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妻》鹿逐溪

6、第六章

　　鸡烤得太老了，肉很柴，奚摇光咬得腮帮子疼，不过为了自己的肚子，她还是吃了小半只，总有种吞了石头的感觉。

　　晏回舟靠在山壁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吃鸡，看她鼓起的腮帮，看她因咬得费力而蹙起的娥眉，见她听停了下来后，便问:“吃饱了？”

　　他看她吃鸡有一会儿了，心想道怎么有人吃鸡那么可爱的，像松鼠一样。

　　奚摇光点了点头。然后将剩下的烤鸡挪到了晏回舟的面前，“我没有用嘴咬过，都是用手撕的。”所以她现在两手都是脏污。

　　晏回舟笑出了声，而后直起身，拎起剩下的大半只烤鸡，直接塞进了嘴里。没有撕咬，是直接一整个地塞了进去，在那一瞬间，他的嘴张得极其大，快到奚摇光只看见烤鸡的残影。

　　她看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依她阿娘的话来讲，这就是当机，虽然她并不知道当机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的嘴能一瞬间张那么大？明明脸也不大，怎么就能张那么大的嘴？

　　这岂不是说他能直接把她吞了吗？

　　她忽然生出一股极为荒诞的情绪，但是倒也没有十分恐惧的情绪，或许吃人这一项本就十分恐怖了。反正是吃人，管他怎么吃呢，说不定一整个吞下去该不会痛呢。她挠了挠脸颊，才想起自己的手上满是脏污，突然大脑就一片空白，而后懊悔袭来，才问他哪儿有水，她想去梳洗一下。

　　晏回舟颇为餍足地眯了眯眼睛，心情似乎特别好，听她这般问，便伸出了修长的食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儿有镜泉。”

　　他嗓音明朗，带着一股特别勾人的韵味。

　　奚摇光讷讷地道了谢。

　　晏回舟没有要带她去的意思。奚摇光本人也不想他带着去，总觉得会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吞进去。刚才的那副场面对她来说着实有些难以消化。

　　她匆匆爬起来，正准备去找镜泉，忽而想到了山神庙中的箱笼，于是便又折回来，犹豫地问了他:“我能不能取回山神庙中的行囊？”她的心情颇为忐忑，生怕被他误会自己要逃跑一怒之下将她吞了，就小声解释说，“身外之物倒是不值一提，但是行囊中还有我阿娘的骨灰。”

　　“骨灰？”

　　晏回舟侧目，看她不安地扭着手指，眼神闪躲，便似笑非笑道:“真的是骨灰吗？”

　　奚摇光忙点头。“真的是骨灰！我没有骗人！我这次上京就是为了我阿娘的遗愿，自然连阿娘的骨灰也带上的。”这句话自然有真有假。

　　似乎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奚摇光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真诚。

　　晏回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笑着说:“自然行啊。好了，我乏了，等你从镜泉回来后我们便去山神庙。”

　　这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是去一趟山神庙罢了。

　　随后不等奚摇光回答，他就委顿于地，很快便传来了睡觉独有的呼吸声。他睡得倒是挺快的。

　　奚摇光没想到他会那么简单就同意了，自己刚准备的一堆母女情深的回忆企图让他产生恻隐之心就这么无疾而终了。不过幸好，他同意了。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走向了晏回舟所指的方向。他口中的镜泉就在那儿。上京以来，她从未听说过镜泉，或许是这座山里独有的湖泉？

　　山中的暑夏并无燥意，碧空如洗的蓝天，被层层绿荫分割成或大或小的碎片。林间略过的风温吞吞的，仿佛摇晃着光晕。树叶沙沙作响，鼻息之间都是草木和野花的幽香……

　　在如此诗情画意中的林间行走，奚摇光丝毫不感到累。从昨日到今日，起起伏伏的情绪仿佛得到了缓解。

　　走了一会儿，她又跑了起来，很快就跑出了林子，视野豁然开朗，一大片纯蓝色的湖水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湖面水波不兴，粼粼水波犹如丝绸上的细纹，静静地流淌。周边层峦叠嶂的山峰印在湖中，奚摇光这才注意到整个镜泉是被山峰围起来的。而且晏回舟的洞房与镜泉居然如此之近！

