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我立法》落日惊鸿

1、第 1 章

　　【法则一】存在与想象

　　生命存在于大地之上。死亡
　　准备一把镰刀收割麦子
　　天空离想象很近，寓我其中
　　拥有时间写诗

　　“对众神我们太迟，对存在我们又太早。”①
　　从诗歌开始把桃花都献给春水
　　献给心上人。我不愿
　　在春天的中央老成一轮落日

　　黑夜带给繁星充足的想象，想象成诗
　　“存在之诗刚刚开篇，它是人。”②
　　人如流星一样穿越时空
　　独一无二，偶尔超出死亡

　　它最终抵达。此前或颠沛流离
　　也可以诗意地栖居
　　时间不紧不慢，穿过交叉的野径
　　我逶迤地走向终点

　　仿佛去探寻星辰，妙不可言
　　偶尔休憩，像候鸟被照顾
　　湖泊的水把每只鸿雁都洗成音乐
　　时间之音一点一滴地弹拨

　　在其中我与诗歌呼应，与你知心
　　如同大胆的私奔紧密了呼吸
　　自此夜莺金色的眼睛忘记歌唱
　　幸福静悄悄，不忍被一个字啼破

　　起风了，吹拂存在之光
　　“凡留存者，皆为诗人所确立。”③
　　纯洁的语言陪着少女一起灿烂
　　想象上升为天使

　　【法则二】理解与演绎

　　化精血为文字，我进入
　　生活空间。寻觅一隅之地
　　长空的行云偶尔搅乱宁静
　　几行春草诱惑阵雨

　　我比雨还快，在春天的缺口
　　呈现一树桃之夭夭
　　刹那的经历磨擦灵感
　　沿着候鸟迁徙的方向涌出

　　涌出想象，散漫在江河之上
　　或扑朔迷离，像少女的
　　睫毛闪着小苹果般的星星
　　鲜嫩的语言出自初恋

　　初恋找到栖居之所
　　“丽水小妖，该睡觉了
　　跟落日分享金色的梦哦。”
　　幸福约会睡眠

　　睡眠触碰死亡，与诗句一样
　　演绎的情境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它把每个文字推向宿命
　　几个关键词，了结今生

