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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闲 ...

  •   立秋刚至,连日的桑拿天就有所缓解,袁朗跟队员们从林子里疯折腾回来,就被政委何兵给叫到了办公室。
      伸手接住何兵扔过来的干毛巾,袁朗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嬉皮笑脸道:“啥情况啊?”
      “今儿立秋。”何兵不急不忙地往茶杯里续水,“你不是还有假嘛?这眼瞅着又过了半年多了。”
      袁朗贴着桌边往前蹭,“您不会又给我下套吧?”
      “我可没铁路那本事。”何兵双手托杯无趣地转着,“老早就说军民鱼水情,人家赵院长一家可没少帮咱们队上的忙,你要是没事就替我跑一趟,带上些东西看看老先生,联络联络感情。”
      袁朗:“赵家啊……”
      “怎么?不愿意啊?”何兵无奈道:“若不是有个重要的会议,我就自己去了,也用不着叫你顶缸。”
      “要不然……”袁朗痛下决心道:“我替您开会去?”
      “得了吧。”何兵横他一眼,“你又想给我到会上补觉去啊?还是,你能把明年的装备预算耗来?”
      “这样啊……”袁朗端起何兵的茶杯就喝,“嘶……烫……”他吐了吐舌头,“那我还是代表大队去赵家吧。”
      何兵:“早答应下来不就结了。”他从桌面的文件夹下拿出一个纸袋,“呐,这儿有一斤茉莉金针,你给带去。”
      “您这手可不比铁队差。”袁朗苦脸道:“不带你们这样儿的啊,一个个轮番给我挖陷阱。”接过茶叶袋掂了掂,“就放浮头上,您倒是真不怕被老大劫了去。”
      “嘁,你们几个我还不清楚。”何兵弹指敲了敲抽屉,又指了指身后的文件柜,“这些地方早被你们摸惯了,放明面上反而没人理会。”
      “您容我把气喘匀喽,回头写个假条。”袁朗翻了翻眼白,抱起杯子继续蹭何兵的茶水。
      “你小子少跟我来缓兵计。假条写好了,呐,你签名就行。”何兵把纸和笔一股脑推到袁朗面前,“幸好我早有准备,昨天晚上就让铁路把条子批了。”
      白纸黑字,这假是不请也得请了。袁朗心中暗道:这哪儿是请假条啊?整个儿一个卖身契。看来,这个周末就得全交待在赵家了。
      “嗳,对了,路过方锐那儿接上馒头。”何兵嘱咐道:“赵大妈一直惦记着它呢。”
      眼看何兵出手一招接一招,袁朗却苦于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行,您还有啥吩咐?”
      何兵:“没了。你赶紧的吧,别让我催你。”
      袁朗搞怪似地以手指划过额际,点头哈腰道:“是,政委大人,小的告退。”

      于是,正在花坛里爱抚妻妾的八一锄头,眼睁睁看着自家队长头顶“火苗”蹿出了办公楼。“哟,怎么了这是?早上没人招惹他吧?”
      C3狐疑道:“也没听说有啥任务啊?”
      “别猜了。”齐桓打门口探出头,“咱家队长被政委诓去赵老先生那儿过快乐周末了。”
      “好事儿啊……”吴哲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觉头顶一暗,刚移进花坑的玉簪花(玉春棒)就不见了影踪,“喂……”
      “喂什么喂啊。”袁朗懒懒散散道:“本队长不在赵老先生家,就在去赵老先生家的路上。你们好好过周末啊,不用太想我。”
      吴哲望着空花坑欲哭无泪,“个强盗,让赵老先生关你个十天半个月才好呢。”

      车子一路飞驰,穿过荒野,下了盘山路,转拐直奔武警某驻地。离着大门老远,就看到馒头威风凛凛蹲在路边。袁朗抬眼一瞅乐了,“臭馒头,你也被扫地出门了?”车速减缓的瞬间副驾驶侧的车门被袁朗推开,馒头呼啦一下蹿了进来,伸头就往袁朗颈窝里拱。“行了,行了,等到地方再闹。”车头调转,驶向市区。

