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网恋的关系》本萝北

4、第4章

　　此时很安静，连风声与蝉鸣都变成了背景音。

　　其实对方声音不大，需要静下心来仔细去听才能听得到。

　　不过很明显，传来的是女孩子的声音。声线甜甜的，但并不黏腻，很治愈。婉转柔和，时远时近。

　　梁沉景认得那首歌的调子。

　　虽然他工作之后的自我时间很少，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也很少上网。但日常锻炼的时候还是会随机放些音乐，所以对这首歌有印象。

　　只不过原版是男歌手唱的。整首歌配合着声音清清冷冷的，有种迷幻的寂寞孤独感。

　　这还是梁沉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以女生的声音唱出来。

　　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对方唱得很好。虽然能听出来没有那么多技巧，但胜在音色干净，气息平稳，咬字舒服。

　　温柔、细腻、绵长。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像给夏夜的献诗。

　　声音是从右边传过来的。但因为楼体设计的关系，虽然离得很近，但隔着一面墙。他只能听到，却完全看不到旁边。

　　他忽然想起今早在电梯遇到的那个女生。

　　对方昨晚过来时，好像是提过自己是做音乐相关的主播。

　　只不过梁沉景当时并没放在心上。

　　他站在那里听了很久，直到歌声完全消失才恍然想起：昨天那个女生过来时送的甜品被他放在冰箱里，完全没有动过。

　　-

　　很快，歌声停止了。

　　远处的天幕依然是深暗的黑色，只剩高矮交错的楼宇中的那些灯火，像是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的缀在视野中，不至于让人什么都看不见。蝉鸣还在继续。风吹过时树叶哗啦啦的响。

　　刚刚的歌声好像只是一场梦。隐隐约约的，到最后只存于记忆中，而现在只是重回现实。

　　他想到一个词——夜莺。就像济慈的诗里，轻翅的仙灵躲进山毛榉的葱绿和荫影，放开歌喉唱着夏季。

　　梁沉景眼前晃过早晨的画面来。那女生穿着很休闲随意的短袖，浑身都是很少女的马卡龙色。短裙下露出细长的两条腿，白色的帆布鞋边缘就连边缘都被擦拭得很干净。

　　对方很自然披着长发，发质健康柔软，盖过了后背但又不及腰间的长度。即使是夏天也并不显得沉闷。

　　不过跟昨晚不同。

　　今早时进电梯后她也只是往旁边站了站，没同他说一句话。跟昨晚上热情的样子有些微差。

　　他本来以为这女生是外向开朗、热情大方的性格，今早的感觉却又不同。对方跟其他人一样，主动离他远了些，然后始终待在电梯的另一角，直到门再打开时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昨天还像只可爱活泼的马尔济斯。

　　今天又像敏感怕人的小兔子。

　　梁沉景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一直绷紧了神经，直到出去时松了口气。

　　或许是知道他不会介意她晚上唱歌吧。所以来打过声招呼之后，以后仍跟其他那些租客一样。

　　本质还是陌生人。

　　说不定再过半年或一年，对方就会永远搬走、消失。

　　这也是他觉得不用放在心上的一部分原因。

　　那些租客来来回回的，其实也不会做邻居多久。

　　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如此。有的人即便初见就似曾相识，聊起来也热络，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几面的缘分。见过几次之后这辈子就再也不会看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对方各自人生中的过客。

　　男人转身回了房间，将阳台的门也随即自动关上。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梁沉景原本是很讨厌各种外界噪音的人。他工作时需要精力高度集中，任何外界的干扰对于他来说都会影响实验和解剖进程。再加上睡眠不好，加上工作忙，精神压力大，有时入睡困难需要借助药物。

　　而这种时候，但凡不是自己创造出的声音对于他而言都属于噪音的范畴。

　　但意外的是，刚刚在阳台上听到对方唱的歌，他居然难得的没有烦躁，反而心里觉得很平静。

　　梁沉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很快，凉气从里向外溢了出来。在夏夜这种普遍温度很高的季节，给人一种淡而温柔的清爽感。

　　梁沉景基本不会在家里吃。警局那边有食堂，但因为职业的缘故，有时候确实没有胃口，基本上都是快过餐点时过去草草应付一下。所以家里对于他来说就是写报告、短暂放松以及睡觉的地方。

　　冰箱里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着的，只有各种各样的酒水摆在里面。以至于昨晚那姑娘送过来的甜品在这里面显得很独一无二。

　　男人视线落在塑料盒装的甜品上，而后伸手将那盒子拿了出来。

　　一盒提拉米苏，一盒黄油曲奇。两个吸塑包装盒上下放着，中间还特意用透明胶带在两边粘黏了一下。

　　他想起来，对方昨晚好像说是她自己做的？

　　梁沉景挑了挑眉，将盒子打开。

　　里面的黄油曲奇安安静静摆着，每一块都被挤成了漂亮且大小适中的心形。里面还有一块提拉米苏。的确做得蛮好。四四方方的，里面分层的边缘清晰可见，最上面的可可粉上还放了两片鲜绿的薄荷叶。

