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革命》冥思胡想

22、生存

　　顾衍淅看着段星河窜来窜去的背影，听着他嘴里不知道哼的什么没听过的歌陷入了沉思。

　　他确实隐瞒了段星河一些事，要不是刚刚他的一系列异常举动，顾衍淅或许早就不在意甚至都不会再记起这件事情。

　　如今被迫回忆起来，他和段星河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白纸，两个人都能将对方看个大概，但是始终看不清全部。

　　但他依旧不想主动的戳破眼前的白纸，更不想让段星河走进自己的圈子。

　　他不是什么主动的人，也不是被动的人。

　　顾衍淅曾经想过，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形，他为此思考了好多个夜晚，得出来的结论让他感到恐惧。

　　于是他选择沉默，选择继续把这个秘密隐瞒下去，直到他愿意说出来或者是别人逼着他说出来。

　　“顾衍淅！快过来！”

　　他回神，段星河拽着他的袖口来到银杏树下，男人弯下腰收集掉落在地面上金灿灿的叶子，把它们和不知道在哪捡来的绿色藤蔓混合在一起，编成花环。

　　他捧着花环戴到顾衍淅头上，他的声音缥缈遥远，仿若来自远处的高山。

　　然而顾衍淅没有认真听，他一直在沉思……

　　“怎么样？下次还敢不敢说我审美不行了？”

　　段星河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流露出自豪和不加掩饰的欣赏。

　　顾衍淅没看他，他独自回想起来，救段星河上来的时候，在他口袋里看到刻着自己名字的名札的场景，当时的心情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从小到大被人簇拥惯了，以至于被人重视的时候，并不会让他感到任何自豪激动的情绪。

　　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当他看见那个名札的时候，他不这么觉得了。

　　他觉得很幸福，很开心，甚至出现了少有的激动。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焦虑不安，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顾衍淅害怕被他知道自己作为异种的身份。

　　“你怎么不说话啊？不喜欢？”

　　顾衍淅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睛笼上了一层薄雾，以至于段星河和他对视上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忽然感觉眼前人很难懂，就像德佳给他看的文言文一样晦涩难懂。

　　“没有，我喜欢。谢谢段队长。”

　　一句不超过十个字的话，配上那苦涩的笑容，触碰到了他的神经。

　　顾衍淅敷衍我？

　　他！居然！敷衍我？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段星河没有计较，他现在特别只有一件事情是他最关心的。

　　顾衍淅作为异种的立场，以及他是否真的是异种。

　　他不停的提出肯定然后自我反驳，再自我推翻。

　　以至于，他总想着让他亲口承认这一切，以及亲口听他说自己到底是什么立场。

　　哪怕段星河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可以用生命起誓顾衍淅绝对不是人类的对立面。

　　但是他还是害怕啊。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幼稚。”

　　顾衍淅虽然嘴上这么说，动作一个没停，第一轮他就赢了。

　　“问吧，绝对真心。”

　　顾衍淅轻笑一声，低头掩饰内心的复杂情绪。

　　他在思考，段星河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的问题。

　　“你……”他刚起了个头，喉咙就一阵干涩，他不知道有什么该问的，又或许是不知道问了他会怎么回答。

　　他总害怕听不到想听的回答。

　　内心挣扎着，相互矛盾着……

　　终于，他开口了，“段队长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和人类统一战线的异种吗？”

　　段星河愣了下，他回头看向说话的男人，此时已经接近傍晚，皎洁的月光刚刚好笼罩在他身上，头上的花环闪着银色的光。

　　他沐浴月光，如同下凡的圣人。

　　“如果你说的是外面那群没有脑袋，感觉不到疼痛，自相残杀的怪物的话，我不这么认为。”段星河原本悬着的心半掉不掉，他斟酌用词，罕见的特别严肃，“那群异种生来就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顾衍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变化，好似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不，是早就料到人类会这么回答。

　　“但是……”段星河朝他靠近一步无意间沾染了月光，“这个世界已经疯了，像顾院长说的是有可能的，它们不侵犯人类，我们也不会侵犯它们。”

　　顾衍淅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段星河会这么说，因为这句话不是他想听见的。

　　这边玩着不怎么轻松的游戏，另一边的中央基地正在探讨另一个不怎么轻松的话题。

　　“找到人了吗？”

　　“暂时还没有……”

　　“继续找，最近142战队的事宜交由唐兰斯暂时接管。”

　　会议室里，匆匆赶来的德佳和夏历安以及刚出院的唐兰斯围坐在黑色桌子旁，唐兰斯闻言拍案而起，言辞激烈：“队长和顾院长坠崖这件事情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这不是……”

　　“怕我接受不了？你当我是什么心理素质很差的人吗！”他指着夏历安的鼻子嘴里的话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最后他还是咽了下去。

　　德佳叹了口气，拿出印章和一份文件书推到他面前，唐兰斯三下签好字，盖上笔帽猛地把笔扔到寻昌面前就转身走人。

　　“这小孩，跟段星河小时候一个德行。”

　　寻昌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唐兰斯带着剩下几个人直奔南海对岸他们坠崖的位置，他拿出地图在上面圈了几个地点，罗云和木萧萧立刻分头行动潜入河流搜索。

　　河流湍急，滚滚向东去，横穿过南海对岸，在断崖绝壁的侧岸荡起水墙。

　　唐兰斯弯下腰，水汽立刻扑面而来。

　　“目前来看，异种和人类无法和平相处……”