      许是因为周末的缘故,平安大街上车辆比往日略少一些。袁朗开车过了后海到护国寺拐转,从新街口南大街杀到西内天福号本店才停下,再上车时手里拎了一块酱肉和一个店家赠送的蔬果礼盒。老北京有语: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夹鸡蛋。而再讲究一点儿的,那就是用烙饼夹天福号的酱肘子了。
      袁朗刚在胡同里找到车位,就遇上了外出买菜归来的赵大妈。“哎哟,这不是馒头嘛。”赵大妈抚着馒头的背毛高兴道:“好小伙子,昨儿刚酱了肉骨头,就等你来呢。”馒头熟练地将赵大妈手中的菜篮子叼在嘴里,回头瞅向袁朗似是在催促他动作快一点。
      赵大妈嗔怪道:“小袁,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啊!”
      “大妈,这可不能怨我。”袁朗笑嘻嘻道:“都是何政委硬塞给我的,您知道军令如山。我啊,充其量就是一搬运工。”
      “这可不成,以后他再打电话来,让我家老头子好好说说他。”赵大妈挽起袁朗的胳膊,“走,回家。”
      “嗳。”

      引径深处,薄云透光,花香袭人。
      昨夜下了场雷阵雨,石板路上阴湿残留,犄角旮旯的地方冒出翠嫩嫩的苔藓。
      赵家入门三件事:脉诊、药茶、药澡,对于袁朗来说一件也不能少。等他顶着一脑门子热气出来,就看到赵老先生在院子里翻动草药,刚要上前就被老先生的眼神制止了,“你又不懂,别这儿添乱,屋里待着去。”
      袁朗无聊地渡向厨房,放暑假的赵冉和宣袁这些日子都住在赵老先生家,此时二人正给赵大妈打下手,洗菜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袁大哥,这儿有我们兄弟就成了。”赵冉:“你去厅里歇着吧。”
      宣袁:“老大,你要闲得无聊就玩会儿游戏吧,PSP在我包里。”
      袁朗倚在门边不挪窝,“臭小子,又蹿个儿了啊。”
      宣袁讪笑:“没办法,学校伙食太好。”
      赵大妈冲蹲坐在一旁的馒头命令道:“馒头,把小袁拉厅里去。看住喽,大妈奖给你酱骨头。”馒头汪呜一声,叼住袁朗的衣角就往厅里拽。
      “臭馒头!”袁朗气愤道:“为了块骨头,就叛变。你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老大,你就认栽吧。”宣袁高声叫道:“馒头,我挺你!”
      赵大妈转身从柜橱里拿出一口袋零食塞进袁朗怀里,“去去去,屋里去。”
      被驱逐出厨房的袁朗抱着零食无所事事,索性窝在藤椅上随便拣出一盒小食品开吃,馒头规规矩矩蹲在一旁,对袁朗时不时给出的零食you惑不为所动。眼看贿赂无用,袁朗只能翻翻这个,看看那个,自得其乐了。

      “奶奶,您太偏心了!”赵冉假装抗议道:“把这么多好吃的都藏起来。”
      赵大妈笑道:“那是给你袁大哥留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冉:“我比他小啊!”
      “你以前吃得还少啊?”赵大妈:“去,把鸡蛋拿过来。”
      “是。”赵冉扫了眼袁朗正捏的零食口袋,“奶奶,那些全是小孩子吃的吧?”
      赵大妈:“我哪儿知道啊?在超市遇上了你彭奶奶,她说她那小孙子喜欢吃这些,我就一样买了点儿。”
      “彭奶奶的小孙子?才5岁吧?”赵冉紧张道:“您该不会是打着给我的旗号买的吧?”
      “可不就是嘛。”赵大妈嗔怪道:“难道还能说是给你爸买的?”
      “哦,天啊!”赵冉痛苦地捂脸道:“以后我可怎么在胡同里混啊!”
      守在洗菜池旁忙碌的宣袁后背抖个不停,想必已是乐不可支了。