　　梁沉景将甜品盒打开，拿了一把叉子尝了一小块儿。

　　很快，某种甜蜜柔滑的口感充斥味蕾，但又不是全然的奶油香气。带了一些淡苦的咖啡跟可可味中和了一下。

　　他其实很少吃甜品。甚至已记不清上一次吃这种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过，这份味道倒是不错。

　　他忽然想起她的背影来。

　　——

　　而另一边，孟雪才刚录完那首完整版的水星记。

　　把音频导出来，自己重新听了几遍之后传给后期那边。晚上浅浅播了两个小时，唱了几首歌，今天的任务才总算结束。

　　孟雪没有专门学过音乐，就只是从小喜欢唱歌而已。可能是发音位置不太标准。每次唱了一天下来，嗓子就累累的，需要多喝一些蜂蜜水才行。今天直播到最后几首点歌的时候，嗓音状态就又明显不如刚开始时放松且舒服了。

　　这也是她想要快些转型的原因。

　　这样每天唱歌。因为爱好而去学习，同时又能自己赚到钱的感觉固然很好。但自从去年平台开始创作激励改版后，一下子每月收益就少了很多。腰尾部的创作者越来越难赚钱。

　　虽然她喜欢唱歌，现在年轻多唱唱也没关系，还能赚到钱。但因为身边也有原本一起做个人势的vup慢慢因为收入问题而退圈。说自己没有危机感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是内容为王的时代。vup这块又越来越卷。没有点儿天赋跟运气还真不行。

　　很多vup背后都有公司和团队，收益也要跟公司强关联分钱，算是一种资本介入。这种vup的内容质量更优秀，公司也会给立人设、记忆点、找画师、找推广。但对于个人来说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跟财力。

　　要和那么多vup一起竞争。目前仅仅靠单平台的视频播放量和粉丝送的礼物，能在扣除成本的情况下还有一部分稳定收入就已经很好了。

　　孟雪目前赚的不多。要是哪个月发的视频少了，舰长少了十几个，那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好大一笔损失了。虽然说接广告、挂链接会稍微赚点钱，但做音乐翻唱博主的粉丝好像又都不太喜欢他们接广告。

　　孟雪发过几个软广的投稿，居然还掉了粉。

　　但是转型呢？怎么转，有没有人带路都是问题。她有加社团，之前也有几个音乐社团的策划过来找过她唱过国漫圈原创的曲子，费用也就几千块。唱是唱了，视频和音乐平台也都发了歌，不过反响平平。

　　孟雪一直想唱一个比较火的原创作品。但这种也要看运气，目前是没那么好的编曲作曲找到她，或是被她找到。

　　说多了都是泪。

　　她关了电脑到床上躺着，这才有时间回甜栗子的信息。

　　“吃瓜吗？！”对方问。

　　“什么瓜？我看看我看看！”忙了一天，可算有时间闲下来吃点儿瓜看会儿热闹了。

　　说着，对面发过来一条微博链接。

　　“《白昼之痕》那个安德莉亚的配音被扒了。过去在外网有恨国党的言论。[笑哭]”

　　“不知道官方会不会管这件事。反正现在还没有出来说，就只是在评论区和超话吵起来了。如果影响不大的话还好，毕竟这个角色要是换配音算是挺大一件事吧。但我看有人说把材料举报到上面了。[裂开]”对方紧接着说。

　　“啊？？”孟雪眼睛睁得大了大，赶紧顺着对方给的链接进去吃了瓜。

　　《白昼之痕》是今年新出的一款幻想世界角色扮演类游戏，在二次元圈很火。孟雪不是很喜欢玩这些又要氪金又要肝的游戏，一直没有入坑。倒是甜栗子从开服就在玩，也会经常给她发一些这个游戏里面角色的表情包。所以虽然没玩过，孟雪也认识里面一些简单的人物和梗。

　　安德莉亚是游戏里的一位女性角色。人物设计和皮肤都是一个韩国太太画的，很漂亮。再加上这个角色跟玩家所扮演的角色在剧情上有很多关联，所以人气一直很高。

　　孟雪点进去看了看这个配音演员的ins截图。上面确实有一些过激言论。

　　“她为什么要发这些啊[裂开]……安德莉亚人气那么高，角色粉怎么可能没人去关注她ins那边啊。这胆子也太大了点。”

　　“你看日期，是三年前发的了。那时候游戏还没上市，可能配音工作还没开始吧。”

　　“现在是那个角色火了有人去考古配音，结果发现这个。总之很难评。”甜栗子回。

　　“可惜了这么好的饼。”

　　孟雪感叹道：“她要是没出这件事。以后凭这个角色名气起来了，资源肯定不用愁了。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确实是自己作死，这个没有办法。”

　　甜栗子回：“就是不知道官方后续回怎么处理了。照目前的情形看事情闹得挺大的。我估计着可能会换配音吧。之前有个日配参拜靖国神社之后，游戏里就把她实装的配音撤了。”

　　“[哭哭]我也想配音，但都不知道怎么入门。”

