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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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安息十四年，又是七月。
这日乃是月初，按礼，皇后萧宜召本家萧氏的命妇，敬国侯萧宣之妻柳氏入宫觐见请安。
等柳氏进到太极殿见面问过安，坐下闲聊，萧宜才瞧着柳氏后面侍立的女子长得颇为眼熟，又是命妇打扮已经婚配，便问她。
“你是哪家的女儿，婚配何处？”
女子也不胆怯，跪在地上嬉笑回道。
“姑姑不记得我了。”
萧宜细看那女子面容，越看越觉得像自己，恍然想起哥哥萧宇有一个女儿，性情精灵古怪，祖父萧起最是疼爱，常夸她像极了自己。
“可是蔺儿？”
“正是蔺儿。”
萧蔺凑过来跪到萧宜膝旁，让皇后拉着自己的手说话。
“你父亲回天水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小灵精，不想长大却嫁得近了，很好。是嫁了哪家的孩子？”
萧蔺羞红了脸，没有答话。
柳氏见状，躬身回道。
“犬子萧赞有幸，娶得佳妇。”
萧蔺乃是天水萧氏现任族长萧起世子萧宇的女儿，乃是正宗嫡出世女。萧赞乃是旁系萧宣之子，虽春秋礼说同姓不婚，但萧氏一族在河西延续上千年，久居西北，早与草原异族风俗相融，并不同于中原正统礼教，故而并不以为意，反而自恃血统纯正，累年都有同宗兄妹相亲的旧俗，除五郡门阀外，少有外婚之女。
萧宜点了点头，摸了摸萧蔺的头。
“很好，萧赞跟在大家身边侍奉过几年，本宫看过，是个好男儿。蔺儿嫁得好。”
萧蔺狡黠一笑。
“蔺儿自己挑的，自然挑得好。”
当年李遇不过是二等世家的小小将军，萧宜乃是一等世家天水萧氏的世女，便是看中李遇人品，不惜下嫁。这萧蔺的脾气确实和自己如出一辙。姑侄两人相视不由得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萧宜便细问两人婚事，才得知，两人是皇帝御驾亲征讨伐犬戎，萧赞回本族传令时相遇结缘，待到大军凯旋归来办的婚礼，如今已经三年了。便感叹战争之事，也能带来花团锦簇的良缘，又想起当年自己儿子儿媳的惨祸，不禁唏嘘感叹，倍加可怜自己的小孙儿李铎命运多舛。
“蔺儿嫁入三年，可有子嗣了？”
萧蔺摇摇头。
“无子，膝下一个女儿，如今两岁了。”
萧宜便笑道。
“生女儿也好，我萧氏女儿个个都好，下次请安的时候带来，本宫身边也有个小孙子，今年三岁，两人年岁相仿，正好做个玩伴。”
萧蔺应了，正逢七夕李铎三岁的生辰，便将女儿带进宫向皇后问安。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萧宜见这小女孩眉清目秀，灵动的浅琥珀眸子正是萧氏一脉相承，又早慧，两岁不到已经口齿清晰，笑容带蜜一般叫她姑祖母，落在怀里如同软绵绵的小团子，心里也软成了一片，嘴上却嗔怪萧蔺。
“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不早些带来。”
萧蔺笑道。
“姑姑疼爱她的样子果然如父亲一般。父亲见她也是爱如珍宝，硬说赞哥镇守边疆，府中无人照料，硬留我们母女在天水住了两年，今年这才放我回自己府中呢。”
萧宜心里想象哥哥如此疼爱孙女，自然是嫁了自己族内子弟才如此放肆，怪不得愿意把宝贝女儿下嫁给萧赞，不由得又心暖又好笑。
“这主意恐怕不是哥哥出的，父亲在天水可还安好？身体可还健朗？”
萧蔺点点头。
“姑姑火眼金睛，可不是祖父给父亲撑腰想的主意。祖父身子也好，一顿能吃两碗饭，前几年还说要跟着圣上披挂上阵呢。”
