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王临水

6、不要浪费食物

　　相一德只有一个碗，但是他有一个洗菜的小盆，还有一个勺子。

　　他给自己的碗里盛好面条，放到自己面前，又拿着小盆盛好递给富翀，富翀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盆和没什么食欲的面条，拧眉开口：“我要用碗。”

　　“我就一个碗。”

　　“我就要用碗吃饭，傻逼才用盆。”

　　相一德看看富翀那一脸倔强的表情，只好把碗给他，自己把唯一的凳子拉过来，趴到桌子哪里准备呼噜面条。

　　富少爷又开口了：“谁他妈吃面条用勺子？”

　　相一德把手里的筷子递过去，富翀眼里的火更大了：“你他妈用过的给我用？”

　　“就这一双，你用不用？”

　　“我才不用你用过的。”富翀很坚决。

　　相一德一听他不用，脸上欣喜的表情根本就藏不住：“不用拉倒。”

　　富翀：“…………？”自己为什么像个傻逼一样跟个神经病在这破房子里吃烂面条？自己觉得是脑子抽抽了，并且被脏东西上身了，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相一德刚呼噜了一口面条，就又听见富翀找事：“你让我端着碗坐在床上吃？”

　　这次相一德好像已经熟悉了富翀的套路，吃面条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停，起身，给富少爷让位，自己后退几步，靠着墙，蹲下继续吃。

　　富翀被他这熟练的一系列动作给弄惊呆了：“…………？”相一德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样富翀也不能继续挑刺。

　　从床上起身，把碗放到桌子上，把凳子拉过来，坐下去，用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听着后面相一德呼噜面条的声音，富翀猛的回头：“你他妈吃饭能不能不出声音。”

　　富翀就看到相一德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没了声音，端着个小盆继续大口吃面条，甚至手里的筷子都没有停顿一下。

　　富翀承认，他真的吃不下去。

　　环境不允许，眼前的食物也不允许，多年来的生活习惯也不允许。

　　“啊啊……我肚子好疼啊。”富翀突然摁着自己的肚子，发出痛苦的声音。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但是眼睛里面闪着跟表情不一样的光。

　　听到声音的相一德这才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怎么了？哪里疼？要去医院吗？”

　　“就突然肚子有些疼，不知道怎么了，啊……疼疼好疼啊。”富翀的表情渐入佳境。

　　相一德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前面有一个诊所，我带你去看看，你还能走吗？”富翀眯着眼睛颤颤巍巍的开口：“不不知道。”

　　“还疼吗？”

　　“疼，比刚才疼的更厉害了。哎呦，哎呦好疼啊。”

　　相一德蹲下来背着人就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锁上，在背面目睹了全过程的富翀觉得，相一德真是牛逼。

　　“哎呦哎呦……。”

　　“快到了，你忍忍啊。”相一德身上背着富翀，脚下生风的往前跑，要是他上体育课有这个劲头，估计那一千米也能有个好成绩。

　　富翀心安理得的趴在相一徳的肩头：“疼啊，妈呀好疼啊，哎呦哎呦。”

　　相一徳话也不回了，把身上的所有力气都放到脚下了，跑的呼呲呼呲，那冷风往嘴里灌的胸口的气都上不来，脚下也不敢停。

　　这要是死到我家，可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医生医生……。”相一徳还没进小诊所就已经开始大声的叫了，吓得里面午休的医生跑出来迎接病人，还以为是多大的病情。

　　富翀被相一德安排到一张有年头的病床上，有年头是从两个方面观察出来的，一是他在被放下的途中，这张床的声音比自己叫的都大，二是这上面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被子。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医生是在问家属相一德，半天家属没有给回应，医生转过头一看，家属满脸通红，额头还有汗，干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喘着粗气，发不出声音。

　　富翀用余光观察一旁的相一德，觉得相一德没有见死不救，勉强算是个男人。

　　相一德太算是个男人了，相一德一个体育常年在及格线徘徊的无运动人士，背着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成年男子，迎着冷风，跑了两条街。

　　算是一个英雄了好吗富少。

　　“刚刚开始疼的……。”富翀开始自己回答。

　　一个无病呻吟的装病人士，就算是医生医术再高超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只好给开了止痛，嘱咐回家多喝开水，不要吃生冷食物。

　　如果再疼的厉害，就要去医院拍个片子。

　　相一德和富翀并排走着，相一徳看上去更像是那个病人，可能是刚才跑的太快，太急，脸上的红潮退去以后就开始发白，看着病恹恹的。

　　“唉，你没事吧？”