　　“选我吧！选我吧！我爱国且遵纪守法，还不乱搞男女关系，绝对不会翻车的[祈祷]”孟雪回。

　　她一直都挺想尝试配音工作的，感觉是很好的转型方式。她之前也给一些招收学员的配音工作室投递过简历，但要么就没有下文。要么就是先要一笔钱，一看就是骗子公司。

　　“这个入行好像也挺有门槛的。不过你声音好听，普通话也标准。你别说，确实可以去试试。”甜栗子说。

　　“看看有什么相关的机会吧。多刷一刷，要先进圈认识多点儿人才有可能性。不然工作机会到哪里去找都不知道。”

　　说的也是……

　　但孟雪现在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要是投稿少了或是直播少了可就没钱了，现在每天晚上直播还能收到一些礼物和新来的粉丝，要是不开播就什么都没有。

　　看来只能抽业余时间去做了。

　　“等我有空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报个班什么的，嘻嘻。”孟雪回。

　　-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时间。

　　话说回来，梁沉景最讨厌的季节就是夏天。

　　因为温度的关系，细菌跟真菌繁殖得要比其他季节更快。如果遇到雨天或是其他恶劣天气，对尸体的破坏性就更大。

　　好在这段时间没有遇到过很严重的刑事案件，更多是交通车祸方面。

　　但也是连轴转。

　　他这几天因为在局里做实验，回家普遍晚。到家时差不多已经十点、十一点了。也再没遇到过隔壁的那个女生。

　　说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就只记得她身上长长的头发，帆布鞋、马卡龙色的衣服，以及身上淡淡的柚子香气。

　　时隔了小半个月，梁沉景才再次回来得早了些。

　　不过回来也依然要写验尸报告和伤情评估。

　　他习惯性做事专注，效率很高。一回家就去了书房。直到快要将手上那份伤情评估写完后才抬眉看了眼旁边的古典欧式立钟。

　　快八点了。

　　男人手上拿着一杆黑色钢笔。

　　他的手皮肤冷白的，手指修长，骨指鲜明。拿着钢笔时，皮肤的白与金属隐隐反光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了眼立钟，随后收回视线，准备换下一份要整理的验尸报告。

　　只是将纸张抽出来放到桌面上的那一刻。却忽然又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别的什么事——

　　很安静。

　　过于安静了。

　　房间里除了他翻动纸页，以及钢笔不时触碰到实木桌子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他以前喜欢这种安静，因为方便做事和思考。但现在却觉得有些冷清。

　　现在才八点多。

　　那个女生没有在直播么？他记得对方说会播到八、九点。又或者是这边离那边太远？

　　还是……对方搬走了？

　　男人皱了皱眉，暂时将报告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跟前段时间不同。

　　这几天下了雨，直到此时仍在下。一打开阳台的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便迎面而来。细细的雨声中夹杂着风吹过时雨大树叶的声音。

　　夜空黑暗，几乎看不到星星，连月亮也要很仔细的找，只剩下不远处那些楼房里的深深浅浅各色的光。

　　他停在阳台上，一开始只能听到雨声。

　　直到过了四、五秒，才终于能听到很小、很遥远的讲话声。如果不是安静下来侧耳去认真分辨，真的很难抓住那道穿梭在雨声与风声中传递过来的声音。确实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她没有搬走。她还在。

　　雨声淅沥沥的。对方没有在唱歌，少了悠扬的调子，好像只是很平静的在说话，不确实是不是在直播。

　　梁沉景站在那里，仔细听能听到对方是在说话。但声音很模糊，无论怎么去听都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

　　这莫名让人心里产生了某种异样的苦恼。

　　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男人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垂下眉眼，打开了搜索框。

　　-

　　梁沉景虽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甚至忘了那姑娘之前过来说的网站的名字是什么。

　　他当时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也对现在国内的一些热门网站并不熟悉。只能依稀记得一些对方讲过的关键词。

　　但他很聪明。

　　梁沉景搜了一下“Up主”这个词，很快就确定了对方所在的那个平台，然后去下载了那个APP，凭借着少量记忆中的信息搜索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听到的那首歌。而且他清楚记得旁边那个女生唱的不是中文版，而是英文版。

　　他按照关键词简单搜了一下。很快检索出一共34页，1000多份投稿。再用精准搜索删去其他分区，以及在那天日期之前的投稿。从最新发布开始看起。

　　其实这种方法也不一定能成功，他也只是搜搜看，单纯好奇想碰运气。

　　毕竟那天晚上对方不一定是在录制视频，可能只是直播过程中随便唱的一首。

　　但很快，一个叫“柚子爱困觉”的账号进入到了梁沉景的视野里——

　　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指引。他看到这个ID的第一眼就莫名觉得对方像隔壁那个女生。

　　尤其这个账号在上次他听到隔壁唱歌后的一个星期左右新发布了一条视频。

　　纯英文版的水星记翻唱。且封面跟账号的主体风格都很卡通，很二次元的风格。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

　　这个账号现在就在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