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奶油面包3号

2、第 2 章

　　高三2班的班主任杨蕊有个2岁的女儿，平时是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照顾多，因为最近天气变化颇大，小孩生病了，总缠着妈妈不放，按这过了午夜还在哭嘤嘤闹腾的状态，到早上怕是也不能安生，杨蕊难得纵容孩子，也放过自己一回，于是她给穆千屿发个信息，托她去看班里的早习课，监督学生学习，她要在家多陪一会儿孩子，穆千屿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没有提示音也没开振动，就屏幕一亮，她察觉到光就睁开了眼睛，避免秒回，穆千屿看着手机上时间跳掉，一分钟后，她给杨蕊回了个好，杨蕊是秒回过来的，发了个略显猥琐的表情，接着是，“到底是没有孩子的夫妻啊，这么晚了还没睡，是不是在···”
　　穆千屿图省事，说她瞎琢磨什么呢，正好是起来上厕所看到的。
　　杨蕊：幸好你回了，不然我还得卡着点早上给你打电话。
　　穆千屿好脾气，不要紧，你有事的话，不用看时间，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杨蕊还有闲工夫跟她扯几句别的，说自己家孩子缠人，累得她两眼冒金星。
　　穆千屿在这个话题上跟她没有共同语言，就干巴巴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包。
　　末了，杨蕊又说，让穆千屿去看早课时留意一下班里的邱琪，要是方便的话再跟邱琪聊聊。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有空没空的，全校教职工里论闲的程度，穆千屿能排进前三，常年都方便。
　　穆千屿问，聊什么，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杨蕊回：事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得有些厉害。
　　穆千屿跟高三学生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跟其他老师交往也不密，她顺嘴问一句，什么话？
　　杨蕊：学生间传，看到邱琪和欧景在，俩人在体育馆接吻···
　　穆千屿看到这话眉毛一挑，哦，知道了。
　　别的就没再多说。
　　杨蕊放下手机后看着身边还不怎么能睡踏实的女儿，都是债啊，女孩事还格外多，唯恐一个看不住出大事。

　　邱琪这女孩是高年级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阳历2月份的生日，现在算起来是已经满18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如同她的漂亮，她的绯闻恋情在学校里也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华一中学是媲美市排名第一，一中这种公立中学的水准，在私立中学里是拔尖的，师资好、学校好、环境也好，当然分数也好，平时也不抓什么早恋、男女同学关系过密这样的事情，整体管理氛围比较松泛，但再宽松，上头总有个红标线，超过了或者临界了都得及时制止和矫正。
　　这越加临近毕业，流言的尺度惊人，传到杨蕊耳朵里她都感觉到了危险，但实际约谈邱琪她又不敢怎么挑明。
　　穆千屿在学校里课不多，但拥有诸多正课老师都没有的高人气，邱琪以前和穆千屿的关系还不错，私下还跟穆千屿学过不少时日的钢琴，比跟别的老师亲密多了。这是杨蕊带得第二个毕业班，实话说虽然只送走了一届高三生，但到今年她就完全疲掉了，心态也比第一年时放平了，不求什么别的，只求安生，把这批孩子安生送离高中校园，别的东西她打心眼里也并不想管，不是她不负责任，是真得管不动，也说不通。要不是冲着华一的背景，再加上毕业班班主任的高薪，她凭本心，更想去公立学校带小学三、四年级的孩子，那是最可爱又最听话的年纪。

　　穆千屿提早了些时间到学校。
　　高三学生跟音乐老师没什么关系，穆千屿对于学生，没有震慑性，加上这一年基本没时间打交道，大家聊天也不怎么避讳她，在楼里溜达了几圈，尤其是女厕所，没什么太过的话，只有一句引起了穆千屿的注意，是个有点尖利的女生声音，说邱琪是预备高中毕业就嫁给欧景在了吗？

