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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吕蒙从建业出发,一路悠然,到达寻阳后,赫然发现城中已有一座崭新的大宅等候。他这才意识到孙权的另一份小小礼品是何物,不由哑然失笑。

      同年入夏,吴主孙权领十万军,出兵合肥。

      凌统随军出征前途经寻阳,顺路拜别吕蒙。吕蒙迎进前堂,命人摆酒款待。凌统不好意思的一拱手:“不瞒都督,我从此只喝茶,不饮酒了。”

      “哦?”吕蒙故作不解,“这样兴霸岂不是很失望?他皮痒了欠打又怎么办?”

      凌统只有干笑。然后他支吾半天,问:“主公这次居然没有请都督督阵,都督你难道没有疑虑么?”

      吕蒙笑道:“我该有什么疑虑?主公又想牛刀小试了。我一去,他反倒展不开手脚。”

      蓦然间,他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是的,几多春秋之前,也是这样的心腹之音。只不过问的人是自己,而回答的人是周瑜。而大都督是怎样回答的?他似乎没有回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如此。对他的主公,心底磊落踏实之极的时候,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枝端末节。

      周公瑾象一卷书,吕蒙有意无意的,偶尔会回头去翻一翻。这一翻,总是能读出点什么新的东西。

      谦辞归谦辞,吕蒙心里对孙权的这次统兵,总有些不放心。征黄祖时,主公有韩当和程普压阵。濡须口和之后的皖城以及荆州三郡,都是自己作主,孙权作壁上观。这一次,主公是信心百倍,兴致勃勃的自己领兵出发了。

      好在有蒋钦,甘宁,和周泰等人随行。而且对手张辽只有不过万的人马,在兵力上江东占了绝对优势,应该无需他担忧。

      吴主不在,就不用隔三差五的奏对。寻阳离建业有两天的路程,吕蒙也就乐得在寻阳宅第里住下,终于得了一阵闲。这一闲下来,只觉得身心疲惫,遍体慵懒无力,不由苦笑:怎么这么娇嫩,难道是老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刻惦记着军报。合肥的战况似乎没有最初想象的那般乐观。张辽死守不出,还利用吴军刚落脚时的匆忙慌乱,打了几次骚扰性的突袭。吕蒙把竹简扔到案上,皱起了眉头:扎营都这么乱,兴霸和公绩都在做什么?

      这天早晨,门人报都尉陆逊来访。

      陆逊是要前往合肥运送处方药材,名帖里称已知都督要调自己进中军帐,就趁顺路拜访都督。

      吕蒙大吃一惊:军中有疫?

      大军到合肥后,一是水土不服,二是天气炎热。合肥地面儿邪,往年征战遗留的枯骨曝尸多年,入暑之后,不知怎的这次居然引来了瘟疫。吴军三个月没有任何可喜进展,反倒躺倒了成片。陆逊解释来由的时候也是愁眉不展。“主公忖度再三,大概收了药材后,待解决了一时之急,近日就会撤军吧。”

      “伯言是何时收到运药的军令的?”吕蒙问。

      “四日前。”陆逊回答,“操办药物多占了几天时间。这期间合肥没有任何消息。不过属下在中护军中有几个旧交,私人消息传得快些,说主公已经开始令骠骑营和中护军拔营了。”

      吕蒙一掌拍在案上,乒的一声把陆逊吓了一跳。

      “中护军是主公的护驾,骠骑营脚力雄壮,两队精良之师,都应该是垫后的部队,怎么能先行撤军?!”吕蒙站起身,摸了摸额头,只觉得脑袋里钝痛。“周泰糊涂了,他作什么想?!”

      陆逊急忙站起来一拱手:“都督息怒。属下这次特地拜访都督,也是想请都督给一良策,才能劝得主公重新调度,谨慎撤军。营里传闻,主公这几日极为烦闷,已经听不得任何将士进言了,连蒋钦也不见….”

      吕蒙叹了口气:“来不及了。我若是修书,伯言替我带到前线,也是三五日之后的事了。”他转过身,从箱格上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在案上摊开。陆逊上前,指出合肥的位置,并草草划出了战线部署。

      两人的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合肥城居高临下,张辽只要登高眺望,吴军撤军的阵势一览无余。

      吕蒙沉吟半晌,眼睛一亮:“伯言可否借我二十骑良驹?我日夜兼程,两日之内便可到达合肥!”

