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知处》南烨NY

41、过往

　　施方搂着童梦，童梦眯着眼，双手熊抱住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胸口。
　　温忍冬拉开商务车后座的车门，看到两人这么一副腻歪场景，有片刻晃神。施方与她眼神交汇，温忍冬放轻了手脚，在前排坐下。
　　施方压低了声音在童梦耳畔说道：“累了就睡会儿，到家我抱你下去。”
　　童梦：“累是累了，但觉得后脑有根弦紧绷着，睡不着，让我靠会儿就行。”
　　温忍冬：“要喝点红酒吗？”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童梦觉得自己这姿势似乎过于暧昧，当着母上大人的面，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就要推开施方，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扯得伤口疼得嘶嘶叫：“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温忍冬回头看了她一眼：“伤员老实躺好，别动。”
　　童梦一听这话，猜想温忍冬这是对他们俩的关系已经默许了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你还是我亲妈吗？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过来好好关心我，照顾我，对我嘘寒问暖？”
　　温忍冬对他们的关系没再反对，没想到童梦还蹬鼻子上脸：“有人管你你还得瑟起来了是不？”
　　施方：“我乐意啊。”
　　他们俩一唱一和，倒是难得的默契，好一会儿，温忍冬都没吭声。

　　施方好脾气地试探：“不会吧，这就生气了？忍冬，人家是伤员呢，你大度点？”
　　温忍冬：“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她背对着两人，像是酝酿了不少情绪，声音陡然比平时低了八度。
　　童梦一手撑在施方的膝盖上，借力把另一只手搭上温忍冬的肩头拍了拍：“干嘛啊，忽然这么煽情，我可承受不起。差不多行了啊，你做了什么，我还不是只能选择原谅你，谁让你是我亲妈呢！”
　　温忍冬：“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伙人根本不会找到你。”
　　童梦身残志艰地咆哮：“清醒点，这是犯罪份子的错，跟你有有什么关系？！”
　　温忍冬：“做出这种事情，自然是他们的错，我想的是，如果我早些把童晟的事情告诉你，也不至于让你上当受骗。”
　　“这谁能料……”

　　童梦忽然话锋一转，“关于我爸的事儿，你确实应该早些告诉我，不过你现在讲，还为时不晚。”
　　温忍冬：“你爸，童晟他……在你出世之前，我有一次执行任务暴露了行踪，他为了保护我和肚子里的你，牺牲了。”
　　陈年旧事，不管时光流逝多久，再提起来，依令人唏嘘。
　　童梦胸口如遭重锤，伤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施方觉察到不对劲，连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童梦？！”
　　童梦给他大力一拍，才急喘出一口气，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她手指紧扣着椅子扶手：“那……那些罪犯呢？都落网了吗？”
　　温忍冬：“他们每一个人，都被我亲手送上了法庭。”

　　童梦：“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温忍冬：“以前是觉得你还小，不想让你从小就知道这么多，后来发现，人只要撒了一个谎，就要不停撒很多谎来圆……索性就不提了。现在好了……”
　　温忍冬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施方脸上，路灯光从窗外洒进来，给他渡了一层温暖的金光，她说：“有人爱你，疼你，会照顾你，让我觉得放心。”
　　童梦：“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有他的照片吗？”
　　温忍冬：“为了保密，我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关于他的信息。他……是个业余画家，画不怎么样，人很温柔，很绅士，你长得很像他。”

　　温忍冬从没与任何人提起过童晟，话匣子一打开，如同涓涓细流，绵延不绝，童梦对生父的点滴如饥似渴，事无巨细地不停追问，你来我往地聊了一路，施方陪着童梦做了一回忠实的听众，除了偶尔帮她调整坐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到家，看童梦实在睁不开眼，施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行了，你们来日方长，回家先好好休息，让忍冬慢慢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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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庆等人犯落网，警方处理善后事宜。而真正让温忍冬的身份得以保密的，温忍冬本人却并不知道，是爱慕童梦而不得的陆白川。他接管陆家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继承了陆禹琦的铁血手段，对沈舟以力压之，以利诱之，软硬兼施地迫使沈舟将温忍冬的秘密随往事埋葬。