      午餐并不复杂,热乎乎的烙饼卷着肥瘦相间的酱肘子,再配上几碟爽口小菜,一盘金灿灿的摊鸡蛋,一盆色泽鲜亮的西红柿蛋花汤,大家围坐在桌边边聊边吃。饭后,赵大妈沏了一壶何兵送来的茉莉金针,风儿卷帘入室,一时满屋茶香。

      袁朗半卧在躺椅中昏昏欲睡,午休前赵老先先将他摁至诊床上推拿了一阵,此刻骨轻血畅一身轻松,似是缷去了千斤甲胄。半梦半醒间,袁朗感到一股热气喷在指尖,恍惚中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蜷到身侧。馒头变小了?他疑惑地睁开眼,发现一双黄澄澄的大杏仁眼正在打量自己,喵呜……
      “吵你觉了吧?”赵大妈过来抱猫,猫儿却并不领情,原地转了个圈,往袁朗腋下挤了过去。
      “没事,没事,就让它在这吧。”袁朗看着半大的虎斑狸花猫笑道:“我上回来时没见它呀。”
      “西海那边老房迁走了几户,不知道是谁家的没有带走,我看着它怪可怜的就给抱回来了。”赵大妈拍着狸猫的头道:“乖乖的,不可以吵人家睡觉。”喵呜,喵呜……狸猫叫唤了两声,窝下头老老实实趴下了。

      等袁朗再次醒来,就看到了猫狗对峙的有趣一幕。狸猫站在躺椅的握手上冲馒头呲着牙“哈哈”,馒头似乎对狸猫的待遇很是不满,无奈躺椅不够宽敞容不下它的大块头,只得使劲蹭着袁朗的裤腿寻求心理安慰。
      “哎哟,馒头吃醋了?”宣袁和赵冉打球归来出了一身透汗,两人抱着赵大妈早前晾好的桂花酸梅汤,你一口,我一口,喝得不亦乐乎。
      袁朗坐起来摁了摁馒头的脑瓜,趿拉着鞋子走上前,一把抢过宣袁手里的凉杯灌了几口。
      “嗳嗳嗳……别都喝了啊!”宣袁叫道:“给我们剩点儿。”
      “别抢,别抢。”赵大妈掀帘笑道:“厨房里有得是,管够。”

      晚餐,赵老先生拿出珍藏的夜光杯,诳袁朗喝了几杯自酿的葡萄酒。唐代边塞诗人王翰《凉州词》不少人都是耳熟能详,可古往今多道诗人的伤悲,来又有多少人读诗中的谐谑?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豪情,视死如归的勇气,又怎能不叫人敬佩?(注:《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美酒催眠,效果奇佳。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窝在床上又懒了一会儿,袁朗扒拉开一头乱发,眯眯瞪瞪盯着手表看,10点29分?不会吧,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
      “老大,醒了?”宣袁啃着老玉米斜倚在门框边,馒头摇晃着尾巴蹲在一旁。
      “煮的啊?”袁朗抱着薄被坐起来,眼睛闪闪发亮,“想不想吃烤的?”
      “烤的?”宣袁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好啊。”
      不多会儿,赵老先生和赵大妈就看到小哥儿俩跟在袁朗身后,这儿捣鼓捣鼓,那儿敲鼓敲鼓,馒头也围着他们左转右看,直到阵阵香浓的烤玉米味飘出,二老才明白过来。难耐这味道甚是令人怀念,二老也加入到等候队伍中,只见袁朗站在自制的烤炉旁,手中的蒲扇摇得呼呼生风,时不时翻动翻动炉上的玉米棒子,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瞧一瞧,看一看啊,现烤的老玉米啊。”
      宣袁好笑道:“怎么感觉像夜市里卖羊肉串的?”
      “袁哥,好了没啊?”赵冉紧咽了几口唾沫,“馋死我了。”
      袁朗夹出一个老玉米,掀开外皮看了看,“成了,这个给你。”他把玉米扔在石桌上,叮嘱道:“烫啊,小心点。”话音未落,就见赵冉欢呼一声飞扑了过去,吓得正在桌旁睡觉的狸猫噌地跳起来,三蹿两蹦钻进了花丛里。袁朗嚼了几粒玉米放在手里逗猫咪,猫儿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嗅了嗅,颇为赏脸地把他掌心上的玉米粒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宣袁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猫竟然吃玉米?”
      “不知道吧?”袁朗得意洋洋道:“我也是听老魏说的。”(感谢小P提供的素材。)
      老老少少坐在院子里啃着烤玉米,赵老先生感叹道:“现在人们生活好了,这些老滋味却也少了。”
      袁朗熄了碳火,抹着手上的烟灰显摆道:“这简单,您什么时候想吃找我啊。”
      “拉倒吧。”赵老先生佯怒道:“把你叫回家哪儿那么容易啊?比请神仙都难。”
      袁朗讪讪笑道:“要不,再烤几个?”
      赵大妈连忙道:“不用啦,都吃不下了。”
      “我倒是想起一种吃食。”赵老先生冲袁朗勾勾手指,后者立刻将脑袋瓜凑过去,二人嘀嘀咕咕耳语一阵。
      “您二老就等着中午的大餐吧。”袁朗自信满满地打院角挑了根长竹竿,用废铁网做了个笼子,又向赵大妈要了些桐油胶,拽上小哥儿俩便出门了。

