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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潮 ...

  •   安静的烟雾在半空中弥散,宋聿诚臂上挽着外套,单穿着一件墨蓝的亚麻衬衫,清闲地倚在墙上。

      指缝的烟燃了半段,他侧眼望着窗外,眼眸透漏一丝思索。

      “宋聿诚你丫的,今天瞎了?”
      褚康时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欠身把烟摁进烟灰缸,他现在对窗边那位男士的怨气颇大。
      “一百五十五万之前,我让你停下!”褚康时说,“姜怡妃故意在抬价你看不出来?”
      落槌前他的脸都快黑出转播屏幕了,楼上的兄弟愣是不正眼瞧他过一次。

      整整一百万,说没就没。

      沙发扶手搁这一副黑框眼镜,宋聿诚拿烟的手扬了扬指过去。
      薄雾改变轨迹,在苍劲的腕上缥缈半圈,手链的玉貔貅仿佛腾云驾雾。
      它的主人事不关己地说:“我近视,二十米开外只能看到你一坨色块。”

      坨......
      褚康时哑然,一时之间不知先吐槽哪儿。

      “褚总不舍得陪心仪的女人多玩个一百万表现一下,”
      他又听到宋聿诚轻蔑的笑声。
      “是不是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罢了,一百万而已。”褚康时装模作样地收敛浑身暴躁,挠了挠耳朵,“听你的意思,我不仅没亏,姜怡妃还会觉得我很行?”

      宋聿诚嘴角噙着笑,点点头。

      凭空一道震动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是宋聿诚的手机在响。
      他垂眸看来电显示,灭烟,拿起窗台上的手机。

      背过身,清俊的眉眼映在干净的玻璃上,视线重新落在雕塑旁的樱花树下。

      他刚才已经望了一阵儿。

      姜怡妃坐在花坛边。
      青石板地砖上的树影像游鱼摇荡,双腿交叠,裙摆底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仿佛浸在清凉的鱼池里。端庄的黑色长裙如美景里的一撇浓墨,往往是抒情述景的高雅诗句。

      轻柔拂过耳畔:“今晚也住东京?”

      “嗯。”宋聿诚预知对方的心思,盯着那抹倩影,语调微微上扬,“要见面吗?”

      她没有发现他在楼上望她,肩膀有些松懈。
      在话筒静默的几秒里,姜怡妃伸出另一只手撑在一侧,姿态惬意地往后靠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照亮了她的脸,远远望去,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话筒里为这画面配上了笑音。
      轻盈,如蜻蜓点水。

      “好。”那头的口气不容置喙,“不许摘眼镜。”

      刚刚说完,宋聿诚被挂断了电话。

      “谁啊?”褚康时问。

      宋聿诚走到他身边,弯腰拾起眼镜戴上,说晚上不去银座聚会。

      褚康时更好奇了:“那你要去做什么?”

      宋聿诚抿了口茶,镜片浮出一层薄雾遮掩眸中笑意:“见个熟人。”

      ----

      晚上十点,浴室里响着潺潺水声。
      他在洗澡。

      姜怡妃在玄关换好拖鞋,走进房间,四处扫视。

      城市的霓虹灯在黑夜中闪烁,光线撒向白色纱帘,映出斑驳的影子。
      卧室里的床宽大舒适,铺着雪白的绒被,像蓬松的云朵。

      姜怡妃随手摁了摁床垫,视线最后落在一处定格。

      落地窗边的书桌上摆一盘新鲜荔枝,红绿相交。

      这个季节能在东京见到荔枝可不容易。
      应是他特意准备的。

      她趿着拖鞋慢慢走过去,捏起一颗,清香滑过鼻尖。
      余光有道白色,下意识侧眸。

      玉貔貅手链下是张便签,钢笔字迹挺拔清隽。

      【一骑红尘妃子笑。】

      姜怡妃的嘴角止不住抬高。

      算是道歉?
      花言巧语的男人。

      剥开一颗荔枝,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果汁溢开,姜怡妃向后靠,陷入柔软的椅背。
      视线慢慢投向桌上的玉手链,闪着春日清泉般的水光,晃眼得令她想起了他们的开端。