萧宜心下柔软，拍了拍萧蔺的手。
“本宫离得远，你能替我尽孝，也是好的。”
又吩咐内侍少监李江尘。
“阿舍功课可完了？”
李江尘躬身答道。
“看时辰，三郎文课上完了，眼下在文思院等着上武课呢。”
李铎如今三岁，身体孱弱，依着民间的习俗，给他取了个贱名，以去邪晦，身体强健。让宫中人都如此叫。当着外人，则以排行称之，李铎在族中行三，众人便以三郎称呼。
萧宜便笑说。
“今日阿舍生辰，和师傅说，歇半日带阿舍来见见他姨母。”
半刻过后，李江尘回来复命。
“师傅说，学武不辍，一日停不得，不让回来。三郎也说，上完课再来给祖母姨母赔罪。”
萧宜听完，神色不动，轻轻问了一句。
“师傅说得对，不知是哪位贤师？”
“正四品羽林中郎将张士跃。”
军中一品大将军到从五品，共有十阶，正四品品不高不低，羽林卫是皇城戍城卫，中郎将不过是个守门将军的等级。
萧宜这才露出些许疑惑。
“这张士跃因何做阿舍师傅？”
李江尘回道。
“张将军今年十六岁，头一次参加春试就得了武试的头名，大家说，张将军年纪小随和些，能给三郎做做伴，便点了他做师傅。”
萧宜这才点头。
“张将军年轻有为，当阿舍的师傅未免可惜，就调去朱雀门吧。阿舍还小，当找个稳当的师傅才是，这就去吧。”
李江尘听着皇后几句话就把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贬黜，心里暗暗吃惊，嘴上仍是恭敬应命，正要告退。
那粉团似的小女孩从母亲怀里跳下来，跌跌撞撞走到萧宜面前。
“宝宝想看练武，姑祖母想不想看。”
萧宜看着这小粉团。
“你叫宝宝？”
萧蔺笑着也跟着女儿跪到皇后面前。
“是祖父取的乳名。这孩子也奇怪，带着哪里去玩都淡淡的，唯独府里校场演练，一见便开心，祖父和父亲去校场便时常带着她去。”
萧宜听得父亲如此疼爱，心底疼爱之情也油然而生，伸出双臂将萧宝宝搂在怀里。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李江尘连忙在前引路，将一行人带到了文思院。
远远的，便见一个银甲少年将军带着一个小不点正在打拳，小不点便是年仅三岁的李铎，幼小的孩子步履尚不稳健，打得自然零零落落，不似少年招式行云流水。
少年便耐心地一个一个动作给她纠正过来。
萧宜点头称赞。
“教得倒尽心。”
萧蔺抱着女儿也点头夸奖。
“王爷这样小，学武已经有模有样了，族里的孩子都没有王爷这般勤奋。”
萧宜笑着摇头。
“我们萧家行伍出身，孩子们自幼一起练着，练的是日后都要入军中的真功夫，阿舍不过是强身健体，比不得他们。”
萧宜一行人从北边过来，不知南边也来了几个人。
一个孩子从人群里钻出来，按着李铎的肩膀。
“这样不对，别练了。”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一愣，这一身道袍的女孩，不过六七岁年纪，看着已有仙姿风骨，眸目清明，如冰似雪，只是看着眼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李铎被按得停在原地，抬起头看她。
一旁张士跃看见有人过来说他教得不对，低声喝问她。
“如何不对？”
女孩并不理他，只是弯腰牵起李铎的手。
“想练功，先练气。你跟着我打坐，手放在丹田，吸气。”
张士跃也是少年心性，见她是要教李铎，便上前拉开她。
女孩还小，他也没用多大的劲，按在她肩上一拉，女孩却如生根在地，纹丝不动。
张士跃暗暗沉了口气在丹田，用力一推，却被女孩肩膀一甩，借力一转，竟然把张士跃整个摔了出去。
小小的年纪竟有这样好的身手。
萧蔺看在眼里，暗暗叫了声好，轻轻拢了拢怀里的孩子，悄悄在她耳边说着。
“宝宝看戏。”
萧宝宝踢了踢腿，让母亲放下她就近看热闹。
