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泪》溯烬

26、沉默

　　回到家，谢燧撇了他一眼：“你去哪了？”

　　“给你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衣服。”秦长昼放下手中领着的袋子，换双鞋，“你在哪间房，我给你带上去。”

　　“你这里为什么会有小孩子东西？”谢燧在找客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间房里，有小孩子的图画本，他随意翻了几页。

　　他不隐瞒，实话实说：“灿灿亲戚家的小孩子。”

　　“哦。”谢燧倏然想起来，他好似有一炫耀自己知道，“岑灿之前跟我说过，小女孩叫芽芽对吧？啧，不过，芽芽怎么会住在你这？她和岑灿一起搬到你这住了吗？”

　　秦长昼默认他的话：“不过从今往后都不会了，他们的东西我会让岑灿找个时间来收拾带回去。你安心住在这吧。”

　　“我推开你房间的那一刻，在空气中闻到了岑灿身上洗衣粉的味道，”谢燧皱紧眉头，越发厌倦的模样，“原本我是开心的，毕竟这种味道我已经许久没有闻到了。但是。
　　“他身上的香气，与你的交织在一起，我只觉得恶心。”

　　这算是言语上的侮辱秦长昼吗，秦长昼听到确实是心里不爽，但他装作听不见，无所作为。

　　这是他故意撇开话题：“我回房间了，早点休息。”

　　住在同一屋檐下，差别很大。和岑灿在一起，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快乐，觉得重来的这一生都值当，能看到岑灿笑得那么灿烂。
　　可是谢燧呢，见到他就恨不得掐死他。

　　秦长昼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思考，这一切的一切，问题出在哪。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们的遇见就是错的，如果说秦长昼一开始就没有恨意，甚至不想靠近他，或许岑灿现在也能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

　　哪怕不能风生水起，哪怕是又有些困难，总比现在半死不活的感觉好。

　　“秦总，你不抱着我睡，我觉得好冷啊。”岑灿小手在被窝里小幅度地扯动秦长昼的睡衣袖子，他在对秦长昼撒娇，“抱抱我嘛。”

　　秦长昼撇过目光，身边空无一人。
　　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一个人陪着他，少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在一起久了，突然分开，也就开始怀念互相嘘寒问暖的日子了。人总是念旧，偏偏怀念自己触手不可及的。

　　第一晚，秦长昼失眠。
　　他在凌晨三点，翻看岑灿的微博，看着看着睡着了。

　　“一群人设计不出一套完美的方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秦长昼在会议室勃然大怒，他将文件夹中中摔在长桌上，“每天来这吃软饭的吗？！”
　　“能干就干！不能干全都他妈给我滚蛋！”

　　上交一百二十四份设计稿，没有一份是令秦长昼满意的。有的敷衍，有的干脆不交，这样的工作态度，实在令人发怒。

　　“下午四点之前，我需要在邮箱里看到你们每个人改好的方案。不想做的，不提交的，敷衍的，今天全部去办理离职。”秦长昼胸中怒火未停息，他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的员工松了一口气，秦长昼离开后，一片喧闹。
　　“我靠真服了，他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火这么大？”
　　“今天早上看他手上多了枚戒指，我以为他今天心情很好呢，结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到他这样我就害怕，让我面对他，还不如杀了我。”

　　秦长昼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前台助理跑到他身旁：“秦总，岑先生来了。”

　　岑、先、生。
　　三个字蹦出来的那刻，秦长昼怒火顿时平息，他止住步伐，眼神似乎迷离了。他往不切实际的方面想。

　　现在不能见他，见他就会心软，见他就会心软，不能见他。要克制自己……
　　秦长昼一遍遍洗脑自己。

　　“告诉他，我今天抽不开身，不用进来找我了。”秦长昼拒绝得绝情。

　　“岑先生已经在会客室等您了。”助理斯微林木木地看着他。

　　秦长昼微合双眼，深吸一口气，随后长长舒一口气，睁开双眼那时：“我说话你听不懂吗？告诉他我没时间，不要来找我。”

　　小助理明显怀疑了一下，但这是老板的指令，她不得不照做，木讷地转身：“……好的。”

　　秦长昼气势汹汹走回办公室，斯微林愣在原地，她一边向回走，一边开始自我怀疑：秦总今天怎么了？按理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最需要自己爱人的安慰才对啊……况且那枚亮瞎我卡姿兰大眼的钻戒，简直不要太显摆了。

　　会客室里，岑灿正拿着一只玩具兔子逗芽芽开心：“飞咯。”

　　“岑先生。”斯微林回到会客室，原本下来的路上就已经组织好语言了，但见到岑灿，她又难以启齿起来，“那个……我……”

　　她在想该如何说才能将秦长昼那么倔的语气，变得委婉。

　　“怎么啦？你不方便带我进去吗？”
　　想到了，她却说得模棱两可：“今天秦总心情不是很好，刚才又看他在会议室里发火，估计是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你。所以秦总让你先回去，他自己一个人先消化一会儿情绪。”

　　整个大厦，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秦长昼家里有个偏宠的小朋友？他们哪敢在小情侣亲密无间的感情里挑拨离间啊，当然是话说得有多好听就有多好听。

　　“啊……？”岑灿有些惊讶，“他的意思是不想见我吗？”

