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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冯婷婷的父亲 ...

  •   林时鹿忽然惊觉自己怎么一直在琢磨人家的长相,赶紧又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画纸上。

      一整个下午的石膏写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江丽珺,小姑娘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翻来覆去的擦了画画了擦,最后时间不够了搞出来的还是一张四不像。

      罗昊打分的时候,拎起那张画纸来前后看了好几眼,江丽珺一看那表情就心虚,赶紧将自己的脑袋藏进了画板后面。

      “躲什么躲,头抬起来。”罗昊指节敲着桌子,拎着一张挤眉弄眼的石膏像问她:“一个下午你就画了个这,你认真的吗?”

      “老师……我真的画不出来。”江丽珺委屈巴拉地瘪着嘴,“我已经坐在课代表边上了,但是她的手跟我的手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罗昊:“下周你的作业改成线稿,不用上调子了,两张线稿抵一张素描。”

      江丽珺像戴了痛苦面具差点没昏过去,罗昊快速打完了成绩之后还是像以往一样开始讲画,首先拎起来的仍然是姚雨希的那一张,“来看这里,这张姚雨希同学的画,完成度就目前来说是相当不错的,明暗拉得很开,形也不错,是今天唯一的八十分。”

      姚雨希是有七八年的绘画功底的,期中考试的时候就是妥妥的全年级美术第一名,所有人也都已经习惯了她断层式的降维打击。

      “然后这一张,我们林时鹿同学的,是今天杀出来的一匹黑马。”罗昊讲两张画拎着比在了一起。

      因为形太准了,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这张画得好像啊。”

      “刚才姚雨希那个单看觉得好牛逼,两张放一起,课代表那个真的像好多。”

      “哈哈哈,但是鹿鹿还是那个鹿鹿,上不明白调子,看着感觉像是只画了一半欸。”

      第一次被这么点名表扬,林时鹿心里是有小雀跃在的,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罗昊,男人接着对她说道:“形准的把控很优秀,但是明暗差火候,完成度大大的不够,所以只有七十分,继续加油,多临摹一下明暗关系,学习人家是怎么处理的。”

      林时鹿心里美滋滋的连连点头,后面罗昊又再拎了两三张典型案例起来讲解,再用剩下的时间布置了周末的作业,正好下课铃也响了。

      周末让人兴奋,学生们收拾东西跑路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不少,几个男生跳起来勾肩搭背准备去打球,女生也在叽叽喳喳着约着周末去哪个地方转一转。

      林时鹿的心也飞了,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着刚才的画纸,整理好了之后送去美术老师办公室,这么一来一回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再回来的时候,班上的人就已经走完了。

      已经入秋了,夕阳颜色浓郁也不晒人,画室里满地的铅笔画架和高矮凳散乱着,还剩下一个清瘦的少年坐在里面,拿速写本在练着排线。

      “你还没走啊陈诚。”林时鹿几乎是蹦着进来的,收铅笔盒收到一半才猛的想起来自己扯了慌要跟他一起回家。

      小姑娘动作顿住,有点不确定地问他:“你是在等我吗?”

      陈诚朝她点头,他的眼睛被阳光照成了温暖的琥珀色,很好的中和了少年略显浅淡的神情。

      他颇有几分不解,说:“不是答应了这些天陪你一起走。”

      “啊,对。”林时鹿连连点头,感觉有些意外之喜,她没想到陈诚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并且还主动提及,“马上,我收拾一下。”

      林荫路上有点凉风,林时鹿背着书包抱着速写本,跟陈诚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着,虽然谁也没说话,但是两人却都没有觉得有所尴尬。

      学校门口的小商贩推着小车候在路两边,正值高三晚自习前的大课间,多的是学生出来买吃的垫肚子,校门口的人流量颇大。

      林时鹿是个直眼睛,看着像是在到处看,但经常马虎地掠过看漏,她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街上走过来的黑皮大男孩。

      “嗯?怎么啦?”林时鹿身前被陈诚的手臂虚拦了一下,她顿住脚步偏头看过去。

      少年清淡的目光平视前方示意了一下,“那个人,是你说的那个吗?”