　　相一徳半天才知道富翀在跟自己说话，觉得喉咙黏糊糊的说不出话就摇摇头。

　　“那个，刚才谢谢你啊。”

　　相一徳又摇摇头。

　　富翀走着走着就发现，跟刚才的路线不一样：“是不是走错了？”这会富少爷也不一口一个傻逼的叫了，语气都正常了一些。

　　相一徳这次发出声音了：“咳咳，没，错。”声音有些像个鸭子，一点都不好听。

　　又过了一条巷子，相一德停下指着前面开口：“一直，走到头就看到，学校了。”

　　富翀：“…………？”

　　相一德说完看着富翀，富翀要是没有看到相一德着急背自己的样子，可能转身就走了，可是现在人家脸还是惨白惨白的，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也就过意不去这一种情绪，又觉得相一徳现在的情况实在嫌弃自己。

　　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没错，相一德就是在嫌弃富翀，已经上升到讨厌了，嚣张跋扈，脾气暴躁，出口成脏，斤斤计较，浪费粮食，谎话成篇……。

　　总之在富翀身上，除了长得好看，没有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点优点，他找不到。

　　那锅面条自己明天得吃一天，他虽然喜欢吃面条，但是不喜欢吃剩面条，都煮烂了不好吃了。

　　“啥意思？”富翀眉毛上挑，脸上那点富家公子哥凉薄的表情都到眼底了。

　　“你又是找茬，又是装病，不就是想回学校吗？”这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可能就不会这么抚少爷的面子，可是相一德不是会绕弯的人。

　　富小少爷最看重的及时脸面，从小到大身边无论是真心的还是装的，都不会把话放到台面上说，到了青春期，就连他爸妈都会留点脸，话说不重，做的不好的地方都是旁敲侧击。

　　现在被相一德直接戳穿，那富小少爷脸上立刻就青红交接。

　　“你他妈再说一遍？”生气了。

　　相一德这会儿有点缓过来了，但是刚才跑的太快，吸进去的凉气太多，胸口还是不舒服，隔着厚厚的衣服揉了揉：“我说的是实话啊！”

　　“傻逼。”

　　相一德觉得富翀的脾气真的很差，想了想，跟他说的越多，他就越生气。

　　然后就直接转身走了。

　　富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就放相一德这么走：“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是找茬，又是装病非得回学校吗？”相一德被人拦着只好抬眼接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在你那又破又小还臭不拉几的房子里待不住，煮的那一锅什么破玩意儿，我家狗都不吃，还有我家的狗盆都比你吃饭的破盆贵。”

　　相一德听完以后开口：“那你今天为什么去？”

　　“因为，因为我他妈今天脑袋被门夹了不行吗？”富翀气的说话都结巴了，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病一样，就赶紧开口：“我迷路知道不知道？这破地方这么多巷子。”

　　“哦。”

　　“你他妈不会以为我是去特意找你的吧？”富翀脸上的表情看着耐人寻味。

　　“不会，我又跟你不熟。”

　　富翀：“草，我他妈跟你也不熟。”

　　相一德被发飙的富翀吓的退后一步，更是拿他是神经病的眼神看他：“哦，我知道。”

　　这会儿富翀有多暴躁，相一徳就有多平静。

　　相一徳根本就不是故意的，看他眼睛就能发现，里面和他的脸一样，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现在他最担心的是锅里的面条。

　　眼前不熟的富翀，对于他来说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生气就生气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富翀气的转身抬脚就踹到墙上了，相一德在一旁开口：“那我回去吃饭了。”

　　“哪算什么饭，狗都不吃的东西。”

　　“也不是给狗吃的，我是煮给自己吃的，我吃剩下的才能让狗吃。”相一德说是没什么情绪，还是生富翀的气，都怪富翀让自己浪费那么多面条，给他煮好了又不吃，那一开始就说不吃，也就不给他煮了，也就不用浪费了啊。

　　“也给你煮了，你又不吃，太浪费了。”相一德没忍住说出来了。

　　“草，我才不吃狗吃的东西。”

　　相一德根本就搞不懂富翀发脾气的点在哪里：“老是生气不好。”他想回去吃面条了，他还想离富翀远一点。

　　相一德都走到巷子尽头了，还能听见后面富翀骂骂咧咧的声音。

　　连续吃了三顿剩面条的相一徳，对着还剩一顿的面条，叹了不知是多少次的气：“唉~太浪费了。”脸上眼里都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