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174、（一百七十四）大鱼收网

　　公国首席宫廷大魔导师——斯蒂芬尼娅·林奈，被大公派去的执事惊惶地吵醒，只知道是出事了，出大事了，可执事仅仅焦急地摇头，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恳求她尽快赶到城堡寝殿的三楼，大公夫妇在场，您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拎着魔杖匆匆传送到目的地，只见房间外的走廊上站着教国王太子一行，他们紧紧簇拥着身怀六甲的准王太子妃，似乎唯恐发生什么状况冲撞了她。王太子妃身边扶着她的老嬷嬷突然用凛冽的目光盯着由远及近的自己，仿佛是在警告着什么。

　　好奇怪，应该不认识这人吧，为什么她的目光如此凶狠，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警告自己待会进去，对一切所见所闻“要识时务”。

　　她正凛然地想着“没有人能威胁魔女会的‘六柱’”，踏进房间没两步，她就愣住了。

　　“我的首席宫廷大魔导师！你总算来了！梅拉尼娅她！她做了好荒唐的事啊！怎么办啊！”大公夫人一看到女儿的师傅到场，立刻冲上前去挂在人家身上，一边哭得肝肠寸断，一边哀嚎不止，“这位魔女要求我们唤你到场，你求求她，别告发梅拉尼娅，我们做什么都行！”

　　没人对她陈述这深更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斯蒂芬尼娅扫视房间内外——站得远远的、严肃戒备的王太子一行人，正用尖锐的目光投向自己，满脸愤怒，似乎是在等待一个说法；哭嚎着像是死了亲人那样几近撒泼打滚的大公夫人，俨然已经没了过去一国公主的骄傲和礼数，大公殿下站立在原地没想挪动步子，局促、无助、手足无措，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与一夜十岁的苍老；地上被猩红色的魔法锁链捆住的，正在呜呜发声并蠕动的，是披着睡袍且衣衫不整的自己的弟子兼养女，能被捆成这样，在贵客的房间，简直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是为什么；最后，佩戴着面具的红发女人，猩红色的魔法锁链，高高的个子，几年前在魔女论坛上见过一面——是红莲的代理人。

　　“需要我从头到尾给你详述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吗，‘翠风’大人？”

　　斯蒂芬尼娅眯起眼睛，谨慎对待，她甚至此人尽管是代理人，却也不能轻易跟她闹翻：“你是‘红莲’的代理人、拉克索王国的北伐英雄，自上届魔女论坛后有一阵子没见了，绯红勋爵拉斯特。”

　　“您记得我，是我的荣幸。”说罢，瑟莉斯拉双手交叠在锁骨附近，对晋升魔女致以会内之礼，“听闻您是公女殿下的义母兼指导者，或许下一届魔女论坛还要引荐公女殿下入会……”她轻嗤一声，以示讽刺，“真是遗憾，我不得不通知您，梅拉尼娅殿下她，没那个机会了。”

　　加入魔女会一直是“翠风”对养女描述的一个美好梦想与远大理想，只有加入魔女会并更加努力，才能比王太子妃更加耀眼夺目，更加有资格统治一个国家，毕竟“六柱”会有被挑战而更替的一天，自己很难作为“六柱”魔女支持弟子一辈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希望梅拉尼娅能继承这份衣钵。

　　公女好不容易从锁链的缝隙里挣扎出一个足以让嘴唇活动的空间，她依旧不肯屈服地继续嘴硬：“你是什么东西？‘六柱’魔女没发话，你就敢爬在她们头上拉屎？靠着真龙施舍的一点独特魔法，就以为自己比狗腿更强？你凭什么决定我不能进入魔女会！”

　　瑟莉斯拉忍住了想去踢一脚地上蛆虫的冲动，耐着性子对“翠风”说到：“‘翠风’大人，您就是这么教导公国继承人的？她不会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劳烦您告诉她，‘红莲’的代理人意味着什么。”瑟莉斯拉用自己享有红宝石的魔杖的尖端戳了戳地上蠕动的公女的屁股，示意她不懂就少说点没营养的废话，要不然憋成屁从□□子里出来，大家也懒得认真。