      夏日蝉鸣,宣袁并不陌生,但粘知了,还是头一回听说。赵冉倒是听父亲提起过小时粘知了的事,自己却是无缘见识。眼下天赐良机,袁朗带着他们玩起了早已经被人们忘记的游戏。老A的好眼神就不用夸了,没走出多远袁朗就发现了柳树上的目标,他小心地把竹竿伸到知了背后,迅速靠过去将它粘住,得手后立刻撤回竹竿,宣袁把粘在竿头挣吧的知了取下,放在赵冉提溜的铁笼里。看着袁朗的示范,小哥俩也手痒了,学着袁朗的样子粘起知了来,不多会儿功夫就粘了二十几只。三人带着战利品往回走,快到胡同口时,袁朗突然如灵猫一般蹿上了一旁的杨树,从树干上取了东西飘身而下。
      宣袁:“老大,你又发现什么宝贝了?”
      “呐。”袁朗张开手掌。
      “蝉蜕。”赵冉:“一种中药。有宣散风热、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风止痉的功效。”
      “对,也叫蝉衣,是蝉的幼虫变为成虫时蜕下的壳。”袁朗:“不仅轻,而且中空、易碎。”他将蝉蜕托到宣袁面前,“听说你这学期表现还算不错,呐,送给你。”
      宣袁摊开手掌小心地接过来,那半透明的蝉形壳体散发着黄棕色光泽,轻轻的,没什么分量。“老大,你这份礼物又得杀死我不少脑细胞了。”
      “哦?”袁朗赖皮赖脸地笑道:“很难理解嘛?”他胡撸着宣袁的寸发,“臭小子,用脑过度不好。”
      “是……”宣袁故意拖着长音应着,两人相互看看噗嗤一声都乐了。
      赵冉在旁可怜兮兮道:“您二位,能照顾我点儿不打哑谜嘛?”
      “好好好,照顾照顾你。”袁朗:“走,回家做好吃的去。”
      “吃的?”小哥俩瞬间石化,宣袁指了指赵冉手中的铁笼子,“老大,你不会要我们吃这个吧?”
      “怎么?”袁朗笑得一脸邪气,“不敢啊?”
      “当然不是。”话一出口,小哥俩就后悔了。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若是错上了袁朗的这条贼船,想下来就是难上加难了。虽然,袁朗做的炸知了美味无比,但是,第一口咬下去时他们二人还是相互鼓励了一番,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周日的下午袁朗归队,因为方锐后天进城开会,就把馒头留在了赵家。出门时,赵家老少都来送,宣袁不忘搞怪,抓着馒头的两只前爪向袁朗作飞吻状,惹得众人笑声连连。
      对于老A们来说,这种闲暇的时光似乎太过奢望,也正因此或多或少会有些贪恋。
      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闲下来?
      扫一眼车窗外飞退的景物,袁朗轻轻翘起了唇角,这个问题他现在没空考虑,因为,地里的南瓜们还在等着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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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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