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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隔日,穆云之发觉岁谂安起的比他要更早。

      穆云之起身,觉得浑身酸痛,大概是地板又凉又硬,寒气入体所致,盘坐时用真气催了好一会儿,才解除身上的不适。

      随后又试着活动一下手指,发觉竟然只是些许的僵硬,大半时候都能随意朝各个方向摆动,顿时心情大好。

      “谂安,谂安!”

      他惊喜地想分享这个消息,可扭头一看,昨晚睡在旁边的徒弟当下竟不在身边。

      但下一秒,低沉的声音映入耳畔:“师尊,你找我?”

      抬起头,那穿着玄衣,相貌妖孽的少年踏入破庙门槛。

      “你去哪里了,怎么从外面回来?”

      少年容光焕发,就像是昨晚经历了什么好事,语气轻柔:“我是担心师尊饿了,想出去找些吃的,可外面没有小吃摊子,只有不少百姓在城门下排队。”

      关于昨日红莲教让他们排队在城门下待命的情形,穆云之还记忆犹新,便蹙起眉道:“以我对墨昭的了解,她应当不会命令下属对城内百姓做出什么好事情,走罢,我们去看看。”

      岁谂安目光落在穆云之微微敞开的衣襟处,点一点头。

      几步走到城门楼下的队伍尾巴处站好,穆云之踮脚抬头眺望,果真是人山人海,掎裳连袂。

      人群的正前方还站着几名红衣烈烈的红莲教教徒,而他们的左右两边,是一个连夜摆好的长方形桌台,上面摆放着两口大锅和数百个粥碗。

      “前面这是在干嘛呀?”

      站在前面穿着粗麻衣的青年询问身边的好友,后者回答:“听说他们是看城内的人都没吃早饭,想给我们发粥喝。”

      “啊?红莲教的人不是昨夜还十恶不赦吗,怎么会这么好心,为我们发粥?”

      “不知道,可能他们想要推翻朝廷,就先哄哄老百姓,赢得民心吧,呵呵,此招可能对那些吃不饱肚子的人管用,对我可没用。”

      或许青年这话说得不错,前方先一步排队的百姓有很多是吃不饱饭的叫花子。

      那些叫花子有钱便是爹,有奶便是娘,即便被人呼来喝去,也没有半分不乐意,争先恐后喝完了粥,还竖起拇指夸赞红莲教慷慨解囊,嬉皮笑脸想寻求再来一碗。

      “每个人只能喝一碗,都别急。”发粥的红衣人身量威武雄壮,对那些叫花子的态度并不客气。

      “谂安,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墨昭与朝廷作对,应当不会做出施粥这种善事才对,还有那些叫花子的碗,每副碗上的边缘都有一道被朱砂画上的红线,其他人就没有,这难道是什么信号?”穆云之越发觉得古怪,陷入沉思。

      岁谂安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就合上了。

      队伍走得很快,等轮到穆云之时,才过去半柱香的时间。

      发粥的人看了他一眼,原本干净的碗收了回去,给他换成了带朱砂的碗。

      穆云之微怔。

      他的弟子也被发了带朱砂的碗,虽看上去脏兮兮,但里面的粥是干净的。

      他没在意这点小节,带着人走到一旁的角落,正准备喝粥,就听岁谂安道:“前面有个叫花子,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

      穆云之抬头,见确实有个叫花子拿个带朱砂的空粥碗,还想去找发粥的人要。

      谁知,还没走几步,叫花子忽然捂住小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一开始吐的还是粥,后面已经变成了白色泡沫,捂着身子痛苦倒地。

      毙命时,嘴角溢出的泡沫竟变成黑色。

      现场的人见状,纷纷捂住嘴惊呼起来。

      “我本以为红莲教是大发善心,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要下毒害我们!”

      那发粥的人看着百姓一张张惊恐的面容,满不在乎地耸一耸肩。

      “放心,有些粥是有毒的,有些是没毒的,你们若是运气好,就能食用无毒的粥,若是运气不好,那只能怪你们自己无用,没能让红莲教留下你。”

      穆云之听闻此言,这才明白,只有带着朱砂的碗里盛着的是毒粥,发粥的人可凭自己决定谁生谁亡,哪怕你是与他无冤无仇的无辜百姓,他让你死,你就不得不死。

      岂有此理,没想到红莲教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此时,有人高声质问:“红莲教如此草菅人命,不怕遭天谴么!”

      发粥人目光斜瞥而来,冷笑一声。

      “当今国库亏空,资源不足,狗皇帝座下贪污腐败,我们红莲教不过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少几口人,少几张嘴,这些乞丐都是浪费食物的东西,为何要留?”