      林时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甩着书包大咧咧往前走的彭子锐,他剃着个寸板头,穿着一件米色的工字背心,林时鹿也不知道他一个田径体育生为什么手臂上的肌肉也会这么发达,露在外面的两条膀子活像是来找人打架的。

      “额……是他。”林时鹿对上陈诚微微蹙起的眉头,学霸不愧是学霸,上回就在公交车上看了那么一眼,过目不忘比她这个十几年老发小看得还要准。

      明昙美高侧面那条小吃街上花样很多,周围几个学校的学生有的时候也会被吸引过来,在这里碰见彭子锐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林时鹿一时间脑袋还没转过弯来该怎么正确处理眼前这个情况,陈诚就已经先一步的做出了反应:“最好别让他看见你……跟我来。”

      陈诚将她带去了侧面的一条小路,这两边有不少居民楼,楼栋之间隔出了不少小街小巷,穿一穿绕一绕最后都能绕到主街上去。

      林时鹿知道边上有小巷子,但之前从来没走过,她跟在陈诚后面,侧目瞧着两旁的楼栋,忍不住就感慨道:“学霸,是太多人堵你了吗,你是不是把学校附近的小路都给摸清楚了?”

      陈诚没接话,只径自带她往前走着,林时鹿也没介意。

      少年显然是对这些交错的小路非常熟悉,没一会就穿回了主街上,过个马路就到了车站。

      站台上的学生基本上已经走完了,人不多,傍晚的风一吹分外凉爽,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虽然依旧是没什么交流,但林时鹿非常自觉且自然地跟着落座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车窗开着,风吹进来,少年的头发比他的轮廓柔软不少,细细密密,像半长不短的海藻,随着水浪的方向摆动。

      陈诚的头发很黑,虽然现在暂时还没有学到真人头像的环节,但是林时鹿之前有自己看过专业书,头发想要画出蓬松的层次感来非常难,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形准尚可,但明暗调子上得一塌糊涂的人来说。

      林时鹿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一圈圈把玩着,一手撑着腮,对着陈诚的侧脸长吁短叹伤神:“要是我也像姚雨希那样有素描底子就好了。”

      陈诚偏头看了她一眼,林时鹿接着道:“感觉她每次画得都很得心应手,很轻松,自然而然就出来了,而且总有画不完的细节,我看着纸就总是找不到地方下手,感觉是搞完了,拎出来一比,哦豁,完败。”

      “多练练,会有结果的。”陈诚说着,“我妈妈说,美术三项里,素描是最不看天赋的,功夫下得深,就会有回报。”

      提起他母亲,林时鹿瞬间就回想起了当时家长会时候看见的那个很有艺术气质的大美女,眼睛亮了几分询问道:“你妈妈是不是也是学画画的啊?”

      话音刚落,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停靠,45路车人少,车上总共就这么稀稀拉拉几个人,车厢空旷,前门上来的两个男人就显得很打眼。

      前面一个是个看起来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头发斑白,腰背佝偻着,脚下踩着一双不甚讲究的人字拖鞋,手里塑料袋拎着一条刚从江里钓上来不久的鱼。

      “大伯,公交绕远了,打个车也不贵,不浪费钱。”身后跟上来的男人约莫二三十岁,看着像个上了班的社会人士,老实投了币,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着:“难得来一回,又不是天天来。”

      “你有几个钱霍霍?你很有钱?”前面的中年男人说话夹枪带棒的语气也很冲,往后走了两步之后正想找地方坐下,猝不及防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定定地盯着后面车厢里坐着的一对学生。

      林时鹿的脑袋还偏向着陈诚的方向,见他忽然间变了神色,那种凝重和风暴出现在他乌黑的眸子里看起来非常的割裂。

      她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眼前面与他对视的那个中年男人,然后又回头小声问道:“你认识啊?”

      “大伯?”年轻男人也满脸茫然,叫了前人一声。

      但谁都没有回应他们,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死盯着对方,半分不错开视线。

      那老伯往前走了缓慢的两步,神情魔怔得让林时鹿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正警惕着,果不其然那老伯下一秒就发疯似的猛地往前扑过来,那动静太大了,林时鹿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啊啊啊——”

      恰好这时公交车起步,那老伯一个踉跄给跌了一步没站稳,后面的男人赶紧上前拉他:“诶诶大伯你慢点。”

      “你、你、啊、你害、你害人、害我姑娘、”老伯被扶起来后激得满脸通红,涨着脖子扶着座椅,指出去的老手在颤抖,情绪太过激动舌头都在打颤:“你害、苦啊我全家啊、你、”

      陈诚早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就‘哗’地起身了,他拉着金属扶手挡在了林时鹿身前,素来沉稳冷淡的少年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与理智,猩红着眼眶怒声诘问:“跟我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害惨了谁!?”