　　“我不能被误用，在十字路口。”④
　　每次打动你的却是歧义
　　你抉择陶醉的迷失，而我已碎
　　由一首叙事诗消解本身的意义

　　意义便于理解。我离开
　　生活的空间，化文字为精血
　　坚守一隅之地，我品味
　　阵雨在春草上的写意

　　【法则三】解构与在场

　　文字迎刃而解
　　没有词能躲过生存的刀口
　　从庖丁到扯旗帜做尿布的人
　　游刃有余地削掉太阳的头颅

　　削成黑夜。夜以自由之名
　　把小姐与同志拉入黑色的眼睛
　　“牛刀所指，鸡死定了。”⑤
　　每双眼睛都窥视沦陷

　　陷入狂醉，众人推倒神像
　　毁坏的笑声碎了一地
　　夜半没有退路。每个文字
　　都有受刑的下场，我阅读死亡

　　“黑中有白，白里透红
　　红极变紫，复归于黑。”⑥

　　从轮回接受诅咒与赐福
　　我惟一地进行
　　陪黄河一起瘦，不忍断流
　　我在场。世界陷入沉思

　　寂静的晨光照耀，似道非道
　　谁也不辨识它通向哪里
　　醉醒的人把昨夜消化干净
　　磨着牛刀又准备宰羊

　　“对虚词痛下杀手，不必留情。”⑦
　　牛人每天都有事可做，等到
　　一切崇高的事物化为刀俎，继续到底
　　灭掉那只绿毛小乌龟

　　受伤的小兽或许掉进诗句
　　谢天谢地，它不懂得大道理
　　它可以享受片刻的生存
　　直到诗歌被剁成肉泥

　　【法则四】独立与自觉

　　我独入祖国心脏，从朴素开始
　　读书，写字，描绘幸福的人
　　孩子们唱童歌，找月亮
　　听大自然神话，纯真流露

　　打开心灵领悟永恒
　　孤独而自在，朗诵尘世之诗
　　“诗歌循环往复，就像黎明和日落。”⑧
　　天然获得生命的始终在路途

　　独行过许多大河山川，亲密如己
　　时见长天一色了无片云
　　时而静对沧海，天涯一线
　　我永远达不到的远方，宇宙亲吻它

　　踩着诗的节奏融会万物
　　“山峰、湖泊以及蓝天难道不属于我
　　和我的灵魂？”⑨如同渗透一朵开花的
　　爱情刹那产生完美，随即凋谢春天

　　我独立在大地中央，微笑如初
　　渐渐深入生活的内部
　　看长河水绵绵不绝，落日回家
　　“我是芸芸众生之全体，此外别无它物。”⑩

　　前人已走出寂寥的世界
　　尘埃建功立业，覆盖以往的沧桑
　　我独立于此，写下新的诗章
　　激起尘土飞扬，我心荡漾

　　仿佛坐着时间摇篮，飘来荡去
　　阅读诗歌的成长和死亡
　　最终归于平静
　　一粒尘落在世界中央

　　【法则五】碰撞与渗透

　　寥寥太空充盈万物
　　长风吹卷我们，受神话诱惑
　　东流入海的孤帆永别了唐朝水域
　　白马西来的骑者箭在弦上

　　一箭摧毁和平想象
　　野蛮与文明同步扩张
　　坐北朝南，我读长河前横
　　观落日渚烟。雄浑相碰撞

　　不可逃避血光，诗中
　　“少陵野老吞声哭。”11
　　永久关注苦难，突出人性至善
　　在表现痛楚时避免丑

　　体现时空的改变，节制哀伤
　　在早晨听清泉流过小桥
　　“在日落看到痛苦的黄金。”12
　　随变化而消逝，越来越深入地

　　被认识，渗透到无限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13
　　东风西风都获得季节的恩宠
　　循环往复的耕种与猎伐被歌颂

　　栖居的候鸟被祝福，仰观星群灿烂
　　如果两星碰撞不是死难
　　交融或许产生情感
　　把浑沌提升到澄澈的光芒

　　【法则六】隐喻与旁白

　　彼岸在等我
　　隔一江水对我的期待
　　变成花。赏心悦目
　　远方落下静穆的黄昏

　　“我将在永恒的斜晖中间，
　　瞧见平静的世界在我脚下显现。”14

　　彼岸是天使，她的美转向
　　晨光抚爱的开端
　　每一棵树都触碰到生长
　　向上的叶子获得嫩绿

　　获得风吹雨沐。如同我的果实
　　学会成熟，离开枝头
　　时间不能阻止它投入土地
　　与大地结合的将萌芽

　　“灰色的理论到处都有，
　　而生活的金树常青。”15

　　我是一棵行走的树
　　每步都接近死亡
　　生根即达不到远方，不如成为
　　一条船带去果实与思想

　　思想在水上漂流。一片云
　　比我先到达希望的停泊
　　静穆的黄昏随即闭上眼睛
　　船渡智慧到彼岸

　　【法则七】本真与表象

　　我真实无妄，对你是表象
　　即定的血与伤口触及我们
　　留下的痛楚永远不同

　　“其实又是我疼痛。谁能模仿我的疼痛。”16
　　无论你来与去，我站在这里看风景
　　改变的是太阳的位置

　　我在哪里拥有时间，就在哪里出现
　　时间给予我过程，它收割完美
　　这么做意味着自由

　　意味着自我实现，我与你都短暂
　　虚空的时间却那么恒久
　　施予我们擦肩而过
　　只留下点滴印象

　　谁能做得到在回味中相通？
　　“你相似的是你理解的神，而不是我！”17
　　我相信对你一无所知
　　而彼此相互吸引

　　逃不过谬斯的眼睛。虚构的女神
　　比我们更早地成熟
　　也许赤裸裸，也许以诗
　　呈现艺术的本性

　　【法则八】尖锐与圆融

　　想象力与欲望偶然结合
　　冲动首先尖锐起来
　　女子造的利器－－男人
　　宝剑出鞘有几条禁令能承受摧毁

　　尖锐包容于伤害之中
　　女性是生存的母语
　　胜利的将繁衍。而失败者
　　赢得悲剧垂爱回归永恒的休息

　　“万物在休息：暗与光，花与书。”18
　　每个人的选择离不开天性
　　每个词的胜利接近天堂
　　到那里烟消云散

　　如同诗歌，语言的剑刃
　　直入主题不应有半寸闪失
　　不能容忍平庸，不能卑劣地伤害少女
　　怎忍心剑走偏锋刺破一池春水？

　　软弱无力漫无章法同样悲哀
　　像爱情一样意会吧
　　两情相悦，交融贯通
　　于此境师法自然

　　“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19
　　鲜活的想象体现女娲灵感
　　信手拈来人类
　　女的圆融，男的尖锐