　　斯蒂芬尼娅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地上的梅拉尼娅，认真又缓慢地跟她解释，什么是云泥之别：
　　“红莲的代理人意味着……只要她愿意，就能游说真龙执法者，一口龙息将整座城堡夷为平地。并叼着你的脚，从公国最高的山巅上将你丢下去，摔成碎渣。梅拉尼娅，某种意味上，她是这片大陆上最不能轻易招惹的凡人。”

　　“可是！刚才这个混蛋变成阿格里尔哥哥的样子，哄骗我跟她翻云覆雨！”

　　瑟莉斯拉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嘴角略微抽搐——咋地，跟我玩你觉得很亏嘛？刚才叫得那么欢喜的人是谁啊？这会想翻脸不认嫌我做攻的技术有问题？！哪有这种混账客人的啊？！

　　“公女殿下，你是记吃不记打么，你说我哄骗你翻云覆雨，我哪有？咱是不是要拿出点证据来说话？”说罢，瑟莉斯拉转身钻回帐幔里，从帐幔顶上抠下来一颗记忆水晶，当众将录音放了一遍。

　　还没播完，除了瑟莉斯拉和某人，众人尬到脚趾快要就地抠出三室一厅，最后还是被替身的当事人阿格里尔听不下去喊了停：“别，别再使用我的声音公放！我、我快想吐了！绯红勋爵，看在身为受害人有够惨的份上，别为难我了！”

　　斯蒂芬尼娅的精神被事实重创，显然公女的种种反应以及被声音吸引到这个房间的其他人的态度，恰巧映证了播放出来的录音全都是事实：“……绯红勋爵，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梅拉尼娅？提出你的条件，我会劝说大公夫妇尽量答应，在魔女会内，如果你希望我能帮忙……”

　　瑟莉斯拉收起了录音用的记忆水晶，一板一眼，正经严肃地对位阶高于她的“翠风”说：“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找您到这里来，不是跟您谈任何条件的，受病假中的首席高阶神殿骑士阁下委托，我接了护卫王太子夫妇外出访问的任务，我们只是按照处置王太子殿下遇袭的正常流程在办事，告知你事实真相，希望您认清现实并配合我们将要犯缉拿归案。”

　　“可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她的语气不得不软了下来。

　　“换做今晚遇袭的当事人是您，您会考虑原谅加害者？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受害方可以谅解的范围，因为教国王太子的身份实在太敏感太特殊。我们不得不走流程，希望您‘理解一下’。”

　　斯蒂芬尼娅的脑海中，诸多信息、均衡利弊，在脑海中过一遍，都在诉说同一个结论——她必须放弃这劣徒，否则后续的恶果，将是一连串的……绝不可以沆瀣一气！

　　“夫人……请您尽快准备，请求您兄长的原谅吧。”逆徒肆无忌惮当着众人面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她今后的镣铐多添一份重量，事到如今连身为晋升魔女的自己也回天乏术，她沉痛地对大公夫人说到，“我，我想不到可以救下梅拉尼娅的其他办法了。”

　　“怎么可以这样！老师！您可是晋升魔女！就这样便对红莲的代理人屈服吗！‘六柱’不应该是平等的地位吗！把我弄出来，我们联手，还能将这些人留下来！”梅拉尼娅毫不屈服地高亢叫嚷着，似乎在她看来，这是最狠毒但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身为导师，此时此刻她只想尖叫，她到底是身处怎样的火山口，自己被架在那里，翻面、反复炙烤，恶毒的话语好比不断涌出的灼热熔岩，每个字词都在耳膜与理智上产生无情的灼伤：“梅拉尼娅！我求你不要再说这些异想天开的话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啊！你畏惧了！因为你的地位是踩着别人的帮助才得到的！你最应该感激的人，分享你这份荣耀的人已经消失了，所以‘翠风’的六柱是自卑的、心虚的，对吧！”

