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登基指南》飞羽觞而醉月

29、绸缪

　　云绮回来时，天边已是一片暮色，今日秋祢收获颇丰，她心情甚佳。

　　云绮回到帐篷时，云皎已坐在帐中饮茶，姊妹二人今日因为秋祢难得分开，眼见云绮回来了，云皎自然凑上去同她说话。

　　“今日我在围场遇见了豫王世子。”云皎说完随手从盘中拿了一块茶点，云绮闻言便微微蹙眉，“他可有说什么？”

　　云皎知道她对李云翊有些戒备，当即宽慰道：“不曾，何况旁边还有谢四郎。”

　　云绮听见谢四郎的名字，有意想要探一探她的口风，“可是谢丞相家的那位谢四郎？”

　　云皎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是。”云绮本来还想再问问她对谢四郎的态度，却见窈娘端着盘处置好的兔肉，后面的侍从搬着桌子与铜锅子入了帐中。

　　云皎笑着道：“阿姊快来尝尝，这可是我亲自猎的野兔。”碗碟也有宫人们送来，又用几个小碗里面装着胡椒与茱萸各色调料。

　　云绮也是第一次见这样新奇的吃法，锅子是秋祢前云皎画了图命宫中匠人打造出来的。

　　二人坐到桌前，云皎夹了一筷子兔肉放入咕嘟冒泡的铜锅中，等到兔肉不再泛红，她方才捞起来又蘸了蘸茱萸粉末送入口中，此时还没有辣椒，不过茱萸倒是能替代些辣味。

　　云绮便也依照她的方法如法炮制，兔肉只是用清水涮了，加上调料与自身的鲜嫩，倒也可口。

　　“这锅子叫什么名字？”云绮有些好奇问道，云皎又从盘中夹了一块肉方才道：“拨霞供。”

　　兔肉在锅中的颜色倒真像晚霞，云绮便笑，“这名字倒贴切，只是不止可以涮兔肉，日后也可以试试别的。”云皎点点头，心想还好自己知道古代的火锅叫什么名字，毕竟直接叫火锅应该也不太好。

　　二人吃了半盘，云皎想着姚蕊与卢江婉也来了围场，便吩咐窈娘道：“给蕊娘姐姐她们也送些兔肉过去。”

　　“是。”窈娘应下，自帐中退了出去。只是窈娘才出去不久，又有宫人前来对云绮耳语几句，云皎观她神色也猜出几分，“阿姊是不是有事？”

　　“没什么，小事罢了，阿姊等会就回来。”云绮同她说完已出了帐中。

　　*

　　云绮一出去，便看见武思桓站在树下，双手抱胸，旁边的墨染提着个食盒。

　　见她来了，武思桓便道：“今日猎了头鹿，便想着给两个表妹送些炙鹿肉过来。”

　　云绮身后的宫人接过墨染手中的食盒，墨染到底十分有眼色，推说让宫人先送去给云皎，自己也走了。

　　等到只剩下二人，武思桓其实不大适合这气氛，轻咳一声道：“上次的礼物可还喜欢？”

　　云绮微笑着道：“表兄送的自然是好的。”

　　“你喜欢就好。”武思桓不聊公事时，话总是格外少，“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表兄慢走。”云绮依旧是温和有礼的，送走武思桓，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回去。

　　墨染本来在不远处候着武思桓，没成想人很快便回来了，当即有些恨铁不成钢，“世子怎么不同安平郡主多说几句话。”

　　他是自小同武思桓一同长大的，或许是因为武思桓生母的缘故，他同那些世家贵女都不怎么说话，如今与安平郡主总算肯多说几句。

　　“不过是送些东西，没什么好谈的。”武思桓说是这样说，不过听见她应当是满意自己送去的礼物，不由得唇角微翘。

　　墨染知道他的性子，自然不敢再说，只得换了话题请示道：“大郎那边要不也送些过去？”

　　墨染口中的大郎便是不久前才回神都的武思训，可能是因为上过战场，多少成熟了些，不再似从前那般不着调了。

　　“不止大郎那边，各处都送些过去。”武思桓吩咐道，他既然给云绮送东西，自然不会让人落下话柄。

　　片刻后，他想了想方才道：“罢了，大兄那处我亲自去一趟，其余的派人送过去便是。”

　　听完他吩咐，墨染自然忙不迭去了，武思桓也朝武思训的帐篷走去，武思训本来在饮酒，有人禀报武思桓来了，他立时想要将酒壶藏起来，只是还未藏好武思桓已走了进去。

　　“二弟。”武思训手中拿着白瓷酒壶笑得有些尴尬，对于这个弟弟，他一贯有些怕，云月从前也是嫌弃他这点。

　　武思桓揉了揉眉心，不懂为何精明的伯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大兄此次随卢将军出征，可有什么收获？”

