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百味园》南岭麦冬

58、去秋燥

　　杨思转身看到来人一身官服，又见店内外众人不再喧闹，当即心领神会，低头鞠躬道：“是，小女是铺子老板，不知大人想吃点什么？”

　　“咳咳，咳咳。”李县令刚要说话，喉咙却痒得厉害，弄得大家都跟着紧张起来，待咳嗽声终于停下，他又继续道，“姑娘，我虽也听说过你家吃食与众不同，但今日这般实在逾矩。”

　　他回头指向店外的人群：“你看，他们把官道都快填满了，这叫别人如何赶路？而且方才那般喧闹，颇为影响县里秩序，念在你是首次，赶紧想法子让他们散了吧。”

　　杨思知道他是顾及群众的心情，这才没有马上处罚自己，她连连点头：“大人说得是，我这就去处理，您请先坐。”

　　她匆匆赶到柜台旁，拿出刚才一直没机会使用的红黄纸条，按照上次订购月饼的方式将食客们分成两批，堂食等位的和外送点餐的，待过了半刻，小店内外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多谢李大人海涵。”

　　她走回李县令身旁，指着墙上的新菜推荐：“我见大人一直干咳不止，想来是秋燥之故，今日的早餐主打去燥润肺，若是大人不嫌弃，小女这就送上一份，以表歉意。”

　　李县令饮下茶水，起身摆手道：“不必，今日之事，姑娘切莫再犯就好。”

　　确实如大家所言，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杨思在心里叹道。

　　“李大人，不吃早饭可不行，何不与我同坐，尝尝这新菜？”杨钧拿着排到的纸条，站在桌前邀请。

　　不想回去又被他告状，李县令只好收回踏出门槛的脚步，转身来到桌前：“既如此，多谢杨公子。”

　　“是我得多谢大人赏光才是。”杨钧笑道，随即招来伙计要了两份新品，侧身附耳道，“李叔放心，只要您把早饭吃了，我绝不会向婶子告密。”

　　李县令本想糊弄两下，这下是彻底没了法子，只能边咳边点头称是，静静坐在位上等待。

　　杨思虽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对杨钧的行为很是感激，要是真让李县令就这么走了，那她今日的这道新品，可就是少了个活招牌。

　　将熬好的粥亲自盛出，她来到李县令他们桌前：“李大人，杨公子，这是今日的去秋燥新品，请慢用。”

　　来店里吃过多次的杨钧，除开上次的臭味套餐无法接受外，对于其他菜品都很喜爱，没等李县令发问，他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嗯，这碗紫色的羹软糯香甜，杨姑娘做的东西还是那么好吃！”

　　“杨公子过奖，都是食材们配合得好。”她手捧托盘笑道，“这是紫薯银耳莲子羹，具有生津养阴的功效，尤其适合像李县令这样，一到了秋天就干咳不止的人。”

　　“还有旁边这道银耳红枣山药糕，也是补肺润燥的佳品，李县令您可以尝尝看。”

　　见身旁人吃得香甜，他也跟着尝了两口：“确实不错，银耳熬煮透烂甚是滋润，与别家相比用料足、熬煮长，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

　　“有道是夏赏莲、球吃莲，都说它还有安神的功效，正适合这时候进食。旁边的糕点颜色淡雅，微甜松软，与平日吃到的糕点很是不同。”

　　他放下瓷勺抬头环视，继而点头称赞：“今日一品，方知姑娘小店的吃食为何大受欢迎，当真与众不同，实至名归。”

　　杨思含笑回答：“多谢大人夸赞。小女不过是运气好，若是没有大人将这县里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一介孤女，哪有机会开店。”

　　“姑娘不必自谦，这样好的手艺，到哪儿都会受欢迎的。”他看着杨思的眼道，随即变得严肃几分，“不过姑娘且记住，以后的活动切莫如今日般，乱了规矩。”

　　“是，小女谨记，定不会再给大人添麻烦，您慢用。”她再次低头鞠躬，默默退回厨房。

　　桌上的杨钧见她离开，这才小声问：“李叔，我之前没骗您吧？”

　　李县令瞪了他一眼，拿起瓷勺继续进食，心里开始期盼起几日后的厨艺大赛来。

　　今日店内因有了县令坐镇，喧闹的声音比往日少了许多，待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离去，大家才跟着放松下来，闹哄哄的人声再次回到前厅，叫嚷着要点县令同款早餐。

　　后厨的杨思见状，心里高兴不已，今日能卖出爆款，多亏杨钧相助，看来她得寻个机会，亲自向他表达感谢。

　　还没等到她忙完，傍晚时分，杨钧便再次登门，亲自送来了厨艺大赛的资格帖：“杨姑娘，今日李大人很喜欢你的吃食，他很期待你在大赛上的表现。”

　　“多谢李大人，杨公子。”她擦去手上的水渍，恭敬地双手接过。

　　“对了，还有这个。”杨钧拿出几张纸道，“杨姑娘是第一次参赛，对赛制规程恐怕不熟，姑姑特意让我把这个给你，兴许能有些帮助。”

　　“多些杨夫人，有劳杨公子。”她找来干净托盘把东西规整放平，又去后厨提来食盒，“杨公子，今日的新品与夫人也很是滋补，这食盒就劳烦您帮我送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还有，旁边袋子里的小食都是您爱吃的，还请杨公子莫要嫌弃。”

