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轮回》十三页岩

120、下一个

　　明亮的太阳喷薄出金光，又一次覆盖在了天地玄宗那座不大不小的山上。树木和草叶都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下，把那个独自站在别院里的人影衬托得更加挺拔，更加萧索。

　　半年了。

　　扈景堂安安静静地站在小院里，一动不动，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日暮西沉，余晖落下，他才又这样冷淡而僵硬地返回自己的房间内，像很多年前独自一个人在房间内一般蜷缩起来。

　　范清雨接受传承，林岩松找到几件珍贵的法器，夜修然不知所踪，高圣还未从大陆中央的秘境中返回……

　　至于巫佩瑜的话……
　　可能等不到了吧。
　　纷纷扰扰的思绪像幽深的水把人淹没，他无端出现这么一个念头，随后沉重地闭上双眼，身体重重下坠，又一次陷入神魂的混乱与梳理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同之前的成千上万年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令人高兴的是，在又一次全体宗门大比的半个月前，高圣回到了天地玄宗。
　　——带着他从秘境中找到的剑鞘。

　　经过快要一年的时间，扈景堂发现，高圣沉稳了。
　　如果说以前高圣还会有灵力和情绪的外在表露的话，现在他更像是洗尽铅华后沉稳的一块璞玉，通身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就连站在人面前，也无法让人产生战斗和反抗的冲动。

　　“恭喜。”扈景堂真心实意地恭贺道。
　　“嗯。”提起这个的时候，高圣总算又露出了笑容，打破了他从站到扈景堂身前起就给他留下的沉稳，不善言辞的虚假印象。

　　“听说你和巫佩瑜之前在秘境里遇到了很多困难啊？好像还受了重伤。”
　　高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扈景堂打量了一圈，随后放心道：“不过我看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的确。”扈景堂点头：“谢谢高圣师兄关心。”

　　他的语腔语调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冷淡和疏离，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的缘故。
　　等意识到这点时，扈景堂怔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他想说。

　　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高圣就眯了眯眼睛，用疑惑的口气问：“你刚才说话怎么那么不对劲？就像是回到了我们刚认识之前一样。”
　　“不，”高圣皱了一下眉头，脑中对比了一下扈景堂一直以来说话的语气，又说：“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还冷淡，像是有谁惹你生气了一样。”

　　高圣还是这样，看出什么了就直接张口说，哪怕在秘境里过了一年也没变多少。
　　听见这样罕见的直白的话语，扈景堂闭上了嘴，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微笑、皱眉、苦笑否定……
　　众多念头一闪而过。他最终只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道歉：“对不起，高圣师兄，不是我刻意板着脸，只是因为修炼有些疑惑，心中感情复杂罢了。”

　　“修炼？你有什么疑惑？”提到这个，高圣的眼睛亮了起来。

　　啊，修炼。
　　等等，自己居然是这么说的吗？
　　扈景堂这才突然回忆起高圣是个多么执着于修炼的战斗狂，一时不免后悔自己怎么选了这么个理由搪塞。

　　“我……”唉，扈景堂最终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后无奈说：“对。有些修炼的事情想要请教师兄。”
　　“那你仔细说说……”
　　等高圣认认真真地把扈景堂临时编出的问题解决完后，终于想到了和扈景堂一向形影不离的巫佩瑜。

　　“巫佩瑜怎么没和你在一起？”高圣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于是径直问道。
　　“他需要离开宗门去做些事。”扈景堂熟练地掩饰说：“或许不久之后就回来了。”

　　“或许？要是今年宗门大比他不回来的话，我和你算不算少了个劲敌？”高圣重复着“或许”两个字，联想到宗门大比的具体时日，突然玩笑道。

　　“兴许，不过要是大师兄知道了高圣师兄是这样想的，肯定会连夜赶回来吧。”扈景堂同样勾起唇角，回。

　　但也许是他心不在焉的程度太明显了，高圣明明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说，最终也没有聊几句就转身回去了。

　　可能高圣师兄更想看见的是大师兄吧。扈景堂想。毕竟在整个宗门里，也就巫佩瑜和他最亲近了。
　　至于宗门大比……
　　扈景堂看着被雾霭覆盖的远山，心中不再抱有巫佩瑜会回宗参加宗门大比的奢望。
　　魔族突破封印的日子就在最近，他无法推演出具体日期，但是能够大概预料到一点。总之，魔族出世就是在这几日了，依照巫佩瑜的实力，在魔族大抵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最近应该很忙吧？

