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以风声》天涯牌草草

63、捆绑

　　宋笙声和封锋聊天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工作室天花板角落安装的摄像头正悄无声息地转向他俩。

　　监控视频里，宋柏声看着妹妹和封锋坐在电脑面前捧着奶茶说笑，两人本来一起玩一台电脑。过来一会大概是嫌双开切界面太麻烦，封锋又开了笔记本。不过这两人玩游戏不知道玩了什么鬼，不打怪也不打架，两个人光干些聊天、闲逛、换装截屏的无聊事。

　　而且！这俩线下椅子挨着椅子，头几乎要挨一块了。他的好妹妹侧着脸冲封锋那骚包笑得灿烂，还贴着他耳朵讲话。

　　宋柏声心头一紧，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太天真了！完全不知道恋人贴着耳朵讲话对男人杀伤力有多强！这下好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宋柏声只恨自己不能从屏幕里穿进去。

　　虽然开着监控，可监控被设定过，只有图像，没有声音，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

　　还好封锋大概知道监控开着，他只是把手搭在宋笙声坐的椅子扶手上，什么也没做。一会，封锋往一个方位看了眼，然后跟宋笙声说了句话，就站起身往工作室门口的方向走去。转身面向镜头的时候，封锋却忽然抬头，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挑衅他？宋柏声看着封锋直直看向镜头的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不对，封锋这是笃定他在看监控？

　　不管是什么意思，封锋仿佛别有深意的笑让宋柏声邹紧了眉头，被人猜中心思的感觉很不舒服，有种被反向监控的不爽。

　　虽然他一个正通过监控摄像头来监视别人的人说这种话有点奇怪。

　　宋柏声颅内自我交战时，封锋已经拿了外卖回来。

　　他一样样拿出来摆在电脑前，披萨、烤鸡翅、炸虾球……西式快餐摆了一桌。两人带上手套，一边玩游戏一边吃吃喝喝。

　　等他俩边玩边吃，扫荡干净所有的食物，宋笙声大约是累了，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闹得宋柏声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末了才发现居然已经快一点了，也就是说，他居然在镜头前围观他俩，看了大半个上午。

　　虽然他也在同步处理自己的工作，没有真正变态到实时监控。

　　宋柏声端起杯子喝水，正准备稍作休息，镜头里的封锋却忽然站起来，弯腰把宋笙声从座椅上整个抱了起来！

　　卧槽！隔着屏幕，宋柏声失声叫了出来，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摔地上。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当事人宋笙声。封锋抱得突然，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搂住封锋的脖子。

　　“你要干嘛？”宋笙声警惕地问。

　　封锋吐出两个字：“睡觉。”

　　“喂！你不是说不会……我、你，哎！”宋笙声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被封锋放到了沙发上。他撑在沙发上俯身看她，身体投下的阴影把她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宋笙声咽了口口水，眼睫不住颤动。一时间居然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封锋看着她，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坐在座椅上时还远，可宋笙声却莫名地有种个人空间被侵略的紧张感，尤其是目光落到封锋滚动的喉结以及他双臂的肌肉线条时，她只觉心跳如鼓点落下，根本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

　　然而封锋只是保持这个姿势看了她一会，就放开手，站了起来。

　　宋笙声周身压力骤然消散，紧绷着的喉咙也终于能说出话了。“你干嘛吓我？”她坐起来，不满地噘嘴。

　　封锋笑得无赖：“逗你玩，谁让你不信任我？”

　　宋笙声目光飘忽。

　　封锋揉了揉她头发：“我带你过来，是想给你一个能安心待着的地方。可没打算对你做什么。何况……”封锋声音戛然而止，说到半截的话吞了回去，“行了，你睡会吧，黑眼圈那么重。我去别的房间睡。”

　　“等等！”看到封锋要走，宋笙声下意识叫住他。他话说一半，是想起他爸妈带情人回家幽会的恶心场面了吗？宋笙声看着封锋停下，又觉得这话不好问出口，紧急随口找了个理由，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这房子隔音吗？”

　　封锋又恢复了无赖的笑，他单手插兜，垂眼浅笑：“当然，你放心睡，打呼噜我听不到。”

　　宋笙声尖叫：“我不打呼噜！”

　　封锋笑笑，离开了。把工作室留给她休息。

　　关好工作室的门，他马上关掉了工作室里的监控摄像头。还顺手给宋柏声发了条消息。

　　“摄像头我关了，声声要睡觉，就算是哥哥，妹妹睡了也不用监视了吧。”

　　发完，封锋觉得还不够，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发了条语音过去：“哥哥要是还不放心，可以监视我。我保证出现在摄像头范围内。”他家摄像头是装来监控他的贵重物品的，可以调整的角度有限，很大一部分区域摄像头是拍不到的。

