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君已无恙 ...
-
没想到刚出来不久就寻到了人，现在回去太早，先前去的是临风的街市，不如将这苑川的街市转上一转。
这确实比不得国都朝歌，尤为衣裳款式，太旧，榆桑一连看了几家店，没有意一件相中的，连上好的绸缎都买不到，只好作罢，倒不如回竹屋后用法术做，如此她买了些糕点，便回去了。
她回到竹屋的时候，沐云又在练剑，长剑划过，衣袂翩起。可惜院子里没有树，不然定震得树叶摇曳作响。
“休息会儿吧，给你带了糕点。”
二人进屋在案旁坐下，人我找到了，他按照你信中所令去做了。”榆桑道。
“这么快就找到了?出乎意料啊。”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可能是我人品好吧。”沐云笑而不语。
榆桑背着沐云变出几个小罐，放在岸上，打开其中一个。
沐云先是皱了下眉，旋即道：“这是……扶苏?”
“哟，这都知道。”
然后她又开了几罐，沐云也依次说道：
“乔木。”“葛覃。”“菡萏。”“龙葵。”“景天。”……“这些用来干什么？”
“药浴，”榆桑道，“不过，你既然知道这些草木，倒让我有些惊讶。”
“领军出征多，受的伤也多，军医自然要摘林子里的草木入药，见的次数多了，便知晓了。”
“不过你前些日子用的药，我确实从未见过。”
榆桑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道：“你先歇着吃些东西吧，我去烧水。”
水烧好了，榆桑又偷摸变出个木桶。
沐云摸了摸木桶的边，转向榆桑，“我有个事情一直很好奇啊，这真的是个无人的竹屋吗？这些天住在这里，好像应有尽有。”
“上天都在帮你，你大抵是个贤明的君主了。”
这句话倒不是恭维他，金花茶可是云雾山圣物，它指引榆桑帮助他，大概因为他于倾祈一国来说极为重要，关乎国运兴衰吧。
“姑娘言重了，我没有实权，名义上的君主罢了。”
沐云无奈的笑了笑，却说得很风轻云淡。
“来日方长，日后的事谁也不清楚，要我说，你以后膏泽斯民，德传四方。”
榆桑添好水，将草木倒入桶中，最后加了一滴云雾山的灵潭水，“泡上半个时辰，水凉了自己添热水，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听到榆桑脚步声渐远，最后听不清了，沐云开始宽衣。
榆桑在自己房内坐着，闲来无事，顿生换新衣之意，于是挽袖一挥手，变出几缎云锦绸缎。
而后她思索了一番样式，便施了法术织衣，一杯茶的功夫，新衣裳就做好了。
上衣是东方即白【1】，下裳是从东方既白到碧城【2】再到帝释青【3】的过渡。
淡的蓝似灵潭的水，深的蓝似如砚的夜幕，浓的化不开。
这是给沐云的。
自从她把沐云救下，第一次换药时，给他变了一身简单干净的粗布衣物外，没有可给他换上的衣物了。
虽然沐云好像并没有觉得不满，毕竟一国之君应该用惯了锦衣玉食，但日后他赴王府还是衣冠楚楚的好。
这时，一道光影钻入屋中，直奔榆桑。榆桑瞧见，忙抬手一挥，光影顷刻间变成了信笺，传来一位女生的声音，与此同时，一个包裹稳当地落在案上。
“殿下，这是灵潭底下的玉莲，取两瓣分别敷于眼部后，用金花茶帮助凡人吸收玉莲灵气，一夜过后，便可复明。”
信纸上的内容说罢便消失了，包裹自己展开，雪白剔透的玉莲静静地躺在中央。
那便今晚吧。
榆桑抱着新衣敲了敲房门，“你将帷幕放下来，我进来送套衣服给你。”
过了一会儿，听里边说道：“好了。”榆桑过去将衣裳挂在一旁，不一会儿沐云出来道：
“姑娘的药方也太神了，现在我只感觉神清气爽，像从没受过重伤一般。”
“小事小事，衣裳合身吗？这里买不到像样的衣裳，我便自己做了一套。虽不如你们宫里做工，但也称得上大气得体，日后你去王府，总要顾顾体面。”
“姑娘亲手做的?如此细腻，女红了得！”沐云有些吃惊。
“不过我看不到，颇感遗憾。”
榆桑没有接这句话，倒让他快些休息，“这样药效更佳。”她如是说道。
沐云照做了，伴着沉香炉中沉水香四溢的香气，沐云沉沉地睡去了，榆桑便准备动手了。
她扯下两瓣莲，用法术推入沐云眼眶，玉莲花瓣便如水波般融了进去。
旋即她召金花茶，金花茶从沐云胸口处飞出，悬停在空中，它的花瓣一翕一合，紧接着散发出金黄的光，将沐云笼罩其中。
如沐春风，随后便能瞧见玉莲灵力在他体内的走向，更多地汇聚在眼部，其余的便在全身循环。
袅袅只是说一夜，也没个准确时刻，万一明早他痊愈了，我还未走，叫他瞧见了，又生事端。
倒不如现在离去，先去苑川玩玩，今夜金花茶疗伤完了自己便会再一次进入他体内，等他到苑川，我再找个机会取。
榆桑想。
翌日清晨，窗外的光亮晃眼，沐云醒来，竹屋的悬顶映入眼帘。
沐云愣了一下，揉了揉眼，视线愈发清晰，正如姑娘说的那般，她将他的眼睛医好了！”
“姑娘！姑娘！我能看见了！”沐云激动道，没有人回应，四周静悄悄的。
“姑娘?”沐云慌忙起来，将竹屋内走了一圈，哪里有人在呢?