　　“不不不，”斯微林还是觉得他这么理解会创伤到他们的感情，极力否认，“秦总只是心情不好，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你。”

　　芽芽用力扯他的手指，重复了斯微林的意思：“哥哥，叔叔不开心。”

　　“芽芽还是想见叔叔对吗？”这次也是因为芽芽说想见叔叔才带她来的，岑灿明知秦长昼忙，所以不想来打扰他工作。如果不是因为芽芽，他根本不会来。

　　芽芽点点头。

　　“我去找他聊聊。”岑灿领着芽芽直接去了秦长昼的办公室，凭借多次来这儿的经历，他已经能摸清路了。

　　斯微林是觉得大事不妙，虽然岑灿劝她不要跟着，但她不放心还是跟在他们身后。她心中无数次祈祷秦长昼不要责备她，不要怪她……

　　但，好像一点不管用。

　　岑灿带着芽芽进秦长昼办公室后，斯微林只敢躲在门外，想要装作自己一点不知情，但是又很想打探情况。

　　“斯微林！”秦长昼怒斥声直冲门外。

　　斯微林恍惚一下，深吸一口气后，坦然以对，无所畏惧地走进办公室。真装出了毫不知情的模样：“怎么了秦总？”

　　“我不是说了不让他们进来吗？”秦长昼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横冲直撞，见一个冲一个了，“你怎么办事的？”

　　“对不起秦总。”斯微林还是低下了头，“我……”

　　“叔叔，”芽芽小跑到秦长昼身边，“是我说要来见你的，你不要怪哥哥和姐姐。”

　　秦长昼顿时柔下目光：“芽芽找叔叔做什么呢？”

　　“叔叔，这是我要给你的东西。”芽芽拿出身后藏着的小篮子，是芽芽亲手编织出来的，里面还装饰上了一束束纸花，慢慢一篮子的花。五颜六色，品种应有尽有。

　　“我也做了一个给哥哥。”芽芽洋溢着笑脸，将篮子微微举起，递到秦长昼面前，“谢谢叔叔！”

　　秦长昼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他接过芽芽给他的小篮子，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芽芽对自己说出了“谢谢”二字，而后他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来。

　　他垂首看向手中的小篮子，小篮子与他的手掌一般大小。一簇簇花虽由纸而生，但折起的棱边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可见芽芽手工能力有多么好。

　　“叔叔，”芽芽一只手握紧秦长昼的食指，“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秦长昼猛然一怔。

　　家？
　　那已经不是他们的家了。

　　“不清楚。”秦长昼搪塞过去，“芽芽你先先跟着哥哥回去吧，叔叔还有点事情。”

　　“长昼……”岑灿上前想要说个清楚，“等你有时间了，就打电话给我，我还回你那。”

　　秦长昼想要先处理掉他和岑灿的事情，他叫了声斯微林：“斯微林，你先带芽芽出去，去休闲室走走。”

　　“好的秦总。”斯微林识趣，硬是将芽芽拽了出去，“芽芽，跟姐姐出去玩好不好？”

　　芽芽还没回答她，她就自问自答起来：“噢，你说可以呀，那就跟姐姐走吧，一会儿姐姐再把你送到岑灿哥哥这儿来，芽芽听话。”

　　斯微林终于将芽芽扯了出去。

　　等待须臾，岑灿只觉气氛凝重，于是主动靠近他，将自己的左手手背展现给他看。那枚戒指霎时恍到了秦长昼的眼睛，他稍有些呆滞地看着。

　　“看！我戴上啦！”不难看出岑灿的欢愉，他笑起来暖洋洋的，如果能让他一直开心就好了，他伸手去抓住秦长昼的手，端详一番也没发现秦长昼的戒指，“你的呢？”

　　“没戴。”秦长昼脱口而出，一句话，轻飘飘的，毫无波澜起伏。

　　岑灿动作顿住片刻，他的眼神无助地挪向秦长昼那张冰冷的脸，眼神中是无措。

　　一夜间，他好像不认识秦长昼了。

　　“秦……”谢燧闯入办公室，见到岑灿握着秦长昼的手，他怔了一下，像是像是做了亏心事，想要逃离，但他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若无其事地叫出名字，“秦长昼。”

　　岑灿闻声回首，看到是谢燧，他倒也没有很避嫌，只是端正了自己的姿态。但他深表疑惑：“哥？”

　　大摇大摆的动作让谢燧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他摇摇晃晃来到秦长昼办公桌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戒指上的蓝宝石最是醒目。

　　这一眼便知，是秦长昼的。

　　“你的。”谢燧将戒指扣在桌上。
　　只是用力过度，戒指与桌面产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使秦长昼心头一紧，这是他和岑灿的对戒，这么让谢燧乱碰乱磕。

　　“为什么……会在他那……？”岑灿微微蹙起眉头，他忽觉委屈，目光撇向秦长昼，但是他愿意听秦长昼为他解释。

　　上辈子的谢燧是个大情种，这辈子性情大变，不顾任何人的感受。他像那个断绝七情六欲的神仙，不入爱河。

　　秦长昼沉默，不作解释。

　　对与岑灿而言，他的沉默不语，足以让他陷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他怎么了，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
　　岑灿心中在质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