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云月尽相逢》越九川

21、今日一别

　　其中一个黑衣人将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可是一开口的说话方式却和他那张脸完全不符：“憋死我了，这暗夜阁的人为什么非要戴着这破面具啊！热死了！”
　　另一个人也摘下来，同样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但是他举止说话间就比较优雅：“可能是怕被人记住脸吧。”
　　两个人将身上的黑色衣服脱了下来，露出自己原本穿着的衣服，看服饰应该是东风国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暗夜阁的人不遵守承诺的话，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和这种人再合作下去了。”
　　“嗯，好了，我们回去吧。”
　　宋霁云和林月儿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折腾了一晚上，还是一无所获，而且真正的目标也没找到，令人头痛。
　　墨墨比他们晚回来一时半刻的，没跟着那么紧，害怕被他们察觉，只是远远地跟着。
　　洛染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然后下楼。
　　林月儿宋霁云还有墨墨几乎是同时下楼的，穆夕池早就坐在那里等他们了，昨晚的事情，他都知道。
　　几个人吃饭的时候，先是宋霁云打了个哈欠，然后是墨墨，最后还好林月儿控制住了。
　　林月儿笑：“啊，原来困意真的是会传染的。”
　　墨墨接话：“没错，没错。”
　　宋霁云：“先吃饭吧，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穆夕池：“也不差这一日了，追得上就追，追不上就停下吧。”
　　宋霁云听出来这是话里有话了：“嗯，前辈说的有道理。”
　　林月儿：“我吃好了，先回去睡一会了，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
　　洛染感到奇怪：“小月儿，你……”
　　还没等他说完，林月儿就已经上楼了。
　　宋霁云紧随其后：“我也去休息一会儿。”
　　墨墨随后也跟上了，洛染感觉这三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三个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昨晚上没睡觉，出去鬼混了一样。”
　　穆夕池笑了，差点就说“你还真说对了”这句话，但是他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洛染回头便看见穆夕池笑了：“您又笑什么？”
　　穆夕池：“想笑就笑罢了。”
　　洛染：“……？”
　　林月儿宋霁云还有墨墨三个人几乎都是沾枕头就睡着了，昨晚来回折腾了一夜，还好在洛染醒来之前赶回来了，要不然少不了被一顿数落了，虽然洛染武功不如他们，但是他年纪最长，教育他们几个小辈还是有话语权的。
　　马车上，宋远道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柳忆绵看出来宋远道知晓他们改道了，便笑道：“别担心，那几个小辈不会有事的，至于他们能不能跟上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宋远道质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宋远道和柳忆绵说的第一句话。
　　柳忆绵苦笑：“果然只有在涉及到那几个人性命的时候，你才肯开口同我讲上一句话。”
　　宋远道郑重且严肃地说：“他们不能死！”
　　柳忆绵当然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死的，这本就不是我的目的，就算他们和你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宋远道不可置信的看着柳忆绵：“你！”
　　柳忆绵：“是，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放心，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
　　宋远道：暂时？那之后呢？他到底想做什么？
　　柳忆绵安抚着他：“好了，别操心了，你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先休息一会儿吧。”
　　刚说完，也不管宋远道同不同意，就已经将人抱在怀里了，要不是宋远道武功被药物压制，柳忆绵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对他动手动脚。