　　她终于被逆徒不肖恶语彻底惹火了，恨不得提着自己的魔杖劈头盖脸地打下去解气。她用比对方更高亢的声音在房间里发出愤怒的吼叫，表情五官几近变形。

　　“……谁让你偷看我的日记的！我到底跟你是有什么孽缘！我何曾有一点对不起你？你要学隔音结界，我教给你了，你是打算用它堵上谁的耳朵，掩盖你那令人丢脸的声音，对不对！还有，梅拉尼娅，给我记住，你今晚的恶行，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位帮助我得到现今地位的人！没有她，如今玛吉兰公国没有‘六柱’！！即便她走了二十年，她也仍是教国尊贵的王后陛下，你的亲伯母！！”

　　这段被尘封的往事揭露出来的那刻，房间里稍稍安静了一会，“翠风”的斯蒂芬尼娅过于激动，她心口闷痛，不得不喘了几口气，看着被喝住的梅拉尼娅，继续说：“你挖空心思想让我引荐你进入魔女会，你想成为玛丽安娜殿下一样尊贵又有权势的魔女……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坐到我们这个位置，仍然有不可违抗之力悬在头顶！身为真龙执法者的红莲是一个，另一个，是首席高阶神殿骑士手里的圣遗物，它足以代表魔女会至高象征的那一位，惩罚所有犯罪的成员，哪怕是身处异国的‘六柱’也会畏惧！”

　　梅拉尼娅还在视图给自己壮胆打气：“你胡说……我是公国的继承人，尊贵的未来统治者，就算是教皇厅，也不能随意处置我鞭笞之刑！”

　　大公夫人赶紧扑过去抱住女儿，慌忙地乞求她不要再口出狂言了，身为教国公主，自懂事以来，便被教导，教皇厅之于教国的地位，教国的首席武官代表教皇厅行动力的巅峰，三朝元老伊萨克，他手里的惩戒之鞭是货真价实的圣塔莉萨的圣遗物，以死神之名，以圣贤魔女之名，打谁都打得：“梅拉尼娅，不要说了！你不理解的东西，莫要再口出狂言！你要吓死妈妈呀！”

　　其他人看向公女的冷漠眼神，俨然跟瞧着一名死刑犯没啥区别了。

　　这时，王太子身边那位贴身护卫走过来，深蓝的瞳孔冰冷地看向地上抱着女儿的大公夫人，以及公女本人，拿出了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的御令卷轴，展开：“……首席授权异端审问局调查员，针对任何敢于谋害教国继承人夫妇的行为，在规章制度以内，按规行事，同时，授便宜行事之权。大公夫人，请让开，我们要逮捕公女，回教国受审。”

　　大公夫人赶紧看向自己的丈夫，用眼神乞求他做点什么，不能让女儿就这样被带走，被带到异端审问局去，以梅拉尼娅这样的罪过，不死也要脱几层皮的！

　　玛吉兰大公刚想要说什么，就被这位自称异端审问局调查员的青年用气势和眼神逼了回去。
　　青年的瞳孔中的颜色，暗沉得像是极北之地那片深海的色泽，无光、深渊、酷寒，任何尊贵的地位都无所忌惮，他仿佛只是一件执行命令的锋锐利器。

　　“你……你是……”大公猛然间想到了一个称号，足以令他僵在当场——“凛冬之锋”。

　　“大公殿下，”收回首席御令，放进道具栏，青年继续开口，每说一个词，室内的温度仿佛就降低三度，“如果我拿出恩师的武器才能迫使您不再阻拦，那么，很遗憾，我只好连同你们三位一起带回教国交差了。”

　　公国的统治者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支撑行动的精神底气，他深知自己的忤逆只会给王太子夫妇留下更糟糕的印象，回去报告给教皇厅与王室，认真起来，足以让公国的统治者换人。

