King的一员哦。”

　　日野映人看向安静得过分的沈梦，她仰着头正望着宫岛寺太，没有那股脆弱，而是怒意：“我才不是你的妹妹，而且我很有必要考虑应不应该退出King！”

　　“绿夏，乖乖听哥哥的话。”宫岛寺太好心情地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如果不是河野夫人不计较你刚才的失礼，刚才的饭局就功亏一篑了。”

　　日野映人挥开他抚着沈梦脑袋的手，语气冷硬：“不要对她动手动脚，什么时候你的心思落到年轻女孩身上了。”

　　“日野君未免对我太有敌意了吧。”宫岛寺太将手放进口袋里：“年轻是最珍贵的宝藏，试问谁不喜欢青春的少女呢？绿夏作为我的妹妹，如果你想要追求她，就应当对我这个哥哥放尊重点。”

　　“为什么要带她去见河野夫人。”日野映人脸色并不好，阴沉沉的。一些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

　　“向那位尊敬的夫人介绍家妹，她很喜欢绿夏，说不定下次还会再邀请绿夏去宴会。”

　　宫岛寺太宠溺地对着沈梦笑笑，换来的是沈梦坚决地拒绝：“我不会再去见那位夫人，也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哥哥。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救助，但我不想与你为伍。不—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个人为伍。”

　　随即，沈梦又看向日野映人：“我也不想成为那个被欺骗和被玩弄的人。”

　　日野映人自知那些隐瞒，没做辩驳。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日野君能麻烦你带我离开这里吗？”这片地区偏僻而弯弯绕绕，沈梦实在没办法靠自己离开。

　　日野映人颔首：“我上楼跟奶奶说一声，等我几分钟。”

　　沈梦便看着他踩着木制楼梯进了阁楼，那束从门缝里投出的光被彻底隔绝，她失神看着。宫岛寺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停止流萤扑火般的仰视。作为King的一员，我很有必要给予你提醒，远离那个男人，切勿着迷，或者烈焰会将你焚烧。”

　　沈梦回过神，仍心存芥蒂，望着宫岛寺太：“他只是邻居朋友。”

　　“能和日野君成为朋友不是件简单的事。”宫岛寺太说：“要知道，我认识他至今都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