      今年年初跨年夜,刚上大学的妹妹硬拉她去参加燕都富人区酒吧举办的化装舞会。

      室内香氛温黁,五彩的灯光偏幽暗,像深夜森林里的狂欢,各种动物面具在舞池浮动,他们穿着靓丽的衣服,充满奇异与年轻人钟爱的刺激。
      可她大约是年纪上来了,喜静,对这样的场子提不起兴致,随便戴了一副顺眼的鸟类面具,倚在吧□□自喝酒。

      至于说要陪她过节的好妹妹,早就不知道去哪个犄角旮旯邂逅塑料真爱去了。

      礼貌拒绝几位小男生的邀约,姜怡妃抿了口酒,打算在茫茫舞池里把妹妹择出来,她年纪还小,鱼龙混杂之地,总得盯着点。

      视线一路逡巡,鬼使神差地,与人发生一次短暂的碰撞,瞬间偏离了轨道。

      姜怡妃微微昂起下巴,颈线修长漂亮,鸟面具变得生动伶俐。

      那男人戴着麋鹿面具,冷淡的视线隔着帘子在人群里粗粗掠过,宛若舞池里的动物们只是他的臣民。
      半隐蔽的卡座里,觥筹交错。他拿起酒杯,衬衫袖口露出玉貔貅,散发着温润细腻的光泽。

      上等品。
      与去年在HK拍出两千五百万的一条玉貔貅手链不相上下。

      她觉得那会儿自己应该是犯了职业病,在拍卖行呆久了,看上什么好东西,就想掌掌眼。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行动。

      姜怡妃走上前,掀开挂满水晶珠的帘子,深蓝色羽毛面具衬得眸光格外潋滟。

      数道玩味的目光向她集中。

      这处卡座的氛围明显与底下不同,香水的味道很高级,以男人为主,他们喝着酒谈笑风生,有几个穿着低调的高定衬衫,腕表个个不低于八位数。

      而她像一只误闯名利场的小鸟。

      “鹩莺小姐,找哪位?”是他先开口帮她解围,声音如腕上的玉一般干净清亮。

      姜怡妃侧目,发现也只有戴着麋鹿面具的他身边没有女伴。

      双方都戴面具的好处大概是这种时刻不会尴尬,反而壮大了胆子,或许还有酒精的加成。

      她不顾别人的目光,径直在他身边坐下,问:“麋鹿先生,能借我看看你的玉吗?”

      “只是看玉?”他抬眸,面具后的黑眸深邃有神,嗓音比之前低,有些蛊惑。

      白兰地与木质香的味道飘来。

      她忽然闻出了是penhaligon’s的鹿首,象征秩序的主宰者,也是著名的渣男香。
      可与他的气质交融,仿佛出现了奇特的化学反应,显得更加有英伦绅士的克制。

      就像方才,卡座里的所有男人都下意识往她微低的领口看了眼,而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她不禁再次试探: “您这是在和我提看玉的条件吗?”

      男人的眼神里没有思索,把酒杯放在他们之间的桌板上,有股隔离的意味。
      他笑了笑:“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私人物品。”

      果然是自己会错了意,人家是怕她的心思太多。

      主人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不应再打扰。
      姜怡妃举杯起身:“麋鹿先生,新年快乐。”

      他说谢谢。

      临近跨年的时间,大部分人跑去前面的大露台和院子放烟花。

      有时候她其实有点儿好面子,认为奔三的年纪跟着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小孩玩这些怪怪的,同时也融不进妹妹的圈子,觉得他们说话太单纯。

      索性一个人去安静的后露台,偷偷放几根仙女棒过过瘾。

      正值冬日,幽暗的灯筒光下能看到细雪飘扬,想着三根仙女棒最多放两分钟,穿着无袖礼服裙便出来了。

      刚走出几步,赤果果的手臂肌肤与雪片亲吻,激起刺骨的清凉。

      她走到栏杆旁蹲下,把仙女棒放在地上,冷得哈气,抬头望了眼天空,调皮的雪落在了眼睑上。

      雪好像变大了。

      退缩的念头刚冒出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循着味道回头看,露台暗处有个木架子,绿藤缠绕,熟悉的麋鹿面具被人随意挂在一角。
      旁边身形挺拔的男人自在地靠在墙上,影子遮住了他的容貌,骨节分明的两指间,烟嘴段懒懒地夹着,烟丝的橙光很微弱,快要吸完的样子。

      看来他比她先来。

      姜怡妃本以为不会再遇见他,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碰到了。

      可这次她是无辜的,没有任何心思。

      于是依然蹲着,扭头落落大方地问:“hello,麋鹿先生,介意我在这儿玩吗?”