　　莫名其妙被劫持，在高楼上晾了两天一夜，死里逃生，并未对童梦造成太大的心里阴影，她却因得知童晟早已与世长辞而郁猝了。
　　她的郁猝不动声色，不抱怨、不吵闹，也不主动与谁提起与此相关的只言片语，任谁看过去都只觉得她是一枚安静的美少女。然而一个一旦热闹活泼惯了的人，忽然沉默起来，温忍冬跟施方都看出了问题——她好像对周围的事务都失去了好奇心，没有什么能真正让她开怀大笑的东西。

　　温忍冬特意多留了一些时日陪童梦，讲她记忆里温柔绅士的童晟，讲她们稍纵即逝却惊天动地的爱情，她难得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或许我应该早些时候告诉你，不至于陡然从期待的顶峰跌落谷底。”
　　童梦：“自责可不是你的风格，也没什么，现在的失落，无非是对过去期待的补偿而已。”
　　温忍冬：“我年轻的时候也与你一样，以为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事，遇上什么事儿都不怕，到头来，却没法把你父亲带回来，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童梦：“是遗憾，但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有罪的是那些犯罪分子。”

　　不知是因为心情尚在低谷，还是因为近段时间的经历，让童梦似乎一夜之间被揠苗助长成大人的模样，让她变得温柔、懂事、善解人意。
　　可这种懂事让施方的心不着边际地隐隐作痛，他宁愿她每天与自己嬉笑怒骂，抱着自己撒泼打滚，或是有事没事找茬打上一架，可是他心里太明白，亲人离世的痛苦，不是任何人可以补偿和替代的。
　　他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带童梦去各大商场，让她看上什么随便挑，柜姐们如同看到行走的钱包，各个热情洋溢，使出浑身解数推荐当季热门款，童梦兴致缺缺，冷脸面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游街机器；他呼朋唤友，在家里办party，人欢马叫，纵饮高歌，一屋子人各有各的乐趣，童梦身处其间，反而显得更加落寂。
　　博美人一笑，真是个技术活儿。施方忽然有点理解商纣王跟周幽王了。

　　唯独有一次，童梦提议：“我们去找个地方旅游过春节吧？”
　　按理说，她无欲无求了这么些天，忽然提出要求，施方没有理由不答应。可他一转念就想明白了——童梦并不是真的想去旅游，而是料到新年充满了你来我往的交际和热闹，全身心地表达着“我想静静”。
　　施方略一沉吟，故作为难：“我倒是想，可越是年底了，公司事情越是多，我没法跟员工们一样休假，况且有些人际关系得趁着节日打理，出去旅游恐怕是不能够。”
　　童梦：“少扯淡，应酬也用不着你亲身上阵，你要不乐意，我就跟忍冬一起去。”
　　这小家伙居然学会威胁人了！幸而施方与温忍冬默契多年，温忍冬连忙含蓄地表示自己已经被施方收买了：“你老妈我好不容易不用东奔西顾，今年就想安安稳稳休养生息。”
　　童梦觉察到他们这是狼狈合谋起来反对自己：“旅个游而已，至于把你们为难成这样吗？”

　　施方想了想，深情地看着童梦，说道：“哪儿能呢，从现在起，往后年年岁岁都有你，哪天不都是新年？旅游还不容易，等过一阵子，地方你随便挑，好不好？”
　　温忍冬在一旁打了个哆嗦，走开了。
　　童梦怀疑施方似乎是在对自己使美男计。但被他深邃眼眸含情脉脉地盯着，又笃定又宠溺，任谁都忍不住要沦陷。
　　他不去做影帝真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童梦忽然就妥协了：“好吧……”
　　施方弯眼一笑，心里踏实得很——不管正面硬刚，还是用计智取，自己还是都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