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白书[综主幽游白书]》夏特爱尔

28、校准

　　又是一声巨响。
　　“还来？！”
　　“真吓人……”
　　“又怎么了嘛！”
　　就在饭岛家的人们再次乱成一团的时候，青岚重新附身到饭岛孝弘的身上，猛地坐起身：“是陨石。”
　　“咦，孝弘，你醒啦！”
　　“嗯。”
　　“你刚才都睡着了，怎么知道这是陨石？”
　　“我就是知道。”
　　“可是这次我一直盯着天空，根本没看到流星啊！”
　　“是你看漏了吧？”
　　反正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阎王都会把原因变成“陨石”的嘛。
　　而此时的小阎王，也顾不得什么陨石不陨石的，急匆匆赶去了爆炸中心。远远就能望见，小树林几乎被整个轰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结界全毁，别说什么魑魅魍魉了，连蛇鼠虫蚁都被一锅端了呢。
　　仙水忍则站在坑底，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人担心。
　　“忍，你没事吧？！”小阎王还以为他受了伤，向他伸出手，“这些家伙很难对付吗？”
　　仙水忍便低下头，任由小阎王查看他的状态，手指划过那些细微的伤处。
　　……真的是太细微了，放着不管，过五分钟来看，说不定都愈合了的那种。
　　小阎王就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这些妖怪不至于会对你产生威胁才对。”
　　他放下手，插进裤兜，向外走去。
　　仙水忍本以为他会就之前的事说些什么，教训也好、安抚也罢，但结果却是现在这样……
　　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拳打进了空气，令人使不上力。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跟了上去，看着小阎王若无其事地同饭岛家的主事寒暄。
　　“居然只在头七请你们过来、还安排在这个时间，那个人真的是……”
　　这倒是错怪饭岛伶了。
　　本来，按照他的设想，在他死后，来的只会是身为灵界侦探的仙水忍一个人——他没想到小阎王居然还停留在人界；此外，他们就算要来，也该来得更晚一点，晚到天亮后的告别式，那时青岚大约已经把他七个同伴收拾掉、提前收取好了约定的报酬，并把自己好好藏在了饭岛孝弘的体内才对。
　　他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为了隐瞒真相；把式神遗留给子孙的做法，也不算太出格。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令饭岛孝弘的遗体无法入土，不得安宁……
　　老实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不定饭岛孝弘本人还挺乐意呢，反正他自己已经死了，灵魂懵懵懂懂就过了三途川。有青岚替他保护小律，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小律的幸福成长出了一份力。
　　只是他错估了新任灵界侦探对妖怪的态度。前任真田黑呼也许会对青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任仙水忍不会。
　　如果没有小阎王在场，仙水忍绝对不会对青岚手下留情；可如果不是小阎王多管闲事，他们也不会提前到达，直接和青岚发生冲突就是了。
　　“……总之，给你们添麻烦了。现在时间都这么晚了，不如你们到我们家住下来？”
　　“这倒不必。”小阎王礼貌地拒绝了。“今晚你们最好也不要回去，毕竟接连两颗陨石砸了下来，说不定还会有新的。”
　　“啊啦，真的是陨石？”
　　“嗯哪，真的是陨石。”
　　——其实是为了散掉妖怪们遗留的瘴气啦。
　　饭岛伶生前封印的妖怪都被他困在了小树林的结界里面，被仙水忍这么一炸，全都化为飞灰，只剩下这些浓稠的瘴气，带着普通人闻不到的腥臭，向四周扩散开来。
　　于是，一行人经过劝说，又一齐去往镇上的宾馆。一路上，所有的话都是小阎王在说，仙水忍在礼节允许的范围内保持着沉默，连对青岚也如此，好像不久前的喊打喊杀都是假的一样。
　　青岚古怪地看了他几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几声，在引起仙水忍的怒视之前，被饭岛绢一巴掌拍上脊背。
　　毕竟，仙水忍暂时放过他，是一回事；容忍他的主动挑衅，是另外一回事。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位自从去年病了一场，脑袋就变得有点糊涂……”
　　果然还是，很讨厌啊。
　　仙水忍想着，强迫自己放下杀意，把视线从青岚身上移开，转而盯着脚下不甚平整的道路。
　　即便披上了人类的躯壳，仍是由内而外散发着讨厌的气息……妖怪就是妖怪，外表再怎么类人，终究不是人。
　　也不知道，饭岛绢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变成了妖怪；假如饭岛绢知道丈夫因为父亲变成了妖怪，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忍，小心。”小阎王弯腰穿过房门，回过头看他，“这种老式建筑结构都挺……”