      话音方落,只觉一道猛烈的狂风席卷而来。

      那狂风来势汹汹,快把城门下的人吹跑了,红莲教的众人有内力傍身,自是屹立不倒,但只听啪啪啪数声,桌上的粥碗尽数落地碎裂。

      发粥人哪里还不知这风里蕴藏着旁人浓郁的真气,顿时心生怒火,拔出身后的板斧,大声喝道:“何人造次?出来!”

      话音方落,眼前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个背着琵琶的乐师。

      发粥人昨夜也在城门下现场,望见眼前之人,顿时认了出来:“穆云之,你还敢出来,昨日我们圣女被你丢在榻上玷污,她不在意,我在意!”

      其实,这位是红莲教的得力下属张铁牛,三年前,穆云之杀了他的教内一众弟兄,他一直怀恨在心,想找个机会报复。

      方才,他故意发了带朱砂的毒粥,想将穆云之师徒一同毙命,可终究还是未能成功。

      “穆云之,我知你实力不凡,但我知道,你手指坏了,身后的琵琶也就成了废物,你弹不成琵琶,不乖乖当孙子躲起来,还敢在我面前逞威风,既然你没被粥毒死,那我便亲自了结你的性命!”

      张铁牛说罢就想挥动板斧将他的头颅砍下,一旁的红莲教同僚见状,忙拉住他。

      “铁哥,杀了他,圣女会不高兴的。”

      张铁牛:“她不高兴又如何,是非对错,教主自有定夺!”

      此时的穆云之脸上毫无畏惧,只手指抚上琵琶,淡定自如,温文儒雅。

      身后有只手拉住他的衣袖:“师尊的手指还未完全恢复,先让我去吧。”

      穆云之未等出声,岁谂安便已经挡在他的眼前。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想和我一较高下吗?”

      张铁牛显然并不把少年放在眼里。

      岁谂安没有说话,只缓缓上前。

      他盯着场中发粥人威武雄壮的身形,双眼几乎要冒出星火,恨不能当场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烧死眼前这可恨的狂徒。

      他清清楚楚记得,昨夜,一脚踹上穆云之后腰的,便是这个万恶的张铁牛。

      张铁牛今日势必要杀了穆云之,他今日也势必要杀了张铁牛。

      张铁牛:“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试试……”

      话未说完,岁谂安如风驰电掣,迅速出招。

      起初,张铁牛见对方手无寸铁,并未心生警惕,可他挥动板斧打出十几招后,岁谂安一直不偏不倚,刚好用拳头挡下他的每一次挥臂。

      张铁牛心觉不对,匆匆后退数步,却不曾想少年手中忽然冒出银光。

      张铁牛以比方才出招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躲闪开来,才没被划伤手臂,但是他的一手忽然被少年抓住牢牢禁锢,另一只手,则用那把匕首刺进他的肋骨。

      张铁牛仿佛身体的力气尽数被夺去了,但他没有丝毫迟疑,人又上前扑去,企图用手里的板斧摆脱那把匕首。

      但岁谂安仿佛并没有让他得逞的打算,手腕一转一拧,匕首刺得更深,另一只手转而摁住张铁牛的虎口,几近夺走他最后一丝反抗的机会。

      高手之间的过招,每一秒疏忽大意可能都是致命的,张铁牛因为起初没有把岁谂安与高手扯上关系,自然吃了大亏,意识到危险,他终于亮出底牌。

      只见金灿灿的真气从魁梧的身躯骤然散发而出,岁谂安睁大眼睛,不再恋战,直接闪身避开,可张铁牛体内被抽空的力气像是通通在瞬间恢复,一掌拍上他的心口。

      噗的一声。

      岁谂安喷出殷红的血,身体也腾空而起,飞上天际。

      张铁牛脸上沾有血点,更加气急败坏,并未任由他自己落下,而是足底发力,抡起板斧,要一招将其毙命。

      千钧一发,近在咫尺,岁谂安忽然拔出身后背着的长剑,朝张铁牛的脸部飞速突刺。

      张铁牛微微一愣,难以置信。

      他若是砍中对方的头颅,自己的头也会被剑刃穿过,虽说少年身上内力稀薄,可如此迅速的出招速度,他根本不可能躲开。

      不好!

      张铁牛不是大罗神仙,当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能临时改变路数,收回板斧,让全力出击的一招落空。

      岁谂安的剑也未命中任何东西,身体直直掉落在地,面庞被散乱的发丝全部挡住。

      二人一阵旋风般的招式散去,张铁牛却仍是站着的。

      空中忽然响起一道琴音。

      不是江南水船上走调的单音,而是实实在在好听的琵琶音。

      岁谂安知道,这音律中带着雄厚的内力,虽然没有在王府的密道来得强烈,但是这已经是比相当于穆云之吸收舍利子之前的功力。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面面相觑。

      “好美妙的琵琶声,听说京城穆家走失的穆公子擅长弹琵琶,他也姓穆……该不会,真的是他吧?”

