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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郑琴娇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眼前雾蒙蒙的,仿佛眼睛上被人蒙了一层白纱。
      见怪不怪地揉了揉眼睛,郑琴娇掀开薄被,一边扯掉身上没扣纽扣敞开胸怀的仿真丝绸超薄睡裙随手丢在地上,一边脚步踉跄地拉开房门,也不管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赤落①着身躯一步三晃地摸进洗手间冲澡。
      常年的纵遇①无度加上毫无保养的心思,导致她才四十不到就肌肤松弛,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还算苗条,可脱了衣服下垂松垮的肉却只能让人生厌,便是她自己也不愿意多看,闭着眼睛打开热水胡乱搓洗。

      就像在搓洗一件自己不喜欢了,却又不得不继续穿下去的衣服,敷衍又厌烦。

      几乎每天的醒来都是这样的,身体的不适半点也没被放在心上,郑琴娇洗了个澡出来,找到手机开始翻社交软件,看有没有人约她今晚出去玩。
      十几年了她都没正经工作过,年轻那会儿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谈恋爱”,现在年纪大了,不值钱了,就什么都干,叫她出去吃顿饭可以开房,约她出去蹦迪可以开房,单独给钱的倒是少了。

      没钱入账也无所谓,只要能管一天饭饱,怎么过不是过呢。

      至于家里还有个儿子要养?
      几年都没拿钱养过了,这不是也没饿死吗?可见杂种是饿不死的,说不定到现在还藏着他那贱爹偷偷塞给他的钱没拿出来!又或者当初他贱爹跟外面的贱人约会开房的时候贱人也给他塞过不少钱?否则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没饿死呢?怎么还能一直有钱念书呢?

      搓头发的手越发用力,扯得头皮都掉了一块,粘在干毛巾上一起被狠狠丢到了地上。
      重重地拖拽着抽屉找吹风机,连拉了好几个都没找到,郑琴娇呼吸越来越重,整个人陷入了魔障,完全忘了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已经气到血气上涌眼冒怒火,整个人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脑子里只有找到罪魁祸首发泄的念头。

      终于找到吹风机,却完全没有如愿的舒心感,反而于怒火中烧里灼出了无尽的恶意。
      她一手拎着吹风机,另一只手随手操起刚才胡乱翻找时掉在地上的剪刀,双目赤红地冲出房间,目标明确地奔向隔壁的小卧室,一顿乱踹伴随着剪刀扎门,仿佛房间里有她一定要消灭的仇敌。

      房间里,背对着房门而坐的初然听到动静,毫不意外,只是眼神幽深地转着笔,看着窗外血红的夕阳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消失了。
      一只躲雨的灰麻雀不知怎地跳到了窗棂上,隔着玻璃朝里面探头探脑地歪头张望。
      初然的视线落在了它细得一折就断的灰黄色小腿上。

      一直从黄昏枯坐到夜幕降临,外面的雨从倾盆大雨变成了细细密密的中雨,躲雨的灰麻雀早就不知所踪。
      南城的天气算不上多好,每年都有长达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的梅雨季不说,一年到头总也难见几个明媚的太阳。
      这样潮湿阴郁的天气是很让人不舒服的,仿佛头顶压着一层什么,总叫人痛快不起来,仿佛自己也要跟着这样压抑的天气变质发霉,然后腐烂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就像那个被家里“小绵羊”宰了,再一点点清理掉存在痕迹的男人一样。
      大概是越发接近能够离开的时候,最近初然总会忍不住回忆起曾经。

      都说人老了才会喜欢回忆当初,现在的他明明才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只是偶尔,也会忍不住冒出个想法来。
      会猜想,那个男人心心念念要去守护的另一个家庭里,女人和孩子会怎么样?是痴痴等待?还是早已转身就走,另寻庇护的港湾去了?

      说来真是可怜,连个想要找到他的人都没有。
      从桌底抽出瓶矿泉水拧开,倒了些纸杯里,空掉的胶囊丢进去,被一点点化开。瓶里剩下的水他一点一点喝了,边喝边看着外面随着雨势变小,于是又重新从城市角落里钻出来的行人。

      世界上人那么多。
      想要找他的又能有几个?