　　【法则九】回归与拓展

　　归飞的候鸟惊动扁舟独钓
　　我清酌一壶酒饮于水边
　　相看不厌的行云绕出远山
　　两三点雨弹敲水面

　　弹醉了心弦，回到熟悉的
　　诗家园，我开始新的想象
　　文字重新获得生机
　　孤舟还与渡口，落日交给炊烟

　　我交给真性情，活于诗句下
　　延颈观望，江清月近人
　　圆融在水中央。天涯此时静
　　我入神

　　神思遐想，鱼龙潜跃水成文
　　与我同在和着虚实的节奏
　　回归一种境界，呼吸国风
　　如在根源

　　如同登临汉唐的楼阁
　　极目千里江山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20
　　从眼前的绚烂渐远到无限

　　远近都归于淡泊。时空
　　灵气往来，充盈心境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21
　　为我准备的一切自由拓展

　　【法则十】终极与建构

　　方块字筑起长城，筑坐北朝南
　　的天安门。引来黄河水
　　长江水，洗涤每一块砖头
　　每一个文字，飞翔纯洁的羽毛

　　诗歌建筑语言，文明登上王位
　　他来自大地，把粮食带给
　　苦难的人，阳光照耀每个人的心坎
　　微风爱抚每片绿叶，奏鸣－－

　　太阳的音乐，我与心上人
　　坐在一个字里亲吻
　　诗意和太阳成就的人生
　　分享苹果，偶尔幸福得吵闹

　　幸福就这样简单。它引起
　　心跳，感动泪水里的黄金
　　祈盼让弯弯的月亮钩住
　　舍不得消失在灿烂星群的背面

　　热泪终将滴落大地
　　“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22
　　光的碎片铺满尘埃，萌芽金色花朵

　　新生的花儿，文字，每一个人
　　衷心祝愿你们建立诗中国
　　拥有栖息之地
　　从此开始

　　2005年3-4月完稿

　　附注：
　　①②引自海德格尔：诗篇《诗人思者》。
　　③转引自海德格尔摘引出来的荷尔德林著名诗句。
　　④强调语言本身的丰富内涵并因之产生歧义。创作主体选择语词丰富自身诗境；而对于鉴赏客体而言，更多的是从普遍标准的概念，依照着他思想里面的东西理解诗句的意义。
　　⑤⑥⑦，笔者认为对语词的解构是这个时代汉文化运动的特征之一，使诗到语言本身并未停止下来，进而影响和改变社会各类人的思想、生活方式，下半身创作、垃圾诗歌等亦属于此范畴。解构者的破坏，与在场的其它参考者无论支持或反对，都将推动中文向前演绎，要么更没落与堕落，要么返归纯洁与崇高，或者两者兼之。把中文推向何处？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命题。
　　⑧引自博尔赫斯：诗篇《诗艺》。
　　⑨引自拜伦：《赠伊涅兹》第三章之七十五节。
　　⑩引自《吠陀经》之《优波尼萨昙》。
　　11引自杜甫：诗篇《哀江头》。
　　12引自博尔赫斯：诗篇《诗艺》。
　　13引自司空图: 《二十四诗品》。
　　14、15、17，引自歌德：诗剧《浮士德》。
　　16引自昌耀：诗篇《苹果树》。
　　18引自里尔克：诗篇《致俄耳甫斯十四行》第一部之二十二首。
　　19引自严羽：《沧浪诗话》诗评。
　　20引自王维：诗篇《汉江临眺》。
　　21引自陶渊明：诗篇《饮酒》。
　　22引自艾青：诗篇《我爱这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