　　宋远道瞪着柳忆绵，柳忆绵邪魅一笑：“别这样看着我，要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忍不住亲你。”
　　柳忆绵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宋远道的脸，宋远道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但是这个人还是说话不算数，唇与唇接触的那一瞬间，宋远道就不可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了。
　　柳忆绵得逞地笑了，看到宋远道的反应，让他觉得心里很开心。
　　午时过后，宋霁云醒过来，才发现洛染坐在那里。
　　宋霁云：“洛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洛染已经猜到了：“还要瞒我？老实交代，你们昨天晚上去哪了？”
　　宋霁云也是没想到洛染已经猜到了，看来是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他穿好鞋子，坐在洛染对面的凳子上，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洛染一直看着他，就等着他说话。
　　宋霁云：“昨日入睡之前，我想了很多事情，这几日，我们一直追着，休息也只是正常休息，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可以追上前面的人才对。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我们只是沿着他们留下的足迹一点点的行进罢了，这是他们想让我们做的，而我们也已经做了的。我们完全按照他们给我们既定好的路线行走，却忘记了真正应该走的路。”
　　洛染听懂宋霁云的话了：“你是说，我们中计了？”
　　宋霁云：“嗯，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洛染看着宋霁云，宋霁云继而说道：“小叔叔应该给我们留下了信号，但是我们却没有发现。”
　　洛染：“什么信号？”
　　宋霁云：“小叔叔他，或许并不想我们继续追了。”
　　洛染大惊：“什么？你确定吗？”
　　宋霁云：“虽然错过了小叔叔留给我们的信号，但是以我对小叔叔的了解，他不希望我们再继续跟着，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个危险的地方，他不希望我们涉险。”
　　洛染：“所以呢？”
　　宋霁云：“所以我们应该……”
　　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染打断了：“所以，你们不准备继续追了，那我家公子怎么办？他到目前为止还是生死不明的，难道就这样放弃，不追了吗？”
　　宋霁云：“洛大哥。”
　　洛染：“你们已经决定了，是吗？”
　　宋霁云：“洛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洛染站起来：“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还没等宋霁云再说什么，洛染就已经摔门而去了。
　　宋霁云拿上剑，跟了上去，洛染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说不好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
　　林月儿听到了二人的争吵，也跟了出来，把剑背在背上，紧随其后。
　　洛染骑着马离开客栈，然后是宋霁云，再之后是林月儿。
　　墨墨和穆夕池闻声从房间里面出来，却也只是听到了三个人远去的马蹄声。
　　墨墨不明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
　　穆夕池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没有说话。
　　墨墨问道：“你不追吗？”
　　穆夕池：“这话该是我问你。”
　　墨墨笑了：“我当然，不追。”
　　穆夕池略有深意地看着墨墨：“哦？”
　　墨墨笑着回道：“他们会回来的。”
　　穆夕池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少年：“你就这么肯定？”
　　墨墨：“前辈不也一样吗？”
　　穆夕池没说话，回了房间。墨墨随后也回了房间，他知道这个老头子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当面戳穿而已。
　　宋霁云在后边一直跟着喊着：“洛大哥，你先停下！”
　　洛染：“你们都别跟着我！”
　　林月儿也跟了上来，宋霁云：“月儿，你怎么来了？”
　　林月儿：“我听到你们争吵的声音，就知道不对劲，所以跟上来看看。”
　　洛染马不停蹄：“驾！”
　　林月儿：“洛大哥，你先停下，有话好好说！”
　　洛染：“你也是来劝我回去的？”
　　林月儿：“不是，你既然要追，也要确定他们是不是往这条路去了再追啊，这样盲目地，说不定已经在南辕北辙了！”
