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物收集指南》深海手术刀

78、忒休斯之星际飞船

　　乌拉拉从沉睡中醒来。
　　这一次的沉睡时间是100万年。

　　100万年，原先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真正经历过了，又意外地发现其实没什么。

　　当乌拉拉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熟悉的透明冬眠舱舱板。
　　冰蓝色的液体缓缓褪.去，他脑袋里还残留些晕眩。心里却已经充满期待，抓着冬眠舱边缘就从液体里坐起来。

　　“AI……唔……”乌拉拉摇晃着晕乎乎地脑袋，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毛巾。
　　睫毛上还沾着一些冬眠液体。这些特殊液体，不会弄湿他的头发，只要甩一甩脑袋就可以把头发甩干。
　　但出于人类本能的习惯，AI每次都会为他准备毛巾。热烘烘的，像是刚从太阳底下晒过的散发着干净气息的毛巾。
　　乌拉拉很喜欢那种温暖的感觉。

　　然而这一次，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到的却不是毛巾。
　　而是另一个柔软的、毛茸茸的触感。

　　“唔……嗯……？”乌拉拉揉着眼睛，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抓在手里的……
　　是哈士奇玩.偶！

　　“……？”乌拉拉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跟宕机似的愣在那边。

　　“舰长。”
　　AI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来源是乌拉拉手掌下方，“您是否感到身体不适？”

　　乌拉拉低头，这才发现，噢，原来AI在啊！
　　AI确实好好地伸着机械臂，托着个放了毛巾的圆盘。
　　是他迷迷糊糊伸手，伸过头了，这才一把抓到了机械臂上面的……玩.偶！

　　乌拉拉盯着黑白毛皮蓝眼睛的哈士奇玩.偶，看了许久，这才想起这次冬眠之前他玩的小把戏。

　　噢！是要时刻提醒自己，AI这个狗运营！不要被它坑了！

　　……AI居然真的把这玩意儿顶在头上，顶了一百万年之久吗？

　　乌拉拉都惊了，第一反应是把哈士奇玩.偶拎过来，反复检查。
　　“这玩意儿质量这么好，100万年都没坏？！”

　　何止没坏，连灰都没有。
　　一点都不像个从100万年前就存在了的“历史文物”。

　　“在过去的100万年里，该毛绒玩具曾出现过27856次不同程度的损坏。其中57%为织物纤维自然断裂，38%为内部填充物损耗，4%为……”
　　AI平静地汇报着。

　　乌拉拉瞠目结舌：“然后呢？”
　　AI：“修好了。”

　　好家伙，缝缝补补，一共修了两万多次！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过去了100万年，再结实的玩具也抗不过时间的力量。
　　100万年里才坏了两万多次，平均一下大概五十多年才坏一次。
　　已经很结实了！

　　乌拉拉反复打量着手里这个玩.偶，发现这个哈士奇玩.偶虽然乍一看崭新如初，但实际上毛茸茸的皮毛下面，是无数修补的痕迹。
　　细细密密的针脚，摸上去硬邦邦的。
　　可以想象AI坐在缝纫机前修玩具的画面……

　　乌拉拉忍不住发笑，忽然想到一个灵魂问题。

　　“这玩意儿缝缝补补了两万多次，身上已经没多少材料是原部件了吧？”乌拉拉笑道，“这不就是——忒休斯之哈士奇？！”

　　忒休斯之船，是哲学史上的一个经典问题。
　　如果忒休斯船上的木头被一个个替换掉，直到船上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这哈士奇也是。缝缝补补两万次，身上肯定每个地方都被换过了。
　　这还是他最开始那个哈士奇玩.偶嘛！

　　“……”
　　AI陷入短暂的沉默。

　　乌拉拉不禁有些得意，心想自己抛出的这个哲学问题果然难倒了AI！
　　AI你也有答不上来的问题！

　　然而没等乌拉拉得意多久，AI忽然开口：“您也都被替换过了。”

　　乌拉拉：“？？？”

　　AI：“在100万年的时间里，冬眠仓对您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的修补。由于细胞代谢的缓慢更替，根据记录，您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最少也已经进行了773462次的替换。也就是说……”

　　轰！
　　乌拉拉仿佛被雷劈中。

　　好家伙，哈士奇才不过更新迭代了两万多次，而他全身的细胞居然已经更新七十多万次了？！
　　好吧，想想也是。据说人体红细胞的生命周期是120天，也就是说每120天全身的红细胞就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一批了……
　　这都100万年了……

　　……不能细想！

　　乌拉拉扶额。

　　呜呜呜，本想利用哲学之时让AI陷入思考，没想到却反而令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思维泥潭！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个七十多万次更新重启后的我还是当年那个我吗？！

　　然而这还不够。

　　AI紧接着又告诉他，其实在这100万年间，飞船也完成了总计19867612678次的部件更换。
　　一些容易损坏的部件经历了无数次替换，而核心部件甚至都已经更换了几百次。
　　简单来说就是……飞船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飞船了！
　　真·忒休斯之星际飞船！

　　乌拉拉：“……”
　　19867612678。
　　位数好多！他已经不会读了！

　　“那你还挺……挺忙的啊。”乌拉拉恍恍惚惚。
　　合着这100万年AI啥也没干，光是缝缝补补到处修东西了。

　　不容易啊！
　　乌拉拉忍不住又拍了拍AI的机械臂，以示夸奖和同情。

　　“……”
　　AI静默一瞬，开口，“请舰长原谅。有一样东西，并不在维护清单上。因此在100万年间遭到了损坏。”

