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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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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你没事不要老招惹程明那些人,他们都是些混日子的,你老招惹他们吃苦头对你也不好”明明是一张慈爱的脸,为什么说的话让魏铭钰感觉喘不过气。
“什么叫招惹?老师。”魏铭钰的表情有些呆滞,反应迟缓的呆傻样子更不对老师的喜好,李老师已经有些不满,又没好气的开口,要求,魏铭钰不要给自己找事,看见那些坏学生赶紧躲得远远的。
“我...没有,为什么是我招惹他们...老师....我从来没有过主动挑事呀,您是知道我的...”魏铭钰从小就怕老师,此时也是喏喏的反驳着。
“就是知道你才这么说啊!你不是那个什么吗?如果不主动招惹程明,他能三番五次的找你麻烦?怎么不打其他同学只打你?”李老师的话像是法官的结案锤,重击着心脏宣判罪证,仿佛没有注意到眼皮子底下佝偻低头的学生僵直的身体。
胸口淤堵的有些发痛,之前挨过打的地方火辣辣的,右边脖子上的烟头伤疤更是灼烧了起来。明明是酷暑天,满是酸疼狼狈的身体好像停止了呼吸。
那个,魏铭钰没有再说什么,在一方讲台倡导着生而平等的教师眼里,自己是同性恋,就是霸凌的根本原因。
接下来长达四十分钟的谈话,围绕着树立正确的性取向和做人要知进退,两个方向展开,魏铭钰太累了,耳朵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想回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休息,全程蔫蔫的应和完老师心理教育,完事打过招呼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钰,你爸来了,正在你家呢,快上去看看吧!”一个胡同的邻居好信的伸长了头,看到魏铭钰一身污臭的回家,好心的开口。楼上魏家的男人是个神经病,年轻的时候仗着脸好看,和一个附近的女学生处对象,把肚子搞大之后才发现有家族精神病史,女学生要打胎分手,一家人堵着硬生生拖到孩子月份大,又哄骗女学生休学在家生孩子,孩子一落地,魏家那些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个神经病和女学生,带这个刚睁眼的奶娃娃。
神经病有了传承意味的孩子,真实面目一下展露无疑。天天游手好闲,地痞流氓一样,还嚷嚷着神经病杀人不犯法,后来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变成了饱经风霜的妇人,带着孩子三番五次的离家出走,也五次三番的被神经病和他的家人找到。
家本中学所在的邬镇,是魏铭钰有记忆起第六次搬家安定的地方,正好,自己这么阴郁软弱不如再逃开好了。想着自己能逃开这里,脚步不由自主的松快起来。
“你回来干什么!”魏母看见魏铭钰回家,硬生生挨下来一巴掌,瞪着眼睛朝魏铭钰喊。
“小钰回来了?”背对着魏铭钰的一个穿着烟灰色夹克的男人转过身来,一大一小的眼睛,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现在学校下课了吗?回来干什么?赶紧回去上课!”女人的尖声呵斥被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
“我儿子想见他老子怎么了?臭婊子。”神经明显亢奋过头的男人,将精力发泄在拳脚上。女人的哭骂和哀求,很快的虚弱下来。魏铭钰只是旁观,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在他小的时候也会笑眯眯的带玩具回家,给他买大袋的糖和零食;母亲则是温柔的做着饭,尽管这些年父亲和母亲的矛盾越来越大。
但他依旧认为父亲母亲和他,始终是一个家,他不能不要爸爸,或者不要妈妈,也知道他们一家人谁也不会抛弃谁
“小钰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去?”神经亢奋的男人用有些高亢的声音温柔的和儿子说话。尽管,他自己看起来格外诡异,眼睛在病情折磨下一大一小的排布在脸上,想甲亢病人一样眼球突出,长期的非法赌博让这个男人不舍得在自己身上消费一分钱,干瘦到颧骨突出的脸竟然还带着兴奋。
“不用了,爸。”魏铭钰低着头往自己碗里夹菜,没有抬眼看过一次。
“小魏多吃点,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女人的额头有大块的淤青,嘴角带着血,左脸颊红涨充血,垂着眼皮,就像一个佣人一般。
“妈,吃吧,够了。”
女人摇了摇头,走回了只有2平米的厨房。
“贱货!儿子,女人就是贱货!爱吃不吃,早晚打死她。”
这一顿饭,吃的魏铭钰坐立难安,他一边享受久违的父子亲情,一边担心妈妈真的会不要他们的家。吃完饭就直奔厨房,魏铭钰发现母亲盯着洗碗池发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的声音温柔无比:“妈,怎么了?”,明明声音不大,却让母亲一激灵,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魏铭钰心里有些没底了,妈妈是不是对家失望了?
“没事,你脖子怎么了?”魏母很快恢复了平静,看到魏铭钰脖子上的创可贴就要伸手去揪。
“没啥,不小心用笔戳到了。”魏铭钰用手遮这创可贴,闪避躲过母亲的手,说出了路上就想好的借口,这一片创可贴贴住的不只是带着烟灰的血肉,是他面对家人仅剩的尊严和贴心。
高二最后的两个月嗖的一下过去了。
脖子上的伤很快的恢复了,只留下一片灰白黑相间的小小烟疤,程明也如同所说的那样,不再组织针对魏铭钰的暴力活动。高中生活,好像往着正常的方向走去,可是,身体上的疤在慢慢恢复,心里的疤还是以血肉模糊的方式存在。
高三开始前,学校压缩了原本的高二暑假,特地从军区请来几位军人,给高二年级军训,想着以自律奋斗的军容军纪开始打响高三冲刺的起跑枪。
凡是在校的半年,魏铭钰和程明就要接受上学期遗留的处分,从返校日开始,两个人还需要接受三个半月的打扫学校和每日留堂自习,就算是军训也不例外。每天下午6点训练结束,两个人还要坐在教室里自习,明明是两个人的教室,却满屋寂静,只有偶尔的桌椅碰撞和动作带出的声音,魏铭钰觉得程明晦气,程明觉得魏铭钰脏。程明虽然不再欺负他,但班里的人都渐渐疏远他,他们用奇怪戏谑的眼光打量魏铭钰,无论是上课还是在食堂都将他远远排挤出去,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想和他做小组作业,老师也不再和他谈话提问,除了偶尔有几个看不惯的女生能和魏铭钰说几句话,魏铭钰很少再开口,他在这小社会一般的学校,成为了最孤独的外乡人。
他很孤独,但幸好他还有爸妈,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