      “这…”陆逊一迟疑,“二十匹马不成问题,但都督你这样赶路,太过劳损身体。能否请都督修书,属下自己快马传到前线?我保证万无一失!“

      吕蒙笑了笑:“你这是擅自离职,军令不可做儿戏,是要掉脑袋的。“

      一个时辰后,吕蒙带着几个亲兵和换乘马匹,向合肥方向急奔。

      这一众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人三骑,换马不换人。到第三日午时,已经到达合肥城外。早有哨兵报于甘宁,后者打开营门,风一般冲出来,腰间铃铛响得好不热闹。

      吕蒙勒紧缰绳,坐下骏马早已口吐白沫,腿软筋麻。他偏身下马,腿上竟一软,险些跌下马背。甘宁眼尖手快,急忙扶住。

      “老伙计,你疯了?!跑到这儿….“

      吕蒙脸色极为难看,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何时动身?“

      “未时。“甘宁无需寒暄,就知道吕蒙在问什么。他架着吕蒙,只觉得对方身子轻飘飘的,只道是他没有披甲的缘故。”我跟主公争说我的人要垫后,结果差点儿挨了棍子。我拖磨了两天,实在是磨不动了….“

      “主公人在哪里?“

      甘宁愤然:“我又不是周幼平….你先进来歇着,我派人找他!“

      两人在甘宁帐内坐定的功夫,寻人的兵士已经回来了,后面跟着满头大汗的凌统。

      “都督!“凌统人虽狼狈,但兴奋异常:”你怎么来了?“

      看到吕蒙和甘宁的脸色,他马上意识到事态严峻:“禀都督,我今日巡营,正好得知主公由周将军护着,走马去逍遥津了。“

      “大军都撤了,他去那人鸟都不见的鬼地方作甚?!“甘宁一时气短,先骂起来。

      “逍遥津?临水么?“吕蒙问。

      “津北。下游二十里就是津桥,看风景的好地方。“凌统回答,”丁奉和蒋钦的队伍都于昨日刚刚过桥。“

      “水往低走,津水边地势低无遮掩,是要被曹军作活靶子的。“吕蒙站起身,脸色疲惫不堪但仍强打精神,”兴霸,公绩,调你的彪骑营人马,只带方盾长矛,立刻赶到主公处!“

      甘宁对着帐外大喊一声:“来人!给都督换马!“

      *

      逍遥津如一弯银蛇,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迤逦蜿蜒向东流去。一只鹞子在空中盘旋良久,突然一头扎到岸边的树丛中去,又飞速冲到半空中,振翅而去。

      周泰悄悄看了一眼孙权:后者负手站在河岸边的巨石上,面对着阳光,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阴郁。他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合肥这一战从开始就不顺,越拖越晦气,最后竟传开了瘟疫。谁都知道孙权心里恼火,都不敢触他的酶头。撤军的命令一下,各部将士只好慢吞吞的动身,拖沓迤逦,士气低靡到底。临行之前,孙权突然要再望一眼逍遥津。他是主公,随他去吧。

      孙权已经站在河边一言不发了半个时辰有余。他慢慢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合肥,城头旗帜上的张字依稀可辨。十万之师却攻不下一座七千人守的城池,真是奇耻大辱。

      输便是输了,他倒是无需向任何人交代什么。但伯符去世前的叮嘱,却总在耳边牵绕:“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贤能者即使如金砂,沉淀多年,也会被这大浪淘尽。孙权越回味越怅然,只留的满腹抑郁,却无从诉说。

      他这么想着,周泰突然道:“主公?”

      孙权转头,就看到他正在魂牵梦绕的人向他走来。刹那间他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吕蒙三步并作两部走上前,身后跟着甘宁凌统和刚刚下马的数百精骑。

      “子明?!”孙权惊叫一声,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吕蒙略一拱手,却没有回答孙权,而是直问周泰:“你随行多少人马?”

      “护军二百骑…”

      “混账!”吕蒙怒喝一声:“二百人就敢在张辽眼皮底下招摇?你断了哪根儿筋?!”

      周泰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想说什么,被吕蒙的神色生生噎了回去。

      吕蒙示意凌统上前:“调你部两百人给幼平护着主公,另派人去下游探路,看看就近有无曹兵….”他抬头目测合肥城的距离。

      甘宁看出了他的想法,接口道:“这里到我军大营三十里有余,来回费时。丁蒋二人走后,现在营里差不多也空了。保险起见,我们可以现在就过桥。“

      吕蒙点头,这才面向孙权:“主公,恕属下无礼,我猜张辽已经对主公的行迹了如指掌。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地方。“

      孙权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欢喜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了。

      这一行近千人的队伍翻身上马,急匆匆地赶向下游的津桥。尚未走上几里,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探路的兵丁回报,张辽带领数千人马已经在津桥前拦住道路,西面又有大约两千人马聚集,竟是要阻断他们的退路!

      几个人对视一眼,甘宁吩咐手下几个校尉:结方阵,就地扎营!

      吴军骑兵虽然数量上不能与曹军相比,但能效力于彪骑营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壮兵士。被水扎营,本来就是兵家大忌。彪骑营的校官一听得命令,就知道是要做哀兵之战了。四周并无制高的地面,这一千人当下动作迅速,挺长矛架方盾,列出一个三层方阵来,把战马,几员战将和孙权围在中央。

      “能挺到日落就好了,天黑就可以突围。“凌统张望下游方向。

      “他们自然也知道。“因为怄气,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泰突然冷冷道,”日落之前必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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