　　武思训挠了挠头，明眼人都知道他随军出征也不过是圣人看在李云月的面上想要给他镀层金，就连卢将军也清楚这点，是以他甚至没见过多少回鹘人。

　　想到此处他便道：“自然是有的，可惜没有多杀几个回鹘叛军。”语气很遗憾似的。

　　武思桓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卢将军上给圣人的折子你可知道是怎么说的？”

　　武思训摇头，武思桓便道：“卢将军未曾提起你立过什么功绩，他虽然向来中立不曾站队，若是你用心些也不至于如此。”

　　武思训只得摆手，“二弟你还不了解我，我就不是打仗那块料，不给卢将军添乱就不错了。”

　　武思桓闻言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大兄，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是从前伯父有望继位，那自然不需要你做出什么功绩，可如今光王已成了太子，日后皇位易主正需要你撑起梁王府门庭，你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小孩心性了。”

　　武思训依稀记得，这话云月也说过，二人新婚不久，云月便说过，‘你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若是生在普通富贵人家倒还好，可偏偏生在武家。’

　　武思训垂着头，“二弟，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大志向又不像你那样书读得好可以做官。”

　　武思桓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他也是武家人，不得不绸缪……

　　“大兄，让伯父给你求一个入金吾卫的恩典罢。”武思桓无奈，事情总要一步步来。

　　金吾卫是天子近卫，能入金吾卫的人家世不会差，从前武思训没必要进去，如今却有必要了。

　　武思桓走出去，心中叹息一声，伯父如今年纪渐长已退出朝堂，自从武思训成婚后更是醉心求仙问道，如今几乎是住在道观中。

　　至于自己的阿耶，流连花楼更是不入朝堂，他不想逼武思桓，二人自小一齐长大的情谊也做不得假，可如今也只有他二人能撑起武家。

　　武思桓只觉前途未定，或许风雨欲来。

　　*

　　圣人用晚膳时，桌上多了道风腌果子狸，上官锦在一旁侍候着，见她多看了一眼，便解释道：“这是易府监吩咐人送来的，只说一定要让圣人亲自尝尝。”

　　圣人浅笑，“他倒有心。”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上官锦疑心她应当是知道了什么，毕竟圣人虽上了年纪，却不是那等老迈昏聩之人。

　　她背上生出些冷汗，当即道：“婢子从前与府监有几分私交，不过陛下是知道的，婢子一贯公私分明。”

　　圣人抚了抚手上的青金石戒指，似是漫不经心道：“你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年轻人嘛，有些想头也是正常的。”

　　上官锦听着这话的意思，恐怕圣人此刻并不会动易清容两兄弟，又在心中庆幸自己未曾答应，其实她与云皎交好也有些顺着圣人心意的意思，毕竟如今圣人所属意的人选是太子李鹤。

　　“圣人说的是。”上官锦附和，心中却想，人人都已给自己找好了后路，可她确实是依附着圣人的，如今她还不能表态，毕竟她有些时候也带着圣人的意思，至少明面上不能。

　　晚膳就这样在心思各异中过去了，等她回了自己的帐篷，侍女端来炙鹿肉，她习惯了服侍圣人之后再用膳，“这鹿肉是谁送来的？”她问。

　　侍女回答的很快，“是魏王世子。”上官锦沉思，武思桓么，她日日服侍圣人偶尔也能接触到政事，自然也能将圣人的心思揣摩出一两分。

　　圣人虽然未曾将皇位传给武家，但选了胆小怕事的李鹤也是想要保住武家，毕竟是自己的母家，哪里能真的看着败落？

　　武家与李家的嫌隙也不是一两日，只怕圣人百年后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武家，圣人不可能不忧心这点，而缓和两家关系最好的办法便是结为姻亲。

　　正是因为这样，长平郡主才成了武家妇，不过还不够，若是光王与武家也结为姻亲，就算是为着女儿，日后继位也不会对武家怎么样。

　　上官锦想起云绮，她自然也知道云绮性子要强，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上武思桓。

　　她之前又去见过几次云月，其实她对武思训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武思训对她倒是百依百顺，云月虽然性子骄矜，也很难说如今的日子不好，武家的事情不用她操心，夫婿又听话，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到了上官锦这个地步，就算是急流勇退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已然尝过手中握着权势的滋味，有谁能拒绝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