      黑影默声摇头,扬起烟吸了吸,虚幻的雾气铺散,显得愈发神秘。

      姜怡妃对他的存在并不反感,手指开始发僵,她想快点儿放完烟花进去暖暖。

      空气中传出数次打火机开关声。

      酒保给的便宜塑料打火机好像不是很给力,一直打不着火,姜怡妃指腹刮蹭得麻疼,毫无作用,美好的心情顿时浇灭了一半。

      不过很快被拉回来,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需要帮忙?”男人从后面走上来问。

      姜怡妃偏头抬眼看上去,没看清长腿主人的脸,就不假思索地道谢:“好啊。”

      话音刚落,手腕被人抓住。

      男人叼着半截烟凑下来。

      橙红的星火裹挟着白兰地的气息抵在仙女棒上,一瞬,开出朵绚烂的烟花,丝丝火光照亮半张清俊从容的脸。

      他穿着大衣,里面是件黑衬衫,一丝不苟,优雅硬朗。

      温热的指腹离开她细嫩敏感的手腕,脉搏跃动。姜怡妃顺势借燃烧仙女棒的火,又点燃了一根,递过去:“喏,分你一根。”

      他摇头,轻笑:“你玩吧,小孩子的乐趣。”

      说着他站起来倚回栏杆,酒吧楼房的另一端升起五彩缤纷的花火,轰鸣爆破吵闹着,炫目的光落在他脸上,影影绰绰。

      城市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但他深邃的瞳孔里装着今夜最美的光景。

      姜怡妃一手一根仙女棒,起身对上他的眼睛,喊道:“那你说说成年人的乐趣?”

      他垂眸望着她良久,突然微微弯腰。

      清亮的声音穿透天空花火的噼啪声,稳稳在她耳道降落:“一起喝一杯?”

      姜怡妃顿住,嘴角止不住上扬,笑容里混着缕狡黠: “只是喝酒?”

      这下换成了他愣神,随即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手上的仙女棒熄灭,姜怡妃返回屋内:“最贵的,谢谢。”

       男人跟上来,调侃:“还挺不客气。”

       冰凉的肩膀一沉,热气包裹,心头无名一软,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姜怡妃驻足拢住宽大的外套,对男人略失神地眨了眨眼,淡问:“跨年跨完,能送我回酒店吗。”

      之后发生的一切水到渠成。

      她拉他进了房。

      第一次进行中,浓稠的夜,温存到黎明。
      硬凉的玉石在背脊游走,晕开海浪似的酥麻,欲拒还迎。

      价值不菲的玉貔貅,有些人戴它招财,有些人戴它辟邪。

      为掩盖赧颜,她低头抽出一丝理智,岔开话题问他戴着做什么。

       宽大发烫的手掌从后面握她的下巴,貔貅的长鬃膈在美人骨之间,有微微钝痛,如猛兽用锋利的牙玩弄到嘴的猎物,研磨着脆弱的肌肤,轻轻一用力,禁锢得她无法动弹。

      恍若清静深林里吹来白兰地的风,扑朔间,有人将酒倾倒下来,万物水涔涔,醉了双眼,大脑空白一片。

      脖颈被折起的肌肤,紧绷发颤,张着嘴乱了呼吸。

      他却安抚般吮她的耳垂,气音含笑:“招桃花,算吗?”

      像是起了戒断反应,凌晨他要走时,姜怡妃从被窝里探出头,拉住他穿衣服的手。

      她哑着嗓:“喂,我们还能有下次吗?”

      男人迟疑须臾,才道:“名字。”

      她捂着被子坐起来,低头就着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妃】。

      他垂眸握住掌心,笑了:“嗯,知道。”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恍惚带着一丝她怀念的宠溺。

       她挂着笑,把手伸到他眼下:“到你了。”

      他的指腹有一点点硬,滑在掌心是粗粝的触感。
      常常写字的人会习惯性用连笔,姜怡妃猜他的硬笔字应该很不错,一些书画研究人的直觉。

      【诚】

      她瞥了眼手心,调笑道:“你觉得你配得上这个字吗?”

      床灯照耀,男人的衬衫敞着,清晰的肌肉线条赏心悦目。

      他神情镇定,应得倒是实诚:“不配。”

      冷漠的回答。

      很好,她更放心了。

      同恶相济,鸟尽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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