　　“哦没事，100万年嘛，什么东西坏了都很正常。”乌拉拉不是很在意，毕竟那么长的时间，AI独自在飞船上守护着他，已经很不容易，他又怎么会责怪AI没看好东西呢。

　　但出于好奇，乌拉拉还是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

　　“房子。”AI回答，“您的房子塌了。”

　　乌拉拉：“？？？”
　　什么？？？
　　我睡着睡着，我房塌了？

　　当飞船在某处降落，乌拉拉才明白，这个“你房塌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你房子塌了。

　　此处的“房”，指乌拉拉在志留纪里利用BUG建造起来的响岩屋。

　　响岩屋毕竟在室外，经历过100万年的风霜，发生坍塌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
　　AI再厉害，能力也有限。不可能事无巨细连飞船外面的东西都给他每天进行维护。

　　然而，当乌拉拉来到舷窗前，趴在透明幕墙上往下看他的响岩屋遗址的时候……
　　乌拉拉陷入了沉思。

　　这个景象，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只见响岩屋遗址所在的位置，仍然是一片光秃秃的荒野。
　　当年这座屋子是建造在一座死火山边上的，如今经历过100年的板块运动，沧海桑田，火山已经不见了。
　　那座高大坚固的响岩屋，如今也只剩断壁残垣。一些废弃的巨型石块。

　　巨型石块或立或卧，灰突突地堆积在荒野上。
　　原本圆形的建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个轮廓。
　　从悬停于半空的飞船里向下望去，整座响岩屋遗址，看上去就像某种用大石块建造的图腾……

　　此情此景，乌拉拉脑中不由浮现出三个大字。

　　巨·石·阵。

　　没错。那历经风霜之后的断壁残垣，怎么看怎么像历史地理书上介绍的史前遗迹——巨石阵！

　　乌拉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特别是当他想起，他在响岩屋里还藏了许多私人物品，比方说和AI的合照，比方说闲来无事自己画的简笔画涂鸦……

　　啊啊啊啊！万一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在几亿年以后进行考古挖掘，把他这些东西挖出来了怎么办！

　　#我以为这是史前宗教祭祀温泉疗养用的巨石阵，没想到只是你用来给鱼竿升级刷的素材道具？

　　不行不行，这种干扰历史进程，令后世人类大疑惑的事情，不可以！

　　乌拉拉赶紧指挥AI把巨石阵……啊不是，把他的响岩屋遗址给轰了。
　　量子大炮，开炮！
　　赶紧轰掉，轰得连渣渣都不能剩！

　　AI：“？”
　　虽然无法理解眼前这位人类最后荣光的行为，但AI还是顺从地照做了。

　　一炮下去，响岩屋遗址灰飞烟灭。
　　——当然在那之前，乌拉拉已经下去把他和AI的合照给取回来了。

　　就……很神奇。
　　AI打印出来的合照，好像是用某种特殊材料印的。
　　都100万年了，乌拉拉当年随手画在墙壁上的简笔画涂鸦都已经被岁月抹去痕迹了，结果那张照片居然还在……
　　被掩埋在层层乱石之下。
　　但是还在。

　　以后，一定要谨慎了！
　　乌拉拉暗自握拳。

　　“……”
　　AI并不能理解眼前这位人类的想法。
　　镜头定格在舰长手中那张有着100万年历史的特殊合影上。
　　久违地，100万年来，第一次，再一次。
　　信号灯微微闪烁了起来。

　　……

　　新的纪元已经开始，新的任务整装待发。

　　乌拉拉来到猫头鹰博物馆，满怀期待地走进了【泥盆纪馆】。

　　泥盆纪！期待了好久的！

　　这是植物大茂盛的纪元。
　　这是生命中海洋开始，大规模朝着陆地进发的纪元。

　　会有什么样新奇有趣的事物在等着他呢？

　　乌拉拉抬起头，望向天空。
　　——泥盆纪馆的内部，目前还什么都没有。
　　由于尚未对星球环境进行探索，因此泥盆纪馆内连地形都尚未生成。
　　唯一生成的，就是头顶天空上，两颗等待点亮的明星。

　　泥盆纪关键节点任务：
　　1.收集3种在现代仍存于世的裸子植物。
　　2.寻找四足动物。

　　在现代仍然存在的裸子植物？
　　大概是指植物界的活化石？
　　乌拉拉的理解是，就跟鲎类一样。鲎类在奥陶纪就已经出现，而在现代蓝星仍有几种鲎类存在。因此鲎类又有活化石之称。
　　至于植物中的活化石……
　　银杏？杉树？
　　乌拉拉脑子里一下子蹦出来好几个答案。
　　就是不知道，它们哪些属于裸子植物，哪些在泥盆纪就已经出现。

　　至于另一个任务，寻找四足动物……

　　四、足、动、物！

　　乌拉拉一下子激动了。

　　四足动物！
　　既然是“足”，那肯定是用来在陆地上行走！
　　也就是说，在泥盆纪，已经有能用脚在陆地上生活的“动物”了！

　　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是狮子老虎猫咪狗狗的祖先？还是什么他没见识过的全新物种？

　　等等。
　　古生物史上，还有一类从小就为人熟知的巨大分支……

　　——恐龙！

　　对啊，恐龙！
　　很多大型恐龙，不也是用四条腿在地上走的吗？！

　　会有吗？
　　在泥盆纪，会找到恐龙吗！

　　乌拉拉两眼放光，在这片终于有大量生命繁衍生息的新纪元大陆上——
　　兴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