　　欧景在，这个绯闻恋情里的“男主角。”
　　是个19岁的留级生，跟这所私立学校里的好多孩子一样，家里有钱，成绩中流，长得非常对得起观众。

　　2班的小崽子们见到穆千屿过来倒是挺出乎穆千屿的预料，他们好多个都挺兴奋的，在长达十几秒的尖叫和起哄声中，穆千屿嘘了他们好几次都没控制住场面，没办法，她就站在讲台上微笑等待着，进门时穆千屿目光就扫向班级后排，欧景在趴在桌子上，邱琪蹲在他桌边跟他说话，见到有老师进来，邱琪也没立刻回到自己座位上。
　　穆千屿静等他们闹完，才开口解释说：“杨老师有点事，晚点来，你们该干嘛干嘛。”穆千屿说话时欧景在慢慢悠悠坐直了身体，其他同学举高手等着问问题。
　　穆千屿示意，“说。”
　　“穆老师，我们还能有音乐课吗？”
　　穆千屿说：“这得问你们主科老师给不给让一下。”
　　“穆老师，你能给我们唱个歌吗？”
　　穆千屿摇头，“早自习唱歌像什么话，会被校长揪去的。”
　　“穆老师，穆老师，你想我们了没？”
　　穆千屿沉着脸故作震慑样，“学习吧你们。”
　　见穆千屿不愿意配合，一个个十分不情愿“哦”了一会儿，但只安静了一下，接着又有人说话，“老师，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想我···”不同于其他人的急切，欧景在语速很慢，还神经病似的断了个句，“们没？”
　　欧景在坐在班里最后一排，他这个超龄“少年”的身高对于统一配备的高中课桌椅略微有点不匹配，小破孩长得太高了，都快赶上体育生了，不过也符合常理，19岁了嘛，身高比别人高也正常，课桌下的空间仿佛总放不下他的长腿，平时他是把腿大喇喇地撇在一边，此刻面对穆千屿，他更是放肆和目中无她，这会儿腿伸得老长，占据在过道上，从讲台上看下去，一整排，包括整个教室，就他一个格格不入的，穆千屿正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欧景在被她一笑，都忘记自己是先开口挑衅的了，也跟着她的笑，毫不吝啬地回笑了一下，穆千屿这人畜无害地笑使欧景在放松了警惕，就在他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的优待时，结果就听穆千屿说：“说有个美女在大街上看到个帅哥，觉得十分对味就上去要微信，帅哥挺羞涩的，说，姐姐，我没有微信，然后他抬了一下手腕，我只有小天才电话手表。原来啊，他才上6年级。”
　　这种老梗，不过穆千屿讲段子形神具备，还有动作演绎，老梗她也能逗笑全班，在全班哈哈大笑中，欧景在垮下来的黑脸十分引人注目，他嘴型明显冲穆千屿，“傻逼。”
　　穆千屿不与他计较，小屁孩而已，什么情绪心情根本敛不住。穆千屿忽略他要杀人的眼神，“好了，学习吧。”

　　又来了。
　　“穆老师，穆老师···”
　　穆千屿叹气，“是早习课，不是穆千屿见面会。”
　　“就一个问题！”
　　“问问问。”
　　“我们下午拍毕业照，穆老师你来吗？”
　　穆千屿看一眼外面的天气，天阴着，太阳时不时冒一下头，灰白的云在蓝色的天边，天气还行，“叫我呗，我办公室门朝哪里开知道的哇？”
　　“知道。”他们齐声道。

　　在其他人低下头后，该背单词的小声背单词，该补试卷的在补试卷，也有前后位、左右邻在讨论的。只有欧景在跟个河豚似的，气鼓鼓瞪着穆千屿，穆千屿趁没人看她，鼓着腮帮子，然后两边拿手作势戳一下，缓慢放掉气，回归正常，她手刚放下，欧景在突然站起来，椅子都被他掀翻了，有不小的动静，引了半个班的注目，接着他目的达到了，看着穆千屿，双手插兜，抬高下巴，丝毫不怵，“老师，我要去尿尿。”
　　穆千屿这时没说话手一挥，但是她总要干激怒欧景在的事，穆千屿抬手看了一下表，“才刚上课15分钟而已。”
　　欧景在又踹了一脚自己倒在一边的椅子，穆千屿低下头不再看他，勾起的笑意差点没收住。

　　欧景在新烫染的略微有些弧度的头发上泛着微红色，往下拉的头发长度已经超过眼睛了，洗干净手他把头发往后捋了一把，凌乱的分割线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眉眼。欧景在眉毛平直，眉骨略微高一点，显得眼窝凹陷，与之修饰出的是跟年龄十分不匹配的深邃感，但是，虽然比同班的任何一位都大，他也只是个19岁的小破孩，没人管他叫小破孩，只有穆千屿那个女人，讨厌死了。欧景在在厕所磨蹭了好一会儿，走回走廊时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的穆千屿和邱琪。
　　这个年纪的小孩说好管也好管，因为什么都懂，不好管也是仗着自己什么都懂，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做错事。
　　邱琪烦死穆千屿的试探，“杨老师之前找过我了，你们担心什么我知道，没开过房、没上过床，我知道我在上高中，我有数。”
　　穆千屿意料之中邱琪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但没想到邱琪对她态度这么差，穆千屿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成年了，想干点什么也不是不行，措施做好就行。”