“等你好了，我便离开。”
姑娘先前说过的话在沐云脑中回荡。
“日后，我一定要找到你！”
这时他想起身着的衣裳来：交领上衣淡蓝似水，下裳却将淡蓝与深蓝融合，过渡得很精妙，仿佛能从淡蓝中看出柔情，从深蓝中看出坚毅，与他的身形十分贴合。
这面料与样式，倒颇如话本里说的天上仙人那般：霓为衣兮风为马【4】，想来如此了。
随后，沐云在案上看到了一张折好的信纸，他拿起翻开，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君已无恙，来日方长。
诸事顺遂，百姓安康。
屋外有一匹白马，望能相助。
沐云将信纸收在腰间，他将屋内环视一翻，这竹屋材质看起来很新，为何无人居住?还是恰巧屋子的主人周游四海未归?
沐云将配剑也别在腰间出了屋，果然看见有一匹白马拴在木桩上。
“姑娘找来的?”他觉得从他负伤醒来的那天起，一切都太过顺利。
先前不可能恢复的伤，在十日之内恢复了。不可能看得见的眼睛，现在也能看见了。这些事情顺利的有些怪异。
那……找不到的姑娘，还能找到吗？
罢了，先去苑川王府吧。
沐云解下拴绳，飞身上马，确定了方向后，攥紧缰绳，白马便飞驰起来。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将沐云的青丝一缕缕撩起。
嘿！是匹千里马！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王府跟前。沐云下马上前，门外左右的侍卫持长戟拦住，“何人，不得擅闯！”
沐云先前带了块表明身份的令牌，不过好像在与那帮人打斗时弄丢了。只身前来，只牵了匹白马，现下也再拿不出第二件表明身份的物件了。
“烦请二位将沂春先生请来，他认得我。”
如果二位侍卫尽职尽责，他说他是君主，还要被盘问一番。
二位听到“沂春”二字，神色一惊。前些日子王府来了位都城的人，名沂春，是当今君上亲侍，如今正在王府内与封王议事 。
眼前这人来头不小，恐怠慢了去，其中一人忙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侍卫带着沂春走出府来，四目对望，沂春跪下行礼道：“臣护卫不周，君上无恙，实为大幸，还请君上责罚。”
两位侍卫听到此话，也跟着跪了下去。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君上恕罪。”
“无妨，岂能怪罪，都快起来吧。”沐云依次将他们行礼合拱的手抬了起来。
沂春礼毕，将沐云领着往王府内走。
两位侍卫看着沐云的背影，步伐矫健而有风骨，为人谦虚，意气风发。
“信上交代你的，都着手了吗？”半路上，沐云问道。
“我去考察了苑川全城地形地势，受灾状况。地理学者观测了天象，根据实际情况，先商榷了对策，还等君上定夺。”
“好，辛苦了。”沐云道。
“还有一件事呢?”
“君上是指……”沂春突然想起。
“哦！那天遇到姑娘时，她带了帷帽遮面，不愿揭下，我没有瞧见。”
此时两人已步至正殿大堂前，安平王等一行人跪在台阶两侧行礼。
“罢了，日后再找，先办要紧事。”沐云低声对沂春说道。
“君上莅临，有失远迎！”
“不必拘礼，是本君耽搁了时日，都快起来，入殿议事。”
沐云与沂春一前一后先步入王府，正殿台阶上的臣子们才起身跟上。
安平王将新绘制的苑川地图呈了上来，上面用篆金小字批注的详细。
包括哪里有山，哪里有田，哪里是荒芜，都标得一清二楚。
学者上前一步道：
“君上，据不才分析。至少近一个月仍不会下雨，河已枯竭，现已是初春，没有充沛的雨水灌溉，会误了春种，颗粒无收。”
安平王道：
“臣等前几日商议先向周遭借粮，满足百姓温饱，只怕临近的城也拿不出余粮。”
“况且，一城的百姓一直要靠别的城来接济，边陲又老是受他国侵犯，百姓积怨，非长久之策。”
【1】是一种较淡的蓝色，“明知我已老，既白难再乌。”——语出仇远《剪白须》
【2】较深的蓝色，“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语出李商隐《碧城三首》
【3】较深的蓝色，“指光远射神龙烛，眉彩修弯帝释弓。”——语出释契适《观音诗》
【4】语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君已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