      少年从沉静到现在的爆裂只在那么一瞬间,完全没有情绪递进,也让林时鹿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她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够呛,仰着脖子瞧着面前难得露出了凶相的大男孩。

      前面车厢里剩下的两三个乘客被这阵仗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回过头来,就看见那年轻男人正极力拉扯拽着中年老伯制止他上前去。

      “我、我、你这个、你这个、”老伯激动得半天说不利索一句话。

      陈诚亦是怒从中来,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脸色阴沉得吓人:“我连见都没见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女儿,她有病就该去治病,是你不管她才放任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别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才是最无辜的受害人,我又做错了什么?”

      即便林时鹿处在被吓懵的状态也是能听出端倪来了,这个人恐怕就是那个自杀的冯婷婷的父亲。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么大的汉水市,竟然能给他们这样碰上。

      动静太大了,司机开始频频回头:“怎么回事啊?后面怎么吵起来了?”

      那老伯再也受不得这刺激,甩着鱼袋子往前扑了一大步,眼看着就是要动手,林时鹿在同时缩着脑袋大叫起来:“你干什么你还想打人啊!”

      后面的年轻男人眼疾手快抱住了自己失去控制的大伯父,用力箍着他往后拖,“不好意思小朋友,我大伯精神不太稳定。”

      “放开!你撒开!他害死婷婷啊!”老伯攥着男人的胳膊,猩红着一双老眼泪婆娑,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去。

      年轻男人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全家人因为这件事情这一两年都是闹的战战兢兢的,每天都在担心这中年丧女的夫妻俩会不会想不开。

      当时他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多个端口打听出了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不管这个名叫陈诚的男孩跟他堂妹到底有没有关系,但归根结底,冯婷婷是属于自杀确凿无疑,警察来回侦察许久,陈诚并不存在任何的诱导暗示,是全无责任的,无论如何都担不上‘害死冯婷婷’这一说。

      司机听见动静越闹越大正着急上火,正好一脚油门踩进站台靠边停车,解了安全带就要上来了解情况:“怎么回事你们几个,这公共交通上怎么要打架斗殴啊?”

      陈诚一口气没跟上来连着干呕了两次,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着气红着眼眶诘问:“她凭什么死在我面前……”

      “嗐,都少说两句吧!”年轻男人费劲巴拉箍着那老伯,赶紧回头将准备过来的司机又再遣回去:“开门司机,我们下车,你开你的赶紧开走……哎哟我去!”

      话还没说完,老伯一个挣扎就将男人给带倒摔在地上去了,后门是打开了,但是那年长的老伯块头长得壮实,男人岔着腿一时间三两下竟是无法将他从地上弄起来。

      “我错在哪了?她凭什么害我一辈子都没法忘记这件事,凭什么?”陈诚显然也是情绪上脑了,还在点着自己的胸膛向他质问,林时鹿见状便赶紧拉了他的胳膊,生拉硬拽将人拖下了车去。

      站台上等车的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小姑娘费了吃奶的劲将摇晃的少年拽下来,公交车门立即关上,司机一脚油门赶紧躲祸似的开走了。

      陈诚完全缓不过神来,他剧烈喘着气,并不想被这么多人看见自己绷不住的情绪,少年左右踱步,最后气急地往草坪上踹了一脚,快步往没人的巷子里钻。

      “陈诚,你别激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林时鹿怕他出事在后面跟了两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手掌在少年后背上顺气拍了几下,掌心贴上的全是炙热潮湿的温度。

      陈诚没走多远就眼前发花停了下来,他用力做着深呼吸,脱力地就近靠在一处广告牌上,拿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皮,触到了清晰的滚烫,那张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男孩靠着柱子慢慢滑坐下去,胡乱在脸上抹了把,背过脸去对林时鹿说:“你先走吧,我没事,我想自己待一会。”

      林时鹿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陈诚,应该是说,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露出过这种颓废的样子,不管现在眼前的是任何一个认识的人,她都迈不开腿。

      陈诚手背怼着自己的眼睛,过了一会情绪稍微缓和一点了,人也稍微坐直了些,发现林时鹿抱着膝盖,仍然还蹲坐在他旁边。

      半晌的沉默之后,陈诚率先开了口:“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冯婷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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