　　他劝夫人放开那个逆女，你拥抱的乃是罪孽本身。起来吧，我们去收拾一下，天亮后，启程去教国，向你的兄长请罪。那样的话，她或许可免死罪。

　　房间里平静下来，就连最聒噪的公女本身，似乎也想不出来什么词可以说动她的导师，“翠风”悲伤地看着她，闭眼，摇头，最后说了一句话：“看在曾经教导过你的份上，会尽量给你求一条活路的，梅拉尼娅。”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该想着怎么救我！你可是我的导师！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翠风”与大公一左一右扶着几乎快走不动路的大公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房间。在经过王太子夫妇身边时，他们齐齐躬身，诚恳向子侄与客人道歉，说自己招待不周，竟然会酿下这样的祸端，公国一定尽力赔偿，真的很是对不住，咱们会亲自上门再次致歉的。

　　阿格里尔本来算是个心软的人，可一想到发生在自己和玛丽安娜周遭的恶毒阴谋，他没心情去同情和怜悯姑母和姑父，眼前发生的已经是重大外交事故，于是，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等着。”

　　这里没什么好待的，瑟莉斯拉当即开了传送门，一个通往王太子府邸，一个通向异端审问局：“没什么东西落下的吧？那我们就回去了。这地方多待一秒都是尴尬到脚趾抠地。”

　　既然主谋这边已经收网，王太子府邸的内线亦可以清理干净，不用再演戏了，很快，该关进异端审问局的，没一个逃得掉。

　　阿格里尔与玛丽安娜向瑟莉斯拉、白骑士以及缇莎女士道谢。后者微笑说没什么，分内之事，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容忍坏胚子欺负你们，以及，你们还是应该给他俩一点实质性的报酬，不能每次让人家空留着一个承诺等你兑现，这次的事有多么凶险你们应该心里有数，若是事前不知内情，你们之间的感情必定会出现无法弥合的裂痕与芥蒂。

　　对于母亲大人的建议，夫妇俩欣然接受，总是承人家的恩情，一直以来心里也觉得挺亏欠的，遂问他们想要什么。

　　“缇莎女士话都说到这了……适当给一点钱吧，如果可以的话，教国国内无主之地给我物色不大一点，方便种地和搞养殖的就行，来年气候好的话我来这边种点瓜果蔬菜，养点淡水鱼什么的。至多修一座小法师塔，很乐意为您和太子妃殿下提供咨询服务。”说罢，还微微歪头朝缇莎女士那边动了一下，很快王太子便明白最后一句和人家递的一个眼色是为什么了。

　　眼下，德斐茵会有一座绯红勋爵为她和母后共用的法师塔，那么，在此地修一座小塔，算是母亲回来探亲时，可以落脚的“小别墅”。

　　白骑士没有特别想要的，他想不到别的，于是答案抄她的就行，还是一句殿下随意。

　　他们的功绩事后是会由教国王室与教皇厅正式嘉奖，这些，则是王太子夫妇出于道理与个人名义的单独谢礼。

　　剩下的，则是先前往伊萨克那里报告。首席高阶神殿骑士还赖在瑟莉斯拉的战利舰上，不为别的，她跟守护者出公差抓大鱼，抱恙的首席还是得有人看顾着，于是老爷子、琉赛亚以及时不时就申请串门来看望导师的恩底米亚轮流陪护，总归是让公务之外的伊萨克一点都不觉得寂寞，他感到十分幸福，千金难换。

　　报告完大鱼收网，伊萨克让白骑士去转告自己的其他门徒，立刻确认公女手里的人质安全，尽数解救，带回异端审问局录证词，吩咐阿加莎对公女的直接协助者严加拷问，务必确认还有其他同伙和被胁迫参与此事的人没。

　　一夜没睡，白骑士吩咐了学徒中掌握着佣兵团和冒险队伍的首领，分配下任务，在天亮之前将应解救之人尽数解救，逮捕了大约七十人的公女手下。铜芯佣兵团的团长还活着，断了中指，人也剧烈消瘦，生了一些病，团员们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艾尔雅被抓去写行动报告以及白骑士口述的行动前情（还算具体，但省略掉了一些），当她这才后知后觉地了解到自己参与了一个什么样的行动，这行动背后的内情是多么一个惊天巨瓜时，她与其他几位老朋友老同学责怪白骑士，为什么有这等好事，此时才想起他们，早点说啊，让咱早点立功……啊不是，是追这连载吃大瓜啊。