　　洛染知道林月儿说的有道理，突然勒马：“吁！”
　　宋霁云和林月儿也停下来，洛染看向林月儿：“小月儿，你说得对，那你知道他们往哪边去了吗？”
　　林月儿看了一眼宋霁云，然后说道：“昨日夜里，我们赶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兵分两路了，我们追了不同的路，但是都被不同的高手拦住了去路，然后引开了，所以……”
　　洛染：“所以现在我们失去了他们的确定行踪？”
　　林月儿点头：“嗯。”
　　洛染想了想：“我知道了，我们回客栈吧。”
　　宋霁云和林月儿相视一眼，然后跟在洛染后面，三个人骑着马回了客栈，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穆夕池坐在那里喝酒，洛染三个人坐下，墨墨也下来了。
　　小二走过来：“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洛染：“和之前一样。”
　　小二：“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墨墨坐下，几个人都不说话，空气都在沉默。
　　旁边一桌的女孩和她哥哥两个人坐在那里准备吃晚食，女孩忍不住好奇：“哥，你看那几个人。”
　　少年看过去，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林月儿，只此一眼，便一眼入心。
　　女孩：“那几个人看起来很可怕啊。”
　　少年：“也还好吧，没有那么可怕。”
　　女孩：“哥，你没看见，他们身上都背着剑吗？”
　　少年：“我们不也拿着剑吗？”
　　女孩看了一眼：“也对。”
　　旁边的随从小声说道：“公子，小姐，收收眼，那几人的剑见过血，不要盯着看。”
　　少年和那女孩听闻这句话，立马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洛染：“一会儿吃完饭，回房间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宋霁云：“嗯。”
　　几个人吃完饭陆续上楼，刚才那个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呼，终于走了，刚才我都不敢正常吃饭了。”
　　少年：“瞧你那点出息。”
　　楼上洛染房间，几个人沉默不语。
　　洛染：“我们兵分两路吧。”
　　宋霁云：“如果你已经做好决定了的话，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宋霁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他知道此刻洛染所做的决定，十头牛估计也拉不回来。
　　洛染心里头根本没想过宋霁云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他还以为宋霁云会否定他，然后拿出更好的主意来。
　　墨墨：“那，我们几个人要怎么安排？”
　　穆夕池几乎是同时开了口：“正好最近我身子骨痒得很，就陪你这臭小子走一遭吧。”
　　洛染看着穆夕池，心里竟然有一些感动，他也知道，其实穆夕池是想还了他之前把他从暗境背出来的恩情，所以便没有拒绝。
　　洛染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一路上还要多麻烦前辈照顾了！”
　　穆夕池：“臭小子！”
　　林月儿：“那就这样吧，明日一早，你们向南，我们向北，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下次见面应该会是在山上。”
　　洛染：“嗯。”
　　宋霁云起身，出了门，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楼下走去。
　　林月儿：“洛大哥，你不用担心，他没有怪你。”
　　洛染：“我知道，这次，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月儿：“千万别这么说，这一路走来，你对我们的照顾已经够多的了，我们也是时候该自己走一走这江湖了！”
　　洛染欣慰地看着林月儿：“这一路上要小心些，遇到强劲的对手记着打不过就躲，千万不要硬拼，知道吗？”
　　林月儿：“知道了，洛大哥，你就放心吧。”
　　洛染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明明上山的时候还是那么一点，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洛染：“路上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林月儿：“知道了，洛大哥你们也要小心。”
　　洛染：“嗯，放心吧，你洛大哥还要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不会死的！”
　　林月儿：“洛大哥！”