　　至于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场景，扈景堂已无力去想。

　　无论巫佩瑜在不在，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散布大陆各个角落的十方阁各级总管已经全部收到了讯息，预备着在魔族出世的那一天相互传递消息，并及时打开阵法，减少魔族出世将造成的对百姓的损害。
　　白家扈家同样早早收到了扈景堂传达出的部分消息，如今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收集灵石，做好将灵石灌注进天地乾坤鼎转化为精纯灵力，修补天地的准备。
　　神器的话……现在还是无法知晓其相对应的主人，只能暂时搁置。

　　乱世出英雄。
　　扈景堂忍不住苦笑。
　　现在恐怕是乱世出大气运者，乱世出熔炼天地的“替死鬼”了吧？

　　仰头看向天幕，仍旧是翻卷的白云恣意地铺在湛蓝天空上。扈景堂却恍惚从这样平静安宁的场景中窥见了未来几年的风起云涌，以及隐藏在背后再无法忽视的重重危机。
　　伴随着无奈的叹息消弭在空气里，玄宗一直以来备受瞩目的宗门大比，终于又要到来了。

　　“高圣师兄此次凌云试一行收获颇多，这几天在练武场又连胜好多次了！不知道宗门大比排名能不能提升？”
　　“难，我看难。之前景堂师弟还不在宗内，所以没有参加上次的宗门大比，但谁不知道他和大师兄实力差不多啊。恐怕这一次他加入宗门大比，高圣师兄的排名得不升反降。”
　　“哎哟，按照你这个说法，高圣师兄和他之后的排名恐怕都得降一降吧。真倒霉啊，哈哈哈哈。”
　　“虽然我上不了内门榜，但这可妨碍不了我看戏啊。我真想看看景堂师弟和大师兄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玄宗弟子第一！”
　　“大师兄都挺长时间没来练武场了吧？好像是闭关了。他实力肯定又提升了一大截。不过相比较而言，我最好奇的是这一次宗门大比后，师祖到底会不会来啊？上一次我没亲眼见到师祖，都要后悔死了。”

　　扈景堂没去在意一路以来听见的琐碎言语。他只是平静地看了眼四周，心想：大师兄果然不会来。
　　尽管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扈景堂胸腔中还是无法自制地因为失望而产生了一种痛苦的情绪。
　　他出手虽然还保持着点到为止的旧有习惯，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下手的速度利落快捷了很多，就像是心思不再放在这上面，只想尽快让比试出现一个结果一样。

　　“诶……你说，咱们景堂小师弟这是怎么了？”林岩松戳了戳高圣，满心疑惑地问。
　　“巫佩瑜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因为这个，他心情不太好。”
　　“哎哟喂，真的假的啊，”林岩松看着又一招把人击飞出去的扈景堂，忍不住龇牙咧嘴道：“不都说了他是因为有事才回不来吗？至于吗？这俩可真腻歪啊。依我看，他们和恩恩爱爱总是想凑到一起的小姑娘小伙子也差不多了吧？”

　　听到这个出奇接近事实的比方，高圣有点诧异地转过脸来看向林岩松。
　　“哎哟？你盯着我干吗？”林岩松鸡皮疙瘩都要被这个眼神看出来了，赶忙警惕道：“是不是在琢磨之后怎么打赢我？高圣，虽然咱们是有点交情，但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啊！让我把赢的钱分给你什么的也绝对不可能！”
　　钱这个字被咬得极重，林岩松满脸警惕地说。
　　吼，看样子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高圣一想林岩松那蠢脑子，也不觉得他能看出来扈景堂和巫佩瑜的关系了。他怜悯地看着林岩松，说：“打赢我？就算是用尽全力，你多半也打不赢我。”

　　……呸！才不一定！
　　林岩松牙酸想。

　　练武台上，扈景堂看着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弟子，礼貌道：“还能继续吗？”
　　“不……不。”那名弟子气若游丝道。
　　“好的。”扈景堂礼貌点头，对站在台下的外门长老道：“麻烦长老，可以把他抬下去了。”

　　长老唰啦唰啦上台，又唰啦唰啦地把那名弟子抬了下去，直接抬到了净须子和另一名药宗长老那里。那两名长老忙着给周边一群躺在地上唉哟叫唤的弟子们扎针，一时间连抬头都顾及不上。
　　只有净须子唉哟了一声，骂道：“又来一个？玄宗这群兔崽子下手真没个轻重，这他妈都第几个了？”

　　扈景堂平静地扫视着周边，然后轻飘飘地从练武台上跳了下来，一时间，周边人鸦雀无声。
　　“下一个！”长老咳了一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