　　“有瓜迟早会喂到你们嘴边，大可期待后续剧情。你们也可以去找阿加莎打听更详细的，只是审判没开启前，不要泄露出去。能问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白骑士这么一开口，几位时常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和吃瓜的老同学可高兴，登时精神百倍，摩拳擦掌准备去贿赂他们的小学妹。

　　女性异端审判官在牢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一大早，国王正准备穿戴整齐去议事厅议事，一封来自教廷的重要信函连同报告书，以及公国大公夫妇与首席大魔导师“六柱”之一的“翠风”联袂到来有事求见的消息，一同撞在了国王的面前。纠结了几秒，他决定先见见妹妹和妹夫还有“六柱”魔女，因为这么早人家就大老远跑过来等候觐见，一定是公国出了急事，咦，不是昨天儿子和儿媳才到他们那里去了吗？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越想心越慌，赶紧吩咐侍者召见他们。

　　果不其然，这年头略有发福的妹妹一见到自己就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不说，还抱着大腿一个劲地狂哭：“兄长啊！救救你可怜的妹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啊……她是犯了些错，但请你宽恕她年幼无知吧……”

　　“别别别哭了，梅拉尼娅怎么着了，她那么乖巧懂事，温柔善良，咋会犯错呢？是不是被坏人胁迫了？阿格里尔和玛丽安娜呢？他们平安无事吧？”

　　“他，他们应该回来了。但，但梅拉尼娅，我的女儿，被异端审问局抓走了呀！”

　　又是一轮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的嚎叫，看妹妹哭得这么惨，哪个兄长不心疼的，既然儿子儿媳平安无事，那侄女又能犯到啥事，值得被异端审问局抓走的，他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于是好言相劝，让妹妹妹夫大魔女赶紧落座，冷静一点，说清楚咋回事。

　　玛吉兰大公充满负罪感地将看到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省掉了女儿那些足以激怒听众的放肆发言，尽量将听众的不适感降到最低，他也不想惹大舅子生气，要不然还怎么捞女儿走出那恐怖的地方。

　　“好好好，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你先别哭。”国王听了大致事由，心想儿子没事，侄女只是心血来潮做了点很不妥的事，既然是未遂，这事可以有转圜的余地，瞥了一眼妹夫，心想让他荷包出点血，补偿受到惊吓的儿子与儿媳，让他们今后少与堂妹来往，断了那孩子的念头，“异端审问局的人也太大惊小怪了，虽说保护吾儿的职责是尽到，不至于将一国公女五花大绑带走，你们就没跟他们说点什么？”

　　国王心想不对劲，“六柱”的“翠风”在场，异端审问局还有直接能带走人的，莫不是阿格里尔生大气了？怕对妻子不好解释？抑或是自己的自尊拗不过去？

　　“我们……拦不住。”大公沉痛地说，这么形容不算离谱。

　　国王立刻让人去宣异端审问局决意执行保镖任务的人来解释，他知道首席这两天病假在家。

　　然而，国王的这个举动反而让他的王妹更加惊慌，她只是不断流泪恳求，梅拉尼娅这次做错了事，请你原谅，你帮忙劝劝阿格里尔和玛丽安娜，只要你们能宽恕那孩子就好了，我们只求她一切平安，愿意交钱赎人，只要你开口说个我们能付得起的补偿……

　　味越来越不对劲，饶是考虑到自己与妹妹的亲情，国王亦觉察出这么拼命遮掩想赶紧要一个放人承诺的氛围，恐怕另有内情，于是，他想到了刚刚教皇厅的来信。

　　他赶紧让人将信呈上来。

　　里面言简意赅地陈述了昨夜发生在大公城堡寝殿内的事实，以及公女筹划的阴谋本相，已经暴露并迫害无辜人士的那部分。末了，还要加上“切实证据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其他重要证人证词还在进一步调查收集中……”的省略号，让人不敢想象还有啥是没暴露出来的。落款盖着异端审问局的印章，只不过这次的负责人签章不是首席高阶神殿骑士伊萨克，而是白骑士-艾斯特·维亚尔德（暂代）。