　　段星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顾衍淅心里想要的答案。

　　但当他说完这半句话后，忽然回忆起来初入那片森林的时候遇见的那一个长着精灵耳的异种。

　　它们有自己的语言体系，有自我意识，领地意识，有自己的信仰。

　　它们和人类之间除去外在性状不同外，其余毫无差距。

　　想到这里，段星河忽然觉得说不说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眼前的人能看出他的意思来，那就一切都好。

　　“人类如果可以和异种同仇敌忾，那么最终生存下来的几率会更大！”

　　顾衍淅闻言，低垂着脑袋笑，他的眼睛半闭着，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只听他笑了几下后抬起头来，又是一副礼貌的职业假笑。

　　段星河有时候很佩服他，比如现在。

　　那一副假笑的背后藏着几分真情实意，真真假假融合在一起，虚幻而又缥缈，叫人看不明白。

　　可是段星河懂，他明白至少自己没有说错话。

　　下一局，顾衍淅输了，他选了大冒险。

　　段星河让他去抓个兔子烤着吃。

　　他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随后捡起脚边的树枝把一端削尖，在上面缠上尖锐的石块然后领着段星河躲到树荫底下，伺机而动，段星河看着不远处躲在草丛中央吃着草的兔子，有些不可置信。

　　“你这样真的可以？”

　　顾衍淅闻言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的后退半步，举起手中简易的长矛瞄准草丛白色的身影！

　　兔子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一边咀嚼着杂草一边回头看，它还没来的及逃跑只听嗖的一声，尖锐的石块直径刺穿它的身体！

　　“哇，顾院长好帅啊！”

　　段星河又蹦又跳的跑过去，只见原本还在蹬腿的兔子蹦哒两下就咽气了。

　　他拽着兔子的后颈提起来，顾衍淅随后走到他身后捡起地上的木头河石块，他刚抬起头，就看见段星河把兔子提到他眼前问：“吃了会变异吗？”

　　“三级变异物种的最终形态，不会诱发变异。”

　　段星河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顾衍淅轻蔑的笑着看了他一眼。

　　直到他们挑着杆子找到一处僻静的河边，燃起篝火，看着逐渐变的焦嫩的兔肉，顾衍淅忽然起身拿着匕首朝着侧面的竹林走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隐入竹林，随即传来几下竹子倒塌的声音。

　　然后段星河就看见顾衍淅用手套上用来和异种对战的绳子困着一打竹子拖了过来。

　　“你……这是要……”段星河先是不明所以，但随后，他回忆起在书上看的远古时期人类用竹子做弓箭的插画，他被惊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凑到顾衍淅身边，“你要做弓箭！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我跟你在一起都自卑了怎么办？”

　　但他下一秒又说。

　　“哈！还好像你这么全能的人才在我们142队，原本队里有我一个就能甩他们233两条街了，现在可以甩他们四条街了！”

　　说罢，他一阵自豪，抬手拦着顾衍淅的肩膀猖狂的笑了几声。

　　但下一秒他又笑不出来了。

　　“幼稚……让开让开…”

　　顾衍淅摆摆手示意他站远点别挡着他视线。而段星河则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一边拿着树枝拨弄火焰，一边笑嘻嘻的看着顾衍淅劈竹子。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难道是因为族群的人都排挤他，所以被迫学会这些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吗？

　　他会不会很自卑？

　　难道表面上的骄傲和自满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内心非常敏感？

　　我为什么刚刚要直接问啊？

　　我是什么傻缺吗？

　　他思考的入神，自己都没注意到最后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换来的是顾衍淅抬头，嗤笑道：“你终于对自己有了深刻的认识。”

　　“……”段星河抿了抿嘴，喉结上下滚动，他笑骂了句滚蛋就收敛了情绪看着眼前人忙活手中的事情。

　　顾衍淅认真的时候，身上柔和的气息全无，取而代之的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戾气，让人感到害怕但又会跟着认真下来，冷静下来看着他做完这一件事情。

　　他直觉顾衍淅不对劲，他可能有心理上的问题。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见过眼前人在中央基地做实验的样子，那个时候顾衍淅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散发着非比寻常的魅力，甚至让人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

　　而现在却是孑然相反的样子。

　　他又回忆起眼前人拿刀反击异种的画面，和现在居然没有差别。

　　“好了，帮我把它烤一下……”顾衍淅看了过来，段星河一动不动好似神游天外，他疑惑的挑起一边眉，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语气稍微冰凉了一点，“段星河，段队长。”

　　后者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他手里弓箭的雏形，在他的指导下放在火焰上面。

　　“顾衍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好似怔愣的一下，闻言抬头就和段星河那一双有些担忧的眼神的对视上，他慌忙着的移开目光，“我很好。”他嘴角扬起，朝段星河移了移，拿走他手里的弓箭绑上扯下来的绳子。

　　他们手套上的绳子虽然没有鱼线那么有弹力，但是材质绝对不比鱼线差。他三下缠好，朝着段星河拉了个满弓然后松手。

　　气流被弹了出去，吹了他一脸。

　　段星河往后一仰，又闻到烧烤的味道连忙笑着坐回去举起有些烤焦的兔肉，“熟了熟了！”

　　他垂涎欲滴，正准备撕下一点就被烫到了手，他连忙捏住耳垂降降温。

　　顾衍淅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