      “他怎么会来到洛阳城呢?”

      话音落下,穆云之袍袖一扬,以内力振开周围红莲教伺机而动的身形,转眼又以乐声化作数道风刃袭向张铁牛!

      对方早有防备,当即两个板斧朝半空中劈了几下,竟化作金刃与风刃相击,抵挡而消,眨眼间,两人又以掌风在半空交手数招,周身如白鹤展翅,伴随狂风起舞,琵琶声掺杂其中,越来越快,令旁观者心绪纷乱,目不暇接。

      张铁牛本以为穆云之抱着琵琶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自己全力以赴却也只能跟眼前的乐师打个平手,若他肋骨没有受伤,说不定就算不胜,也能够全身而退,现在他若是退了,可就真要被对方寻到可乘之机,命送阎王!

      可他最后还是高看了自己,对方手中的琵琶功就像是难缠的水蛭,无论你听与不听,乐声都会沾上你身子,干扰的心智,击溃你的心智,最后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看穆云之,他风流倜傥,眉目温良,英姿飒爽,仿佛只是在演奏一首自创的新曲,哪里像是在比武交战!

      胜负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你们都在那看着作甚!还不快过来帮忙!”

      张铁牛吆喝的当然是那些红莲教同僚,但高手对决,眨眼功夫就会错失良机,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被对方看出破绽,天灵盖被狠狠印下一掌。

      张铁牛喷出一口血,白眼一翻,后仰倒地。

      “你打我的徒弟,这一掌是还你的。”穆云之面色淡淡。

      而后,琵琶声一响,又瞬间振退那些想再扑上来的红莲教教徒。

      为首偷袭的暗暗哀嚎一声,身体直接撞上桌台,人带桌子一起翻了过去。

      剩下的几位内力更是不值一提,他们本就是三流高手,仗着张铁牛的本事才横行霸道,现在张铁牛一死,他们自然是晕的晕,逃窜的逃窜。

      穆云之的攻击停了下来,越过一地狼藉,走到地上躺着的少年身边。

      岁谂安早已擦干唇角的血坐起身,但脸色很是难看。

      穆云之替他把脉,见他受了内伤,但好在心脉没有造成致命的损伤,便道:“我之前给你的药瓶呢,你拿出来,服下两颗。”

      岁谂安听话照做。

      望着少年苍白的脸庞,穆云之叹了口气:“哪有高手在前,弟子替师父先顶上的道理,下次莫要再强出风头了,我若打不过,你去了更是送死。”

      岁谂安:“可弟子先将敌人打残了,师父就能少受些伤。”

      穆云之一愣,随即摇摇头道:“荒谬之言。”

      说完这两个字,穆云之就负手朝倒在桌子旁的红衣人走近。

      岁谂安知道,方才的话好像惹穆云之生气了。

      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他不懂穆云之为什么要生气。

      没管身后的少年,穆云之见眼前的敌人还保持着向后仰倒的姿势,眼睛却是迷离睁开的,就猜测此人还有力气回答问题。

      “墨昭现在在哪?”

      那人哆哆嗦嗦回答:“在……郡守府。”

      “郡守府现在情况如何?”

      “……不知道。”

      对方满脸惊恐,不像是在说假话。

      既然问不出东西,他一掌将人劈晕,随即搀起岁谂安,让他和自己先离开这里。

      “大哥哥!”人群中,一名百姓家的小孩红着眼眶,“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何不能早点出手?那样,我爹地和我娘昨夜就不会死了!”

      不止他,其他百姓也纷纷叫苦:“对啊,还有我的夫君!他也被一刀劈死了!”

      “还有我家中的老母!你为何不昨夜为他们报仇!”

      穆云之眼看这一张张悲愤的面孔,心中的怨气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你们视我为救世主,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但我让你们失望了,抱歉。”

      说罢,他身形化作鸿影,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公子!”

      “公子你别走啊!你若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百姓们都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谪仙般的残像,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穆云之方才内力损耗巨大,眼下带着岁谂安走了一小段路,就有些力不从心,与人一同藏匿在屋檐上,先避一避红莲教的眼线。

      岁谂安面色不快:“师尊其实没必要道歉,这帮乌合之众,师尊救了他们,他们偏偏要责怪你出手迟了,我看就应当放任他们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固然有错,但都是无能的可怜人,我们无需与他们计较,等时间长一些,他们或许就能明白了。”穆云之并不在意。

      岁谂安知道,穆云之从小就有英雄主义,他打心里就希望能拯救这些可怜人,但是有些人就像是白眼狼,根本不值得他救。

      正要再劝,忽然之间,他余光瞥见巷子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戴着斗笠,穿着黑衣,相貌平平……

      岁谂安马上就反应过来。

      是那万恶的男主,江左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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