　　难怪，难怪是异端审问局的精锐跟着儿子儿媳出访，原来是早就掌握了线索……

　　看完这份报告，国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眼神渐渐冷淡了下来，他没将那张报告书丢给夫妇俩自己看，他毫不怀疑妹妹会看过之后抓狂，一把将信躲过去吞吃掉，然后继续抱大腿哭求自己放过侄女。

　　“在这里多住两天，然后，见识见识你的宝贝女儿，背着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国王强硬地说完这句，又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宽恕梅拉尼娅，如果我宽恕了她，我怎么对得起我的孩子们，怎么对得起泰莎，怎么对得起恩赐予我优秀灵魂的神明大人！”

　　“我们愿意尽一切努力补偿！求你不要让梅拉尼娅站上审判台！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啊！”

　　“我的妹妹啊，你爱你的孩子，我难道不爱自己的孩子吗！他可是在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爱他的亲生母亲，长这么大都没有被生母骄纵过和宠爱一天！他懂事得让我心疼！前段时间我才做了让他伤心的事，我不能再让他伤心第二次了！否则我只能立刻退位让贤来补偿他！”

　　得，国王果断使用了比惨战术，一番剖心置腹的肺腑之言，让哭哭啼啼想要寻得怜悯与同情的妹妹顿时哑口无言，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恳求。

　　“那，拜托你指示异端审问局，不要让他们动刑，好吗？”大公夫人泪眼婆娑地恳求兄长，“梅拉尼娅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啊……”

　　“刚才的报告里提到了铜芯佣兵团，似乎是一直受你们赞助的公国知名团体，对吧？”国王突然很奇怪地反问。

　　“是，我们一直都赞助他们，他们为我们完成了很多任务，我们彼此信任。”大公接话道，“他们是本国佣兵团体的典范。”

　　“你们的好女儿，趁你们去拉克索王国访问，绑架了该团团长，切下带戒指的中指送回团里，胁迫他们派卧底去王太子府，往里面送入可以危害孕妇的、慢性生效的极度危险金属！”

　　“这是假的吧！我的女儿，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她、她怎么能这么对忠心耿耿的铜芯佣兵团？斯蒂芬尼娅，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以圣塔莉萨殿下之名，我绝对不知情啊！！！这种狼狈为奸的事情我绝对做不到！！我可不想捱圣遗物的鞭笞！！那会毁掉我至今所有的积累！！”

　　国王静静地看着妹妹、妹夫以及“翠风”，结合短短一早晨的信息量，他心力憔悴——是我疯了吗，不，我应该没疯，为什么儿子儿媳大婚前夕，就出国派个喜糖，都能遇到这种糟心事！泰莎啊，你不在，不在也好，不用为这种事生气……算了，我必须去安慰受惊的孩子们。

　　“罢了，我们彼此暂时散去，各自冷静吧。”国王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不想再被妹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无效纠缠，“你们应该知道，进了异端审问局的门，我不一定捞得出人来。而你们，现在是见不到养病中的首席的。”

　　“那我们只能……‘等’了吗？”斯蒂芬尼娅忧心忡忡地询问国王。

　　“对，等梅拉尼娅的所有的阴谋被具体地审问出来。再看首席和教皇厅那边怎么说。无论如何……看在是我侄女的份上，我尽量保她一条活路。”

　　“感谢陛下的仁慈。”

　　顾不得早饭，国王立刻令臣下驱车来到王太子府邸，见面就心疼地安慰我的乖孩子你可受苦啦，坏侄女的父母导师大清早哭丧着来我这里求饶被我挡回去了，你没事吧？玛丽也平安无事否？