　　欧景在走到近处，“什么乱七八糟的？”
　　邱琪看到他，头低了下去，穆千屿抬眼看他，“进去。”欧景在什么都要掺和一把，“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什么措施？老师你还要给我们补补生理卫生课吗？”
　　穆千屿一字一顿，“真是那什么见那什么，针对学生上课15分钟就要上厕所，一去就去10分钟这种恶劣的躲避学习的行为应该采取点措施！”

　　嘁！马上都毕业了，还管我。
　　欧景在回到教室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能看到穆千屿的半张脸，可惜没学过唇语，不知道她在咕叽咕叽说什么。

　　“欧景在是留级生，成绩也稳定，高考他可参加也可不参加，他是要出国读大学的。”
　　“然后呢？”邱琪根本不在意穆千屿说的这个。
　　然后，哪有什么然后，大学里的他们或者他们的未来跟穆千屿没有任何关系。
　　“杨老师说我成绩不稳定，让我定定心。”邱琪说：“你们怕什么，成绩是我的成绩，我的事情。”
　　这些东西都是老生常谈，穆千屿说：“高考是普通小孩改变命运的机会。”
　　邱琪很反感这个，她是特长生进华一的，没有多能撑得起场面的家世，“不用你跟我讲家庭差距，我知道我和欧景在有差距，但是你也说过校园里的爱情最单纯。”
　　穆千屿点了点头，她是说过这样的话，“是，因为环境更单纯，所以校园里的爱情最单纯，但是你们已经在岔路口了。”
　　这个路口分支出去的指向是由家庭背景和财力决定的，未来读什么专业，是凭爱好还是追求实用性，去哪里读？国内还是国外，也是看家庭的财力能支撑到什么地步。

　　穆千屿表明立场，“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情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你当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备考，别想别的。”
　　“哪里还有时间，我跟欧景在没有多少的相处时间了，穆老师。”

　　穆千屿说：“那你是想把这不多的时间全放在你的爱情上吗？爱情未来能给你什么东西？高分？好大学？漂亮的履历？什么都不会有的，邱琪，你现在喜欢他，过几年呢？”
　　学校里的爱情是单纯，但是又无比脆弱，扛不过距离斗不过时间，等你踏上社会，会更加发现现实的残酷。
　　“你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邱琪，你自己攥在手里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别人的都没用。”

　　邱琪烦死穆千屿的假惺惺，“穆老师，我觉得你特别假，你都不是师范生，也不是学音乐的，你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你不就仗着你老公是当官的，你才能来学校当音乐老师混日子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你就是指着别人过日子的，你都不独立不健全，跟我谈什么掌握好自己的人生。”
　　穆千屿对邱琪的话没什么反应，她超级平静，平静地都让邱琪后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了。穆千屿笑了一下，“你之前很喜欢找我玩的，突然就不找我了，是知道这些觉得我不像你想象中的样子了，是吗？”
　　穆千屿没有反驳邱琪，让邱琪很意外，邱琪听到别人说穆千屿是一回事，如今她当面跟穆千屿对峙，穆千屿认了，这又是另一回事，之前她是有点怀疑的失望，现在穆千屿这态度说明这些事情是真的。
　　目的没达到还搅合了邱琪的情绪，穆千屿静静的，“我今天找你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是说干涉你什么，就是时间不多了，加加油，我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你就当没听过。”
　　邱琪这么激烈的反攻就换来穆千屿轻飘飘地收尾，而且穆千屿毫不在乎那些否定她的话。

　　邱琪回到教室后竖起课本挡住脸，谁也不理，欧景在伸长手戳戳她，“那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她到底说什么了啊？你气鼓鼓得干什么？”欧景在有种问不出不罢休的意思，戳她不理，他又扯了扯邱琪的衣服袖子，“欸！我跟你说话呢？”
　　邱琪躲开欧景在，“让你离我远一点。”
　　“智障，那不该找我吗？需要你来转达？”

　　你会如何消化别人羞辱你的话，有个最简洁的——反弹，这两个字看似温柔，但说时要摆出贱兮兮的样子。让对方觉得没有伤害到自己的态度，这样才有效果。
　　但这两个字太小学生了。
　　穆千屿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去反击再或者记着仇等着日后报复回来。
　　人的接受程度和底线是被频繁试探出来的，她日常都不抵御陈路均对她言语上的羞辱，也从不主动报复。嘴上要不要讨些便宜她也是看心情，一惯的她只对那些赤.裸的、直白的描述，生理性上厌恶。
　　邱琪这种，抹杀她个人能力的话，说实话，穆千屿对此，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