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23、你非如此

　　“果然是高中时候拍的那种照片。”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茶余饭后谈及的趣事，竟还能笑出声：“跟上次一样的吧，我已经给你点好了。”

　　沈梦明白过来，五十岚沙笑根据上次点的咖啡而默认她的喜好，她竟然记得。这时服务员偏巧将咖啡送过来，刚一放下，沙笑就夹了两块方糖放进了咖啡内。

　　“跟上次一样还是两颗糖。”她微靠向沙发，低眼眯着沈梦：“你真的太好懂了。现在是不是在想只要说几句好听话，陪我短则几分钟长则几个小时，你就能获得我的全部信赖，然后我就会感激涕零有个知心人愿意听我的倾诉，有关照片的来龙去脉你就会全部清楚了。”

　　“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我只是觉得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如果你需要我，我会陪着你。”沈梦如实坦白：“当然你不需要我的话...看现在的状况，我还是趁早离开更好。”

　　“看样子，你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了。”五十岚沙笑语气含着讽刺：“你的第一个日本朋友，是吗？”

　　“直说吧。”沈梦站起来就要离开。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一顿：“我只是觉得这种事理应由你自己解决。你的愤怒和隐藏的秘密，我都不想知道。你也别用这种口吻嘲笑我，这件事解决后，我马上离开。”

　　“再问你一个问题。”五十岚沙笑总是突兀地转向她所想要的话题：“是我在地铁上那个问题的后续。别拿这种警惕的眼神盯着我，我不是在挑衅你，只是很好奇人生在世总会碰上几个混蛋变态，你该怎么应对呢？就用你的道歉法则？”

　　“我会求救，会报警，交给法律处理。”沈梦摸不准她的意思，何况刚才被她激怒，余怒未消：“他们给我的伤害，我不会回以同样的伤害，那样和他们没有区别，我要用正确的手段。”

　　“正人君子。”五十岚沙笑讽刺地笑起来。

　　“我只想做到问心无愧。”

　　五十岚沙笑微笑着直面她的反击：“我还挺讨厌你总是装作很乖很受本分的样子。大概是同类吧，我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让你的另一面暴露，自然也知道你的本性。”

　　“我真的受够你们了！”沈梦喊道。

　　宫岛寺太，五十岚沙笑，那些将她拖进深巷的男人...一个一个几乎把她当做傻瓜，将她耍得团团转。

　　沈梦仅仅想平稳地度过在东京的这几年，陪着姜堰留在东京或者回到国内？她自有康庄大道，何必走独木桥，如同小丑般的被认识没多久的人戏弄。

　　“那群人找上我是你的原因吧。”沈梦终于问出口。

　　“他们以为每次出现都能把我们的生活搅成一团烂泥。我啊，本就是烂泥，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平安无事的脱身。”五十岚沙笑示意沈梦凑近，刻意压着很低的声音，她的声线在压抑中渗出令人发怵的寒意：“你只是被我当做了诱饵，现在明白了吧？”

　　所以才肯亲近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人，才会在认识了仅仅几个礼拜后带去所谓的秘密基地，见证她绚烂夺目的表演...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疯子。”一字一字从沈梦紧闭的唇齿间跳出来：“五十岚沙笑，你就是个疯子！”

　　“很显然你早就怀疑过是我的原因，他们才会找上你。”沈梦过于平静的反应令五十岚沙笑吃味，为什么不暴跳如雷，大失所望，甚至大打出手，或许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都比得过现在好受：“为什么没有坚定这个怀疑呢？你现在白白被当做靶子了，笨蛋！”

　　五十岚沙笑并不是一直直率坦荡，以挑衅他人为乐并且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人，最起码在高中时，她整天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别人不敢惹她，她也不惹事，几乎是班级最边缘的人群，金字塔底端的隐形人，就算一整个学期不来上课也没有同学敢议论。

　　五十岚沙笑不喜欢在教室里吃午饭，将便当塞进衣服里，溜到天台特定的角落里，像只蟑螂似的躲在暗地里才是她的每日必行。

　　她总是仰望着东京的天空，慢吞吞地吃完妈妈准备的午餐。时间一久，她试着把握好用餐时间，在距离上课前半小时，偷偷溜进器材室里，将藏起来的CD机放在垫子上，听着歌闭眼休息十几分钟。

　　“已经结束了升学考，现在应该选一个感兴趣的社团度过美好的高中生活吧。”妈妈站在厨房里，将厚厚的猪肉切成一块一块。得知五十岚沙笑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一想到即将度过三年回家部的平静生活，难免感到惋惜：“沙笑不是很喜欢音乐吗？去参加吧，妈妈很支持你哦！”她激动地捧着双手，不禁回忆起来：“妈妈就是在高中网球部和爸爸认识的呢，那时候的爸爸就是妈妈的偶像了。”

　　五十岚沙笑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班级里那群家伙沾上关系，他们很肤浅还无聊，下课后站在走廊上侃侃而谈，尽是乏味的话题和恶心的玩笑。女孩子也只聊着不痛不痒的八卦，哪位喜欢的偶像最近举办什么演出，想着法子能到现场一睹真容。她们会做精致美味的食物，会聚在一起谈论课业，还会放学后去三三两两结伴去参加社团。