　　夫妇俩满脸阴郁，倒没有即刻哭给父王看，显然是觉得出门派喜糖结果却触了大霉头。王太子强忍着不适，还算冷静客观地将自己昨晚所见所闻给父亲讲了一遍，听得国王目瞪口呆，连连惊呼“她怎么敢”“她疯了吗”之类的感叹。

　　“……卫队长、白骑士和绯红勋爵一整晚都待在我的卧室，守着我入睡，我根本睡不着，玛丽安娜这边则是信得过的、大地魔女级实力的老嬷嬷在守着。直到他们探视到梅拉尼娅下楼，白骑士拉着我躲到了房间的柜子里，而卫队长则是被传送去了厕所等着接应我。”

　　这一段的描述相当精彩，就连阿格里尔自己都认为是生平很难第二次体验的惊险又刺激的人生经历，刚开始的半分钟，紧张到自己连呼吸都调整不好。

　　“父亲，你不知道，当我和白骑士一起蹲在宽大的衣柜里，我捂着自己的嘴，听着柜子外面，绯红勋爵用我的形象和声音跟梅拉尼娅对话时，我尴尬得浑身寒毛直竖！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尽管是绯红勋爵在逢场作戏，可我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如果我对一切浑然不知，毫无警惕地作为宾客睡在那间房里，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她会对我做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我会一辈子愧对玛丽！最过分的是！她还用玛丽的安全来威胁我！我忍不了啊！！”

　　阿格里尔还记得，自己脸都气红了，恨不得一脚踢坏柜子门，冲出去将放浪形骸的堂妹一把扯下来掼在地上再趁气头上先揍一顿——白骑士终究是制止了他。

　　按照预先设定好的，当隔音结界被篡改后，梅拉尼娅没羞没臊的叫声引来其他睡不着的人，白骑士将王太子传送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与卫队长一同出来，这样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让公女知道自己跟别人做了些什么丑事——虽然这样很对不起自愿牺牲色相的绯红勋爵。她很大度地摆摆手，说这种脏活可以交给我，反正咱是女人，真对上做戏，也不吃亏。

　　一贯在父亲眼里坚强隐忍、大度善良的宝贝长子终于自述给被气哭了，眼前的这一幕像是一根钢针刺入了国王的胸口，前一次的独断专行已经对不起长子儿媳，这口恶气要是抹不开面子忍了，那简直枉为人父，枉为一国之主。

　　看着气红眼睛的长子，偷偷抹泪的儿媳，国王心如刀绞。这从小就没了亲娘的孩子长大谈何容易，玛丽这么好的女孩护了长子二十年，以及当初孩子他妈为了生他可是肚子上捱了好几刀的！

　　“我可怜的儿啊！还有玛丽！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教皇陛下商议，铁定给你们出这口恶气！至于我妹……害！这是她没教好女儿的报应罢！”

　　从不知真相的怜悯到知道真相后的愤怒，人的心情转变挺快的，老父亲风风火火去了教皇厅，跟教皇伊恩说起自己儿子儿媳的遭遇，谁知道教皇陛下一点都不吃惊，反向给国王将在邻国梵塔拍卖会上发生的事——自己与白骑士隐匿身形，在包厢里亲眼目睹的公女丑行，用吃瓜看戏的口吻讲了一遍。伊恩描述并模仿那绿茶婊的语气，可谓绘声绘色，由于实在是太像，太符合侄女的气质，听得国王气上加气，气到七窍生烟，心口疼痛，肺都快气炸，直跺脚。

　　谁能忍受被像一个傻瓜一样戏耍了这么些年呢？

　　年轻的教皇不紧不慢地给人到中年的国王续了一杯茶，并抬手施予安神定气的治愈类法术，以神职人员温和且职业的笑容宽慰到：“阿格里尔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能不给他出这口恶气。所以呐，异端审问局那边，尽管尊者这两天抱恙不管事，出发前我便给白骑士叮嘱过，让他跟里面的同门打声招呼，别跟坏胚客气。不然，那就是将教国的颜面当墩布在地上拖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