　　然后，“咚”得一声。
　　仙水忍就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呢。
　　“……矮。”
　　仙水忍：“……”
　　很好的提醒，就是有点晚。
　　小阎王把手放在唇边，轻笑出声；仙水忍便一下子忘掉了胡思乱想，连绷了许久的紧张也消失不见。他羞恼地红了脸，伸出双手按住小阎王的肩，推着他快速进入房间，再“嘭”得一声，把其他人关在门外。
　　然而，等他们两人独处之时，因先前闹脾气而生的尴尬，就又冒了出来，令人坐立不安——
　　不过，所谓的“人”，只有仙水忍一个而已。反正小阎王是不会尴尬的，他向来理直气壮，从不自寻烦恼。
　　仙水忍一边偷瞄小阎王，一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干脆躲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温刺激了他混乱的神经。
　　他抬起脸，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一时间像是看见了个陌生人。
　　走出卫生间，窗帘已经被拉上，顶灯也被熄灭，剩下床头柜边的台灯微微发亮。小阎王坐在椅子上，大半个身体都浸没在台灯照不到的阴影当中。
　　仙水忍犹豫了一会儿，坐到床边。这家宾馆是间民宿，规模很小，房间不多，隔音也很差，隐约能听见隔壁客人粗重的呼噜声，还有那些弥漫过来的瘴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荧蓝色的光芒闪烁着，自阴影中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隔绝噪音和瘴气的“墙”。
　　“这么晚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小阎王放下手。“参加完告别式，就可以回去了。”
　　但仙水忍呆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小阎王歪了歪头：“忍？”
　　仙水忍如梦初醒，狼狈地撇过头：“对不起。”
　　小阎王：“……”
　　小阎王：“没关系——如果你只是想听这个的话。”
　　仙水忍当然不是想听这个，他也早猜到小阎王不会在意他小小的冒犯……可是他自己很在意。
　　他不该对小阎王生气的。他生气的对象应该是讨厌的妖怪，而不是喜欢的小阎王。对小阎王生气的自己，实在太失礼、太幼稚了。就像不懂事的小孩，因为下雨天不能出去玩，就厌憎起了捉摸不定的雨云。
　　“我……我其实……”
　　可小阎王有什么错呢？
　　他是审判者，必须公平地对待被审判者才行，所以才会放过长久没有吃人的妖怪。一旦那妖怪开始吃人，他必然会命令自己对妖怪进行抓捕的吧。而且，刚才自己坚持要把那妖怪杀掉的话，他也不会阻止。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觉得，小阎王应该无条件站在自己身边才对。
　　这种想法，实在太过任性，太不应该了。
　　“我这边也要抱歉，浪费了你的好意。”见他半天没组织好语言，小阎王率先开口。“你一开始是因为青岚要吃我，才那么生气的吧？”
　　“……嗯。”仙水忍点头，又补充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我还是会生气。”
　　小阎王又笑了，这笑容极为柔和：“谢谢。”
　　仙水忍愣了愣，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至于青岚说的那件事，也可以告诉你。”笑过之后，小阎王微微蹙眉。“怎么说呢，其实蛮难堪的，就是——”
　　然而仙水忍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不用了。”
　　小阎王眨了眨眼睛：“啊咧？”
　　“如果提到那件事会让你不高兴的话，就，算了。”仙水忍真诚地看着他。“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小阎王：“……”直球啊这是。
　　他瞬间被击中，又惊讶又感动，眼瞳圆睁，像一只被鱼主动拜访的猫。
　　仙水忍下意识伸手去碰，但在抬起来的瞬间忍住了，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还有……妖怪的事情，”他下定决心，“我也会试着……稍微，收敛一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打着独一无二的节拍。想要和他人合拍，就必须有一方做出妥协才行。
　　仙水忍想把自己心中的节拍器，同小阎王心中的那个……校校准头。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小阎王向后靠上椅背。“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
　　但仙水忍勾起嘴角，露出腼腆的微笑：
　　“因为，我想毫不怀疑地为自己相信的正义而战……仅此而已。”

　　仙水忍对小阎王的推断，基本都是错的。早一点那个，小阎王和青岚不是朋友。他也不会执行绝对的公平。仙水忍要杀青岚，他实际上已经开口阻止了，还阻止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