张士跃毕竟是武科的状元，一时轻敌被甩开，立马一个腾跃跳起来摆好架势。
“我不打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女孩转过头来，一双冰雪似的眸目冷眼看着他。
“龙虎山明鸢，我是她的师姐。”
张士跃一听愣了，从未听过李铎还有师承，这女孩一袭道袍，显然是师从道教门派，堂堂皇家宗室怎能入方外空门。
“胡说什么！王爷岂能拜道士为师。”
明鸢上前制住张士跃腕上脉门，只微微一捏，便让张士跃痛得满脸大汗跪倒在地。
“你欺负她。”
李遇原本看着两人争斗，听着她一招制敌，说话却没头没脑，上前问她。
“这是阿舍的师傅，他哪里欺负她？”
明鸢抬头看着李遇。
“你是谁？”
李遇蹲下身子一把搂过李铎，笑呵呵地平视着明鸢。
“朕是阿舍的阿公，你先放开张将军。”
明鸢眨了眨眼睛，放开了张士跃，指着李铎。
“她是师父的徒弟，他看不起师父，是看不起她，便是欺负她。”
语气之中，护李铎甚深，不只是因为顾及师门。李遇哈哈大笑，拍了拍明鸢的肩膀。
“好孩子，阿舍小，朕舍不得她远走，你留下来，既当阿舍师姐，又当阿舍朋友，可好？”
明鸢看看李遇，又看看他身后的师父。
李遇身后的白发道长，正是三年前来东宫为李铎逆转因缘的张随。
张随微微一笑，甩了下拂尘。
“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师徒既是缘分，师姐弟亦是缘分。阿鸢便留下罢。”
明鸢便点点头，问李遇怀里的李铎。
“你叫阿舍？”
李铎点点头。
“我叫李铎，阿公叫我阿舍。”
明鸢眨了眨眼睛，回头问师傅。
“该叫什么？”
张随走上来，也蹲下身子，手捏白鹤决，如同三年前那般，轻轻点在了李铎的眉心。
“汝灵台空明，有心明念，道名便叫李明念。你乃龙虎山正一第六代弟子。”
明鸢弯腰牵起李铎的手。
“李明念，我是你的师姐。”
张随微微一笑，对着李铎说着。
“你根基不足，当勤练筑基，强健体魄，阿鸢都会教你。”
又摸了摸明鸢的头。
“阿鸢便交给你了。待有缘之日，我们师徒再见。”
转眼之间便已远去了。
李遇也不计较，弯腰摸着明鸢的脑袋。
“朕赐你李姓，望你待阿舍如同姐弟。你可愿意？”
明鸢看拉着李铎的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李遇转身看着张士跃。
“朕忘了阿舍有师傅，张将军不必再教阿舍功夫，那便...”
萧宜此刻走过来。
“臣妾刚刚才说，张将军年轻有为，教阿舍屈才了，吩咐了调去朱雀门寻个好差事。”
李遇见萧宜如此说，点了点头。
“皇后安排甚妥。”
又看见她身后萧蔺母女。
“这是谁家的媳妇？”
萧蔺连忙跪下请安。
“臣抚远将军萧赞妇萧蔺携女见过圣上，恭祝圣上福寿安康，松鹤千年。”
萧宜又说。
“蔺儿是臣妾兄长萧宇之女，是亲侄女。”
李遇想想萧赞这几年在武威郡镇守行事甚好，张随之事也是他一手办妥，又是内侄女，便一手抱着李铎，一手抱过萧蔺怀中的萧宝宝，将两个孩子一起抱在怀里。
“都是好孩子。”
萧宝宝年幼，被抱在怀里也不安分，看着凑在近前的李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打得好，我喜欢。”
李铎少有同龄人亲近，骤然有人伸手碰她的脸，夸她打得好，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在行的大人看着两人亲近，逗得都笑了起来。
李遇抱着两个孩子哈哈大笑，往俩孩子脸上各自亲了一口，又拍了拍明鸢的肩膀。
“今日的确是好日子。”
从这日起，明鸢便叫做李鸢，留在宫中教李铎练功。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