　　封锋说着，大摇大摆走到了客厅摄像头拍得到的地方，在沙发上坐得四仰八叉。丝毫不在意摄像头后边是不是有人窥探。

　　工作室里——

　　封锋离开后，宋笙声原本洋溢的笑容都消散了。她靠着沙发望着窗外呆坐了一会。才拿起手机给宋柏声打电话。

　　对面几乎是秒接。

　　“哥，我跑出来以后爸妈怎么样了？”宋笙声当了二十二年的贴心小棉袄，一朝叛逆，心里还有点虚。

　　宋柏声叹气：“没怎么样，就是生气了。”

　　“他们知道我在哪吗？”宋笙声问得很没底气。

　　宋柏声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说你在阿乐那里。”

　　“谢谢哥哥！”宋笙声一秒活了。可刚兴奋完，情绪很快又低落了下来，“哥哥，你跟我说实话，爸妈还会不会继续找我领导说我岗位的事？”

　　宋柏声：“爸妈没有丧失理智。再不满你的选择也没想过真的毁掉你工作。”

　　宋笙声一下子起了高腔：“可是他们贸然去跟我领导联系，说不想让我去。领导会怎么想？还没上班，爸妈就找过来了……哥，你工作几年了，你会不知道吗？虽然嘴上说不会毁掉我的工作，可他们干的事不就是打着关心我的旗号毁掉我的前程吗？”

　　一个上班还被父母管着的年轻人，在领导眼里搞不好就是低能幼儿！

　　电话那边的宋柏声果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才说：“没那么严重。我已经跟他们分析过，他们答应不会再去找了。以后工作上的事还是看你个人表现。”

　　虽然不知道爸妈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宋笙声还是谢过了哥哥。

　　可就在她问完想问的事，准备挂电话时，宋柏声却叫住她，斟酌了一会才说：“你以后还是别去封锋那里，一个女孩子跑单身男人家里，很危险。”

　　他说得认真，宋笙声的逆反心一下子又被激了起来：“哥哥，他是我男朋友！又不是陌生人。我都是要踏入社会的人了，这年代跟男朋友做点什么也正常。”

　　“笙声！”宋柏声也提高了音调，声音无比严厉。

　　他一高声，宋笙声顿时觉得无趣。有气无力地说：“放心吧。封锋不是这种人。他说了，管不住欲望的是畜牲。他是人。”

　　宋柏声清了清嗓子：“漂亮话谁不会说。”

　　宋笙声不想掰扯，直接换了话题：“哥，我出国以后，你会搬出去吗？”

　　宋柏声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上次我听到你打电话了，知道你也想搬出去。”宋笙声说。

　　回想起来，哥哥已经帮他拦了很多父母的过度关爱，这些年，哥哥或许比她承受的更多。

　　不等宋柏声说话，她继续说：“我也希望你能搬出去。其实我们都明白，现在不是我们离不开爸妈，是他们离不开我们，想把我和你都捆在身边。”

　　宋笙声说着没等待哥哥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她在沙发上躺下，脑海里浮现出非常多的过去愉快的往事。

　　小的时候他们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她和哥哥也有过非常愉快的童年和少年。可是，孩子长大，总要离巢。强行把他们困在身边，运气好，能让孩子压抑自我，成就父母美满的一生。可被压抑的孩子未必想要这样的人生。

　　恐怕更大的可能性是，两代人被深度捆绑以后谁也无力挣脱，只能共同沉沦。

　　而她找工作的时候下意识选择远赴非洲，或许就是潜意识在自救了吧？

　　宋笙声心情复杂，在狭小的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睡着后，她梦回童年，小小的她跟哥哥还有爸爸妈妈在游乐园愉快耍。

　　爸爸压着一头，她和哥哥坐在另一头。而妈妈则站在爸爸身后望着他们笑。

　　很幸福的回忆，可不知道哪里却有个声音在不停喊她醒来，告诉她，她已经长大了。

　　宋笙声低头看自己的手。原本幼童的小手一瞬间成长成了成年人的样子。再抬头，哥哥也跟她一样长大了。而梦里的跷跷板大约是无法承担三个成年人的重量，竟然从中间断裂，缝隙越来越宽，很快从跷跷板延伸到了地面。

　　“声声，醒醒，该起来了。”

　　终于，真实的声音入耳，宋笙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本来明亮的房间光线昏暗。映入眼的是封锋的脸。

　　“终于肯醒了，你一觉睡了一下午，都要吃晚饭了。”封锋说着把她拉了起来。

　　宋笙声望向窗外，天际线一片如火红霞。

　　愉快的时间过得就是快，这一天就这么过完了，她也该回家了，可是，好舍不得。

　　“吃过晚饭再走吗？反正我送你回去，晚一点也不怕。”

　　封锋看出她眼底的不舍，提议道。

　　宋笙声摇头，虽然不想面对爸妈，可是躲着也不是办法。踏入社会，得从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开始。

　　“送我回家吧。”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