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所有的星》公路飞行

4、4、放不开，忘不掉

　　一晚上没睡好觉，结果第二天还要一早爬起来做早操，听着闹钟滴滴答答响起来，宿舍里的人都忙着起床洗脸刷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帮我跟区队长请个假，就说我病了。”
　　“病你个头，请病假都要校医院开证明你不知道吗？快点起来吧，纪检部通知今天有内务检查，学生会那帮龟儿子连门顶上都要抹一把，搞不好中午又要大扫除。”我的室友说完照着我的脑袋就一记爆栗子，“你小子那会儿要不是为了追求个小妞跑去文艺部凑热闹，这会儿就能罩着哥几个了，怨谁呢？”
　　我刚想给他一个扫荡腿，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脑子里灵光一现，急忙接了。
　　“是我，厉南星。”
　　废话，早猜到是他了，估计没在宿舍里打，而是跑到外面公用电话亭了。我故作淡定地说，“哦，早呀！”
　　“听说昨天你给我打电话了，回宿舍的时候很晚了，所以没回。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们学校男多女少，这不是阴阳不调么，想跟你交个朋友，多认识一些医学院的漂亮美眉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昨天编的借口有那么多，一觉醒来居然忘个一干二净，我的急智向来很能应付难缠的女孩子，结果对着他就拿出了最不象话的一个搭讪借口。以前和那些一起吃喝的狐朋狗友满嘴没正经，开口闭口都是怎么把马子，我正担心他因此而鄙视我，谁知道电话里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可以是可以，不过首先，医学院女生也不多，财经政法大学那边才是美女如云。还有就是，我的女同学都是姐姐，研究生部和本科部又在两个校区，恐怕我这里资源不多，就是有，早内部消化了。”
　　乖乖，还用“内部消化”这样的专业词汇。我以为他这样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人会很不屑，想不到竟然也懂得跟我打太极。所以说嘛，男人终归是男人，假正经要不得。宿舍里的人都在催我下去，我套上迷彩，脸没洗牙没刷一边在电话里跟他聊一边跑下楼。
　　操场上的广播声肯定传到他那边去了，我仿佛看见他要挂电话的样子，“你有事的话先这样吧。”
　　“哎……等等！周末我常约同学踢球，你一起来吗？”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这个周末吗？”
　　“对，那到时候我再打给你。”我把电话放进裤兜里，刚好跑到我的位置上。

　　想我陆小凤纵横情场二十年，什么时候被人放过鸽子？
　　对，没算错，就是二十年，幼儿园我就是众星捧月似的非凡人物了，再往前是养在深闺无人识，我们那片家属大院的孩子都喜欢跟我一起玩。谁知道，前一天晚上打电话过去约了周六下午五点到公安大学的足球场碰头，天热，再早了没法踢。他电话里还答应地好好的，第二天直到日暮西山，操场上黑透了，我们几乎要打满第二个全场，也没见他人影。
　　打电话到他宿舍里，一直没人接。那呆子不是一早上出门去图书馆，然后学习学得忘了这事吧？
　　越想越不爽，跟几个球友吃晚饭的时候，手机上又打来陌生的号码，我心一横，索性关机。以前被女孩子放鸽子的时候我都这样做，因为人都是惯不得的，你不整治一下，今后的相处就会很被动，这是技巧问题。
　　吃完饭我去商场逛了一圈，选了个一千来块钱的NOKIA旧款手机，想着怎么样装生气，然后硬让他接下来。
　　第二天一早打开手机的时候，呼呼，十二个未接电话，号码不全一样，还有两条陌生号码来的手机短信。我打开一看，简直眉开眼笑。
　　——“对不起，昨天有急事没能去。”废话，什么急事，都不能临时打个电话，非要过点了才想着道歉？
　　等我看到第二条短信的时候，就有点哭笑不得了。
　　——“晚上新买了手机，念在我第一条短信就发给你的份上，不要跟我生气啊。”
　　呀呀呸，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靠的咧，这样我不是不能送手机给他了？看看发出短信的时间，是晚上9点，晕死，当时我正好在商场里给他选手机。
　　罢了罢了，希望他今天出门遇到扒手吧。我把新手机随手丢进抽屉，都没来得及先存下他的手机号码，就拨回电话给他了。
　　“喂，小厉啊，昨天什么急事啊？”我躺在床上翘着腿，想着要怎么刁难他一下才好。
　　室友在那里挤眉弄眼，用唇语夸张地叫：“喂，小丽啊！”一脸的猥琐。
　　礼拜天早上就是好啊，可以安心打电话不用出操。
　　他在听到我对他的称呼后，明显愣了愣，不过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只是有点抱歉地说，“昨天我导师叫我去做点事，一直折腾到晚上八点多，本来想在办公室给你打个电话的，但是外线不通。”
　　我一听就有火，帮忙不可能他一个人在那边吧，随便跟别人借一下电话不就好了。再说我就不信一个硕士生导师的办公室里连一部外线电话都不装，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大可以在吃晚饭的时候顺便到外面电话亭给我打个电话。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记不住我的电话号码又没好意思说，或者干脆真的把约了一起踢球的事给忘了。
　　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是我不喜欢有人骗我。虽然我还只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的大三学生，不过他那点小伎俩想骗我，未免嫩了点。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想了想，又给一个新认识的女孩子打了电话，约了一起去泡吧。

　　过了挺长时间，就在我几乎把这事忘了的时候，花满楼有一次在电话里无意间提到了厉南星。我这个朋友两岁多的时候就因为一次高烧弄坏了视神经，瞎到二十多岁，也早就习惯了，尽管有时候他也很想看看这个世界上的红花是什么样的，绿叶是什么样的，我们这些朋友的脸又是什么样的，不过至少比又瞎又聋的海伦•凯勒好很多。之前医院那边说有一种新手术可能修复视神经，但是所有的检查测试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出于手术危险性的考虑，最后关头还是没有做成。而劝说他放弃手术的就是厉南星。
　　“手术有多危险？”
　　“他说手术目前还不成熟，有本事做这个手术的人几个月前刚刚去世，而之前也只成功了两例而已。失败的例子，不同程度的有脑损伤，我自己权衡利弊，觉得还是不做的好，被人当白老鼠毕竟不舒服。好象因为这个事情，他遇到了点麻烦。他的导师把他叫去严厉地训了一顿，还叫他没事少去医院闲晃。”
　　“什么时候的事情？”
　　“挺长时间了吧，我当时办了出院以后，跟他联系也少了。但是昨天刚好去医院复诊，听见他和主治医师在走廊上争吵，主要是人家在骂他。那人应该是他的导师，还威胁他不识相的话，就让他挂科毕不了业。所以我想他遇到了点麻烦。”
　　挂了电话，我二话不说请了假直奔医学院，一路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一点回音都没有，打到宿舍也没人接，真担心我赶到的时候，人家告诉我该生已经退学。在大学这样的地方，尤其是读研究生的，得罪导师就没好果子吃，看他那副一本正经，温文尔雅的样子，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正当我在几幢宿舍楼下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上他的时候，有个人在我后面站定。
　　“陆小凤，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