　　“不嫌弃，想不到我也跟着姑姑沾光了。杨姑娘放心，这些东西我即刻亲自送到姑姑那儿，保证热乎。”他提起食盒与袋子，转身跨出了店门。

　　杨思回到厨房，接待完最后一批客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快速吃完两个纸包子后，她洗去双手的油污，打开盘子上的纸张默默认真阅读起来。

　　将县志和阿柒的信息融合，再与杨夫人写的内容对比，她大致摸透了比赛的规程。

　　大赛共有三位评委，他们会在二楼走廊上全程观看厨师们的做菜过程，并且会计入考察范围。
　　由于他们只会吃不会做，根本没有偷师的可能，而参赛的选手也会被木板完全隔开，防止有人中途偷看仿做。

　　选手做好菜后，直接放在灶台前的铃铛下，轻摇两下就有府衙的官差前来取送，每年送菜的官差都是比赛开始前一刻临时指派，从而断绝提前买通他们做手脚的可能。

　　“不愧是办了十几年的比赛，赛制安排相当成熟。”杨思边看边点头，对大赛的反作弊机制很是赞许。

　　至于大赛的其他要求，比如只准带一人辅助，不可携带任何食材佐料进场，每个时辰出一道菜，食材全由抽签决定等等规矩，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
　　只要能保证比赛公平且不被恶意抄袭，去赛上拿个吊车尾，把名头打得更响就够了。

　　心中有数的她去厨房又吃了两个生煎，而后同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明日的新菜。

　　侍卫们听说她得了邀请，都想跟着去看看，可要求只能带一人参赛，大家纷纷猜测她会带谁去，其中当属星朗和阿柒的呼声最高。

　　与回到小院兴奋的阿柒不同，星朗早就看出姑娘并不想带他们去，那样大的比赛，就他们俩半路出家的本事，去了只会给姑娘添麻烦，他宁愿老老实实守在店里，好好帮姑娘做生意。

　　“姑娘，过两日的厨艺大赛，你准备带谁去呀？”阿柒实在没忍住，围在她跟前问。

　　是了，她倒是提醒了自己。
　　杨思抬头扫了眼周围，沉思片刻走到姜菱身边：“菱儿，你可愿意跟我去？”

　　正在桌前梳理糕点账目的人手下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蔓蔓姐，这，这是真的？”

　　“当然，马婶她年纪大，还有小宝要照顾，店里也不能少了她。你年轻，从小又在厨房里长大，前段时间做月饼学得也快，我不带你带谁？”

　　“可是，姜记的生意……”她虽激动，可心里还是很犹豫，“蔓蔓姐，要不你还是让阿柒去吧，我怕我做不好，给你丢脸。”

　　“那可不行，阿柒得帮你守着姜记，再说了，有人闹事还得靠她摆平呢。”

　　她轻拍姜菱的肩膀鼓励：“放心，你就是帮我打打下手，没什么可紧张的，听我安排就好。”

　　“好吧，我都听蔓蔓姐的。”她点点头，视线落在阿柒身上，迟疑半晌道，“但是阿柒她……”

　　“放心，交给我，你这两日回去，记得好好休息，糕点新品的事等比赛完了再说。”

　　她回到厨房，叫来大家重新安排了这几日的人员岗位，又对阿柒安抚一番后，这才回到房间，安然睡去。

　　三日后，长乐县一年一度的秋日厨艺大赛在郊外一处贵人的别院里举行。

　　大赛原本一直由福茂酒楼负责，可今年却突然冒个贵人，说是想要亲自选看一位寿宴的厨师，为家中老人祝寿，作为酒楼老板的柳家，他们的东道主优势便跟着没了。

　　这对于和杨思一样的小店厨师们来说，可谓是个大好时机，但对柳家的厨子们来说，多少有点影响发挥。

　　李县令作为比赛的主持兼评委，自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走到柳家的人跟前说了两句，随即转身宣布：“厨艺大赛现在开始！”

　　“请各位助手出列抽签，领取食材和调料。”

　　姜菱顺着人群来到中心台前，伸出的手半天没敢落下，李县令只好轻咳提醒：“请姑娘快些抉择，莫要耽误后面的选手。”

　　她急忙抓了一根竹签递上，低头跟着旁边的官差去了厨房，完全没注意李县令担忧的神色。

　　待她跟着官差来到厨房角落，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堆食材时，一下傻了眼，这，这些东西，根本和其他人的没法比啊！

　　“快走，我还要送下一个人来这儿。”官差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有些不耐烦。

　　“是，是，我这就走。”她把一应调料和食材装上木板车，抿着嘴往外推去。

　　路上，有几个好事的看到她的食材，忍不住笑出声：“这姑娘也够倒霉的，这车上的东西，我看就是灶王爷下凡，也做不出来什么花样，更别说比赛了。”

　　“是啊，小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嫁人吧，来这儿掺合做什么？”
　　“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我记得她是杨氏的人，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呢。”
　　“嘁，你虎谁呢？那杨氏本事再大，也难做无米之炊，我看呐，今日她这招牌是砸定了！”
　　……

　　姜菱被他们说得心慌，咬唇加速往回走，待见到杨思，眼泪立刻流了下来：“蔓蔓姐，是我对不起你，只抽到这些东西，他们都说我们输定了。”

　　杨思急忙将她扶起拉进隔间，轻轻擦去眼泪道：“没关系，那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别听他们乱说。”

　　她走到车前查看，虽然没什么贵价的东西，但要做得能上台面也不难。

　　“菱儿，这里面有荤有素，调料齐全，已经很好了。你快去把眼泪擦干，洗洗手过来帮忙。”她对着身后的人道。

　　既然有人说她必输无疑，那今日她杨思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