　　洛染笑了笑：“哎，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还害羞了，我们小月儿。”
　　林月儿：“洛大哥，我，我先回房间了。”
　　洛染笑：“嗯。”
　　墨墨：“路上小心！”
　　刚走没几步，洛染便说道：“我知道你江湖经验丰富。”
　　墨墨停下，洛染行礼：“还请你一路上多多照顾他们！”
　　墨墨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行了，搞得跟要生离死别一样，我尽量，还有，你最好活着回来，我可不想看见仙女姐姐哭。”
　　说完，就消失在了门口，洛染直起腰背，站定片刻。
　　宋霁云去楼下要了两坛酒，还是两坛上好的酒，抱着上楼了。
　　洛染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门被敲响了。
　　洛染开门，看到宋霁云抱着两坛酒。
　　宋霁云：“屋顶，一起吗？”
　　洛染笑了：“好！”
　　宋霁云：“明日一别，不知何时还会再相见，洛大哥，一路多保重！”
　　洛染竟然不晓得：“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宋霁云举着酒坛对着月亮的方向高声：“两人对酌明月夜，一曲高歌送兄弟！”
　　洛染笑：“你竟然还会作诗？”
　　宋霁云：“瞧不起谁呢？”
　　洛染：“哈哈哈！说得好！好人，好酒，好诗，好月夜！”
　　宋霁云笑：“哈哈哈，说得好！”
　　林月儿早就听见两个人在楼顶喝酒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大声音，她站在院子里望着屋顶上的两个酒鬼。
　　洛染喊道：“小月儿，要不要来一坛！”
　　林月儿扶额：“你们两个……”
　　本来是小声的，但是突然大声：“给我下来！”
　　然后洛染和宋霁云就下来了，洛染还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
　　洛染委委屈屈的：“我刚才还夸你小子酒量好呢，怎么这一转眼就需要让小月儿扶着你了？”
　　宋霁云：“你不也一样吗？”
　　林月儿扶着两个酒鬼，一左一右的，关键是醉酒人不知，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的。
　　墨墨听到了林月儿的声音，走出来，就看到两个酒鬼中间站着一位仙女。
　　墨墨过来帮忙：“这是喝了多少啊？”
　　林月儿：“，正好你来了，麻烦你帮我把洛大哥送回房间吧。”
　　墨墨接过来：“好家伙，这也太沉了吧！”
　　林月儿把宋霁云送回了房间，宋霁云嘴里还念叨着：“洛大哥，来，接着喝！”
　　林月儿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出去了。
　　墨墨也出来了：“这两人这样，明日确定可以上路吗？”
　　林月儿：“我去让小二煮两碗醒酒汤上来。”
　　墨墨：“好，我跟你一起去。”
　　穆夕池刚才在房间里，听着两个酒鬼在屋顶大喊，突然想起来自己少年时期也曾经在江湖之上遇到过可以一起饮酒的好友，只可惜，已经许多年未见了，如今再见之日又是遥遥无期。
　　翌日清晨，宋霁云醒过来，发现自己一身的酒味，都忍不住嫌弃自己。
　　洛染也是一样，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
　　宋霁云：“洛大哥，昨晚睡得可还好？”
　　洛染：“挺好的，你呢？”
　　宋霁云笑笑：“我也挺好的。”
　　洛染：“你这是……”
　　宋霁云手里拿着衣服：“哦，我想去洗洗。”
　　洛染笑，自己手里也拿着换洗的衣服：“正好，我也是。”
　　宋霁云接了一句：“那，一起？”
　　换洗室，有隔间，一大清早的，一个人都没有，正好不用两个人挤一间。
　　洛染：“昨晚，我没喝多吧？”试探性地询问。
　　宋霁云：“啊？当然没有。”
　　洛染：“那就好。”
　　宋霁云：“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洛染：“当然没有。”
　　其实，两个人都不记得昨晚喝完酒之后的事情了。
　　墨墨昨晚喂洛染喝醒酒汤，洛染不喝，是墨墨拿着碗给他灌进嘴里的。
　　宋霁云这边还好点，是林月儿一勺一勺喂到嘴里的，宋霁云也还算是乖的，一碗都喝光了。
　　两个人回到房间，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包袱行囊，下楼。
　　楼下那经常坐着的桌子，现在穆夕池，林月儿还有墨墨已经坐在那里了，饭菜也已经上齐了。
　　宋霁云和洛染两个人坐下，宋霁云端起茶杯：“吃完这顿饭，我们大家就要分开了，这次一别，不知道他日什么时候还会再见，今日以茶代酒，敬大家，希望我们可以一切顺利，早日相聚！”
　　洛染举起茶杯：“敬，一切顺利，早日相聚！”
　　林月儿：“一切顺利，早日相聚！”
　　墨墨：“一切顺利，早日相聚！”
　　穆夕池喝的是酒，虽然这些小辈们要做的事情与他无关，但是缘分使然，他知道这是命中机缘，所以他想他应该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