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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

  •   大陆历六六一八年,月耀国丰雨镇小元村。

      止歌抱着村东头李家大婶亲手醃制的酱菜慢悠悠的往家走,眼瞅着自家小院遥遥欲坠的破门板在即,忽闻呯的一声,一道灰色的人影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仔细一看,这个冒失鬼正是家中不听话的小厮阿晋。

      “阿晋,家里着火了吗,你跑什么跑?”看到阿晋快要跑过自己面前,止歌不由扯着嗓子问道。

      “夫人?!”听到这个半带调侃的声,阿晋倏地停下脚步,动作干净利落,全然不像一名村野小厮会有的身手。“夫人,公子,公子醒了!”

      公子醒了?止歌呆了呆,好半晌才想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的意思。“啪”的一声酱菜缸子落了地,止歌足下轻踮,整个人飞也似的冲进了屋。

      东厢房中,与这个朴素的农家小院极不相衬的紫檀木大床上,沉睡了一千多个日夜的人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星眸,茫然的望着突然闯进来的止歌。

      黑眸,不再是记忆的金眸,止歌脚下微顿,心头不由自主的弥漫起一股酸涩。至少,还活着,她该知足了。

      小心翼翼的走至床边,没等开口,却见床上的男子无声的动了动唇。他想说什么?止歌皱了皱眉,忽然若有所悟,伸手端过小几上的茶碗,熟练的喂入男子口中。

      男子喝了几口水,再度开口,虽然声音仍然沙哑,起码能够听清他的话了。“你是谁?”这是一句平淡无奇的问话,配合男子有些天真的神情,却让止歌的心一下子纠了起来。

      “……宣,你不认识我了么?”颤抖着唇,止歌艰难的问道。

      “姐姐,我们以前认识吗?可是我不记得了耶,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谁吗?”男子眨着充满困惑的眼睛,说话的时候甚至像个孩子似的嘟着嘴。

      这,这是怎么回事。止歌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候,阿晋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快,柳先生,公子醒了,快帮公子把把脉。”

      止歌回过头,原来阿晋已经把村长家远房贵戚太医柳齐明请了过来。

      “齐明哥,宣有点不对劲,你快来看看。”情急之下。止歌忘记了掩饰,张口就唤出了儿时的称呼。

      柳齐明对止歌安抚的笑了笑,提起衣摆坐在床头,专心的把起脉来。其实,刚才和男子的眼神一接触,柳齐明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悟,把脉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推测罢了。

      把完脉,又问了男子几个简单的问题,柳齐明挥笔写下一张药方,打发阿晋去镇上抓药。床上的病人在这时打了几个哈欠,嘴里含糊的咕弄了几句,下一刻便沉沉睡去。止歌见状心下大惊,正欲叫醒他,却被柳齐明阻止。

      “让他睡吧,我们去外面说话。”

      细心的给病人拢好被子,止歌这才随柳齐明走到外屋。

      “齐明哥,宣的情况如何?”刚一坐定,止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歌儿,稍安勿躁,听我说。在出发前我曾经说过,宣能不能醒过来,多半要看他的造化,一年二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或者永远也醒不过来,你不是已经做好长久等待的准备了么?而宣,也没有辜负我们的希望,继战胜死神之后,又一次给了我们惊喜,他醒过来了。但是,歌儿你要明白,就算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也已经比我们先前预料的要好太多,所以,轩会失去所有的记忆,也属正常。”

      “那是什么意思?”止歌咬着唇,力持镇定的问道。

      “宣的身体恢复的比想像的要好,日后善加调养,跑跳都不成问题。当然,功力和术法是不可能恢复了,但他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渡过一生。我想,以前的宣如果知道这些也会高兴的吧。现在的宣就像一张白纸,未来,他的心智能够成长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准,最低限度,应该能够抵得上七八岁孩童的水准吧。”话说到后面,其实柳齐明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毕竟病人的恢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就算是师父亲临,恐怕也难以得出准确的结论。但是为了不使心爱的表妹担心,柳齐明还是尽力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讲。

      即是说,宣将以痴儿的身分了此一生么?止歌黯然想道,低着头默然不语。

      柳齐明望着止歌强忍悲痛的模样,心下很是不忍,嘴唇动了动,终是未能说出半句宽慰的话语。亲眼看着她和他一路风雨走来,本该是人见人羡的一对神仙眷侣,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今日这种局面。至于京城的那位,心思更加深沉难测,歌儿已经归隐,他却仍然步步紧逼,情之一字,若是走火入魔那无疑是把最锋利的剑,伤人伤己,甚至玉石俱焚都不足为怪。想着想着,柳齐明忽然想到午后接到的秘信,原本他还在犹豫着是否该回去,如今看来,不论是为了歌儿还是柳家,势必要回去一趟了。

      “歌儿,宣现在的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明日我将启程回京,后边的调养事宜我会仔细吩咐阿晋的。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还是把岑景和小江儿召回来吧。”待止歌情绪平稳一些后,柳齐明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先生回去后万事小心,莫让夜猫误伤了。”此时,止歌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柳齐明未竞的苦衷。当下点了点头,并且细心的加以叮嘱。

      “好,那在下就此别过,日后有什么困难,村长那里我已打点妥当,你尽可以去找他。”说罢,柳齐明便起身离去,止歌把他送出了门,转身回到屋中,阿晋已经在灶间忙活开了。

      “阿晋,药买回来了?”

      “是的,煎好了我马上给公子送去,夫人可以先行回房小憩片刻。”

      “不用了,天色不早,也该煮暮食。公子随时会醒,待他醒了也好有口热粥喝。”说罢,止歌挽起衣袖,开始动手煮粥。主仆二人窝在小小的灶间各做各的,没有再交谈,但气氛明显比往日轻快许多。一个是不知道主子变成了痴儿,一个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干劲十足,不到半个时辰,熬的稠稠的粥和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相继盛进二只干净的粗瓷碗,一前一后端进了东厢房。

      病人刚好在这时午睡转醒,睁着纯净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宣,你醒了,饿不饿?”止歌放下粥,坐到床头轻声问道。

      “宣?”病人困惑的眨了眨眼,又用手指了指自己,“是我?”

      止歌的笑容一僵,后边乐颠颠捧着药碗的阿晋终于也发现了主子的异常,当下乱没规矩的凑过来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病人似乎被阿晋激动的反应吓到了,下意识的闭上眼,顺手把被子蒙过头,躲进了自己的世界中。

      “阿晋,你先出去。”止歌轻轻一挥手,把几乎与她等高的阿晋送到了门边。

      “可是,夫人……”

      “出去,你吓到他了!”

      止歌难得严厉的语气使阿晋认识到事情的不寻常之处,当下不再多言,顺从的退出了厢房。

      “宣,别怕,出来喝点粥好不好?”等阿晋关上房门,止歌俯下身子,耐心的哄着床上的大孩子。

      病人胆怯的表现并没有持续太久,许是肚子真的饿了,被不断刺激着嗅觉的食物的香味吸引,慢慢露出了削瘦的脸蛋。“饿,要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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