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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12月23日凌晨

      四个人坐在团部的桌子旁边,因为提防美军的夜袭,没有开电灯。两根蜡烛的火光颤巍巍的摇曳着,烟圈在烛光的照映下袅袅起舞,似乎试图给这四个沉默的人提供一点娱乐似的。

      Peiper的指尖玩弄着一张扑克,那张黑桃J无言的,甘心情愿的被翻过来掉过去。他们没有在玩牌。Poetschek, von Westerhagen和Diefenthal各自捧着锡铁的咖啡杯子,眼睛盯着那张扑克。烛光能软化人的面孔棱角,但丝毫没有改善几个人的凝重神色。

      几分钟前,Peiper宣布:“如果今天子夜前没有撤退的命令,我来下令,强行突围。”

      Knittel不在。Peiper没有招他来参加这个突然的会议。听到Peiper的决定后,Diefenthal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团长的决定,而是因为作为非直系指挥官,他没想到Peiper会把他拉进来。Poetschke是Peiper手下的主力。von Westernhagen就更不必说了,凡是在一起打过哈尔科夫和库尔斯克的,都是刎颈之交。

      违抗军令,再加上前一阵和总部的唇枪舌战,即使能活着回去,军事法庭的程序都可以省略了。对付临阵脱逃的中高级军官,德国人和俄国人在这一点上居然达成了共识:据说斯大林喜欢派几个“同志”直接给司令们脑袋上来一枪,柏林那边则按惯例奉送精装鲁戈一把,自己就地解决。

      Peiper有过违抗军令的时侯,但那是他不顾大本营的追问,猛冲过俄国人阵线的时侯。战线推进顺利,违命的后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小胡子很喜欢听这种英勇而鲁莽的故事。巴尔干和巴巴罗萨的战场简直是个马戏团。

      可是这一次,是要违命逃跑。

      “为什么师部迟迟不下令?”Poetschke打破了沉默。“如果知道原因,我们或许可以继续逼一逼师部。”

      Peiper摇摇头。他有些模糊的想法,但不好说出口。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von Westernhagen根本不是在发问。

      “当然。”Peiper有气无力的笑笑,“算我一个人的命令。等我被关起来的时侯,拜托你们跑跑老兔子们的路,求求老爹甚么的。”

      “他们敢!这次要是把你关起来,我看下次谁敢做前锋!”Diefenthal脱口而出。

      Poetschke把手支在太阳穴两边,低头嘟囔了一句:“Jupp,看不出来你有闹兵变的天份呵。”

      Diefenthal对他反之以一个大白眼,然后转过头信誓旦旦的说:“中校,反正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送死去的!”

      Poetschke似乎打定主意要跟Diefenthal抬杠:“怎么,你陪他上军事法庭?”

      “好了,好了。”Peiper把手一翻,向下压了压:“没什么大不了的。道理很简单,没有燃料,没有弹药,我们应该战死,还是投降?”

      “反正都跑不了。我们还有24小时的时间。碰碰运气吧。”von Westernhagen插嘴道。

      “要跑路的话,有几件事情要了结清楚:人员,残余燃料,车辆,轻重装备…”Peiper转眼间已经进入细节讨论。

      几个人都忙不迭的抽出笔记本,开始飞快纪录。

      “…至于突围的路线,”Peiper摊开地图,“Hansen的第一掷弹兵团在我们的东南方向,具体位置不清楚。需要找向导,配置侦察兵。团队里面有没有当地人?”

      “伤兵怎么办?”von Westernhagen问道。

      “我们的汽油不够灌满三辆卡车的。伤重走不动的,我们带不走。”Peiper的手又一翻,一百多名伤兵就被判作了战俘。

      “出了交叉路口那档子事儿后,我们的人落到美国人手里,还会安全吗?”Peotschke问。

      “不知道。”Peiper摇头。“这事我考虑过。美国战俘中有个少校,我跟他签了个协议,要求按公约对待双方战俘。虽然保证不了任何东西,但那个美国少校要和我们一起走。”

      Diefenthal也摇头:“不行。我们营里的兄弟,背也要把他们背回去。”

      “等你看到突围路线,再下决心吧。”Poetschke的食指在地图上摩挲着。手指下是密密麻麻的河流和山崖。

      四个人一直讨论到三点钟左右,才决定散去。

      Von Westernhagen在离开团部前犹豫了一下:“Jochen,确认不要让Knittel知道吗?”

      “他还是不知道的好。子夜过后我直接给他下命令。”过了半个晚上,Peiper的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但眼睛亮得吓人,似乎有团火在瞳孔里燃烧。“今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懂吗?”

      他在问另外两个军官。Poetschke和Diefenthal都点了点头。

      Poetschke最后留了下来。他知道Gruhle是没有本事逼中校去睡觉的。“你该休息一会儿。我来盯着。”

      “我没事。”Peiper故作轻松的耸耸肩。他的后脑立刻针扎般的抗议。

      “Poetschke,你在诺曼底的最后几天,在想什么?”几分钟后,当Peiper仰在床垫上,翻来复去的难以合眼时,他看着地下室的天花板,问守在桌子边的少校。

      Poetschke有些意外:“怎么?甚么想法?”

      “我们在吃败仗啊。法莱斯时你是最后一个撤走的。在东线的瓦图丁你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你很擅长作收尾工作啊。”

      “中校,你这是在夸奖我吗?”Poetschke苦笑起来,眼角出现了中年人才有的皱纹。不是他年纪大,而是他受过的8次伤,大都落在脸上。这个显得老成持重的年轻人居然还没有被毁容,真是个奇迹。

      “抱歉,Poetschke,只有打胜仗才能拿勋章啊。”Peiper叹了口气,也笑起来。他把双臂放在头下面枕着,伸直了腿。Poetschke作他的手下已经一年了,互相也很融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总是客客气气的。也许是离开东线和诺曼底的时侯,自己都把整个残部交给他,心里总觉得有愧吧。

      “说实话,我们这样撤退,你觉得算是临阵脱逃么?”

      Poetschke诧异中校怎么突然变得话多起来。开会前他肯定又去吃药片了。

      “当然不。难不成要我们投降?交叉路口出事后,集团军已经挨个询问过连部了,就是怕闹再多误会。”Poetschke在椅子上转过来,看着躺在一边的Peiper。后者放松得象个躺在草地上的中学生。“再说,我知道你不会让老伙计们送死的。”

      保不住另外有人要我们去送死呵。Peiper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还记得我哥哥么? ”Poetschke继续讲,“他想调进LAH那阵,你亲口说:‘不行,你们兄弟俩至少要有一个活下来。’LAH伤亡率太高,这我知道。但我还是很吃惊…”

      “哦?我这么说过?”Peiper转过头,想了想,然后自失的笑了。“你大哥后来去骷髅师了?”

      “去了青年师。他还不错,身体零件都齐全。”

      Peiper闭上眼睛。他为什么记得是骷髅师?另一个哥哥,他的哥哥Horst Peiper不是曾经在骷髅师么。但是,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翻过身,对着墙壁沉默着。

      Poetschke看到他似乎睡着了,就没有吭声,悄悄的拿起纸笔,开始盘算自己营里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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