　　泉边有鹿饮泉，也有蝴蝶鸟儿戏水，整个场面看着就像一面雕刻着山水画的屏风，温和且美好。

　　奚摇光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饮水的鹿抬了抬头，又低了下去，似乎对于奚摇光这个生人并不害怕。奚摇光来到泉边，蹲了下去，双手洗净，而后掬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去……

　　一天没洗脸了，眼睛有些不舒服。她阿娘说脸上分泌的油脂过多很容易进入眼睛，就会让眼睛又酸又涨，她不知道为何脸上会分泌油脂，但她阿娘的话一定是对的，

　　“唉，这么一看，眼睛竟然已经发红了……”她对着湖面中映出的自己叹气。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的嗓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奚摇光被惊了一跳，差点往湖里栽去，幸而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离湖边。

　　“抱歉，我没想到会吓到你。”对方道歉地道。

　　奚摇光拍着胸口，忙说“没事没事”。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绝对不是普通人，或许和晏回舟一样是个妖精么，总之不能得罪的。

　　而且对方长得也很好看，对好看的人她自然也回多一分耐心。

　　不过未免太好看了吧，就像晏回舟的嘴能张那么大一样夸张。

　　“擦擦吧。”对方递出了一块洁净的帕子给她。

　　奚摇光道了谢，但没接。

　　再好看的人，也要生出一丝丝的警惕之心的啊。晏回舟也好看，但他会吃人啊，谁知道对面的漂亮的年轻人会不会吃人呢。

　　她实在太好懂了，尤其面对的是浸淫后宅多年的沉光。蛾眉一蹙，眼神微闪，唇角微撇，他就知道她心中的考量。

　　于是他温和地道:“放心，我不吃人。”

　　奚摇光抬起头，眼中闪过惊愕。

　　沉光又将帕子递了过去，“还是擦擦吧。公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公子？

　　指的是宴回舟？

　　等等，他是误以为她被晏回舟欺负所以偷偷地来这儿哭吗？

　　这误会可大了。不过他能这样认为，显然说明晏回舟此人性格霸道了吧。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

　　“你说的公子是……晏回舟？”

　　沉光笑了笑，道:“尧汐山的公子，唯有宴回舟。”

　　这话可就略有些霸道了。

　　晏回舟好像地位很高的样子。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绿荫下，奚摇光脸上的水渍也干得差不多了，眼睛也舒服了许多。

　　“你是晏回舟的人？”

　　沉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这下奚摇光明白了，“你们是朋友。”

　　她还以为称呼公子是主人与仆人呢。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当仆人呢。

　　沉光听到她这句话，也笑了，“对。我们是朋友。”

　　但奚摇光还是不明白，“可既然你们是朋友，为何他吃人，而你却不吃人？”

　　沉光深思了会儿，道:“或许我和人生活了许多年，早已有了人性吧。而且我原先也不是尧汐山的，我是从山外进来的。”

　　奚摇光接着问:“那晏回舟呢？他生来就在尧汐山吗？”

　　看到她眼中的好奇，沉光道:“公子从未与人相处过。”

　　奚摇光眨了眨眼，又听到沉光说:“公子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吃了你。其实你也不是没有任何生机，或许你可以试着讨好他……”

　　奚摇光:……

　　讨好晏回舟？你认真的吗？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沉光也很费解，他给她指的这条明路，难道不合适吗？

　　哦，不对，也许是……他蓦地反应过来了。

　　他歉然道:“你误会了，公子虽然行事诡异，但他万万不会强迫你的。”

　　奚摇光表情更加复杂了。

　　她很想问一句——你知道他是怎么将我掳到洞房中的吗？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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