      想得多了,内心的阴暗情绪就越发嚣张。初然将空瓶和纸杯规规整整地丢进桌下纸篓里,想了想,呢喃似的喊了一声:“林让。”

      满是寂静。
      只有窗外树叶上雨滴打击的单调啪啪声。
      初然拧眉。
      在他莫名的戾气涌上来之前,一道黑色的身影怯生生出现在窗边堆着窗帘的墙角,小心翼翼透过头发缝隙看过来,像只偷偷摸摸跑进别人家里的小老鼠。

      初然看见他,凉薄的唇勾起一抹笑,天生淡漠的琥珀色眼眸里也一点点浸开脉脉温情。

      他朝角落的黑影伸手,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青年的磁性:“林让,过来。”

      哪怕他阴晴不定,早就暴露出了完全不同于在外伪装温和的另一面,只是因为他是初然,是到死也无法减弱分毫的渴望,林让便像是被迷了魂似的成为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且甘之如饴。

      哪怕在虚伪的温和之后,可能是成倍冷漠无情的讥讽,只要能得到一瞬的亲近,林让就满足到沉溺在这份可笑的幸福中。

      怯懦又期待地小步靠近。
      初然满意于他的听话。
      等林让到了面前,初然伸手,笑意盈盈拉起他的手,仿佛两人本来就关系融洽亲密友好,“不错,现在很干净了,还有一点冷香。”
      说着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唇畔,初然一双好看的眼睛抬起来,噙着笑意盈盈地抬眸自下而上地望向他:“你喜欢我多久了?”

      林让苍白的脸瞬间就浮起两团病态的嫣红,他瘦小的身体颤栗着,黑色的瞳孔收缩又扩张,仿佛不敢置信又激动难耐,颤抖着泛青的唇结结巴巴回答:“很、很很很久了,从、从初中就、就喜欢了。”
      初然诧异,并毫无保留地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剑眉星目长相隽秀的少年稍稍睁大了眼睛,带着几分少年气地歪头看他:“哎?什么时候?我们是一个初中升上来的吗?”

      从未见过这样的初然,从未想过初然会用这样亲昵的口吻如此亲密的跟他说话,林让整个鬼都要膨胀爆炸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对方想要知道什么他都毫不犹豫地回答,甚至还惶恐于自己无法给出对方满意的答案。
      “是是是,你你初三转、转、转过来的时候。”
      就是因为他的出现,原本已经接受家里安排,初中毕业后就辍学的林让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了。

      虽然遭遇了很多辱/骂与毒打,可是在最后时刻他拖着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肉的身体压线跟着初然进了三中,林让从来没觉得那样开心过。
      为了能跟初然的班级靠近一点,中考过后的那两个多月里林让总是在繁忙的工作后,在深夜里偷偷从厂房那个狭小闷热的库房里溜出来,跑到几里路之外的一处废弃公园路灯下通宵学习。

      废弃公园很偏僻,时常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偶尔还会遇到夜晚出来活动的蛇,蚊子也很爱围着他打转。
      可那段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时间,是林让短暂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感到充实而又自由的岁月。

      听着林让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初然眸光闪烁,却不是因为有个人这样用力爱他而感动。仅仅是因为林让所说的初三,让他又想起了一些晦涩的曾经。

      不想再听了。
      初然抬手再度掐住林让冰凉却柔软的脸颊。

      林让的脸实在不大,约莫只巴掌那么大小,初然轻松一掐就让他大半张脸都扣在了自己手心里。
      这种绝对的掌控让初然心情稍霁。
      主动询问的是他,贸然打断的也是他,初然却依旧笑盈盈地,温温和和仿佛依旧是学校里那个话不多,却足够温润矜贵的校草,吐出来的话语却好似冰冷的毒蛇在吐着蛇信:“你这么喜欢我,那可以为了我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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