　　她觉得很无聊。只一眼就能把他们的未来望到尽头。

　　可是她也重复着相同的一天，隐形人般的度过了高一。然后在高二那年迎来了她人生里的变数，将她本以无波无澜的未来彻底击溃，被狠狠推进深渊。

　　日野映人是作为转学生来到五十岚沙笑所在的这所高中。

　　他很瘦，肤色惨白，长得却很好看。

　　第一天就有女生送给他零食，甚至连隔壁和对面楼的女生也偷偷在窗口看他，窃窃私语。这家伙显然早已习惯被人注视和接受示好礼物。没有心理负担地婉拒了女孩的零食，恍若无人地坐在位置上补写课堂笔记。

　　五十岚沙笑从不凑热闹，更对此嗤之以鼻，这种花蝴蝶一样的家伙迟早会闹出笑话。

　　她继续躲在天台吃妈妈亲手制作的便当，吃完就要溜进器材室听歌午睡。结果那个刚一进校就备受瞩目的家伙出现在天台，站上高高的台阶，眺望着远方。

　　不偏不倚，将五十岚沙笑所能见的蔚蓝色天空挡住了。

　　他还不自知，趴在栏杆上很久，久到沙笑悄声悄息地吃空了便当，眼看着听歌午睡时间不够，她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那家伙听力出奇得好，听出了脚步声，转身看到了她。

　　“原来这里还有人。”他的眼睛澄澈明亮，抿着很淡的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从你进天台开始就在打扰我了。”

　　“但是天台算公共区域吧。”日野映人接着向她道歉，又说：“我找了很多地方，只有这里不会被打扰。”

　　“所以换你打扰我是吧，真是个恶劣的家伙。”五十岚沙笑冷着脸，准备逃往器材室。听到塑料包装纸的声音，她瞥见日野映人坐在高台上，腿挂在半空轻轻晃着，拆开一个咖喱面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好像晚一步就要饿死的样子。

　　五十岚沙笑无语地盯着少年吃咖喱面包，已经吃掉了一大半，又忍不住想吐槽他刚才那段趴栏杆的时间难道就是无病呻吟似的浪费时间吗，难道他以为是在拍青春电影吗？

　　日野映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向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不是有女生给你送吃的吗？第一天就当学校大明星的家伙竟然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吃着速食面包，在搞什么鬼啊！”五十岚沙笑说完又连忙摆摆手：“我没有在问你哦，所以不必解释。”

　　日野映人捂住嘴：“我喜欢咖喱面包。”

　　“那你多吃点吧。”五十岚沙笑逐渐没了耐心：“吃完以后给我离开，这里是我的地盘！”

　　“这里是公共区域吧。”日野映人坦然说出。

　　“哈？我可不是在提醒你。”五十岚沙笑冷冷打量他：“你这么瘦，或许我一拳就能把你打死。所以利索地滚出我的地盘！”

　　“原本，不，现在我也为打扰你而感到歉意。但是你说的话很不尊重人，请你重新组织语言，然后礼貌地请我出去。”

　　“哈？你在说什么白痴话！”

　　“暴力只会引起逆反心。”日野映人对她温和的笑笑：“我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但是你的话很伤人心，就像一把利刃，会伤到靠近你的人。”

　　“吃面包把脑子吃傻了，是吗？”五十岚沙笑不悦地踢了一脚地面。

　　日野映人抓着面包的手微停滞：“我也不是每天都在吃面包，有在换口味。”

　　五十岚沙笑不解地皱起眉。

　　“我是正常人，所以不吃主食的话也会受不住。”日野映人盯着自己手里的咖喱面包，接着从身后抽出一枚新的面包，认真地告诉她：“还有牛奶面包，你要试试吗？”

　　五十岚沙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不还是面包。”

　　再说了，慷慨地给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午餐面包，他是笨蛋吗？

　　“还有其他口味的。”接着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几枚面包。

　　五十岚沙笑绷不住了：“你是有哆啦A梦的随意门吗？”

　　“这样的话，随时都能拿出来填肚子。”日野映人将头侧向一边，盯着地面上那块空旷的草地，一群少年们奔跑着，欢呼着，踢着球，截然不同于天台沉静的氛围：“我总是突然的，没有征兆的就会感到饿，这是个很奇怪的反应。”

　　五十岚沙笑记住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少年。

　　他坐在教室角落的座位，桌面收拾得干净，抽屉也整理齐整。认真听讲，却从不举手回应老师。他总是埋着脑袋刷刷写下一行行工整的笔记，课后趴在桌上睡觉，总有怀着爱慕之情的女生进他们的教室，或是将爱心便当和情书放到他的桌上就羞怯地逃离现场，或是极为胆大且坦诚的示好告白。然后又被日野映人收拾进抽屉里，放学无人的教室里，被他一并扔进垃圾桶里。

　　往后的每天，日野映人一到中午就会从教室消失。

　　而五十岚沙笑的秘密天台最近多了一位客人。

　　“今天居然不是面包了，真是难得啊。”五十岚沙笑捧着妈妈亲手制的便当盒，坐到日野映人的旁边。他手里是一份猪排咖喱饭，散着浓烈的香味。他握着筷子，竟然看呆了，五十岚沙笑说：“笨蛋，为什么搞得像是盲盒便当一样，竟然是本人最惊喜。”

　　日野映人手背贴上眼睛：“没想到妈妈还记得我最喜欢猪排咖喱饭。”

　　“当妈妈的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孩子的喜好。”五十岚沙笑发觉自从认识这家伙后，在学校里不仅话多起来，更是情不自禁就想要吐槽：“妈妈要是听到了会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