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再到尽头》陆晓诗

51、选择即代价

　　那天他们跟我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道理，无非也就是要我想清楚之类的。
　　说真的我很感谢自己在有生之年能遇到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们。
　　他们之中有的人可能做不出来一道数学题，有的人可能背不了几个英语单词，有的人可能没翻开过物理书，有的人总是被限制在一方小小的桌椅之下……
　　他们没有优秀的成绩，但他们对我是真的好。
　　我的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记忆。
　　比如：
　　他们会给从不喝酒的我挡酒；
　　他们会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冒着被记过的风险帮我还回去；
　　他们会在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惊喜；
　　他们能记得我的所有喜好；
　　能读懂我所有的小情绪……
　　有他们我三生有幸，真的是何德何能。
　　那天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跟母亲坦白。
　　就是在那天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了我。
　　她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一般，打的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知道母亲肯定也是彻夜难眠。
　　鸢尾花也开始开了 ，就是在那一刻我彻底认清了自己。
　　母亲起床后看见我根本不肯妥协的样子，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的路你自己看着办。”
　　说真的，我真的很害怕母亲不同意。
　　因为我对它的热爱在那时根本不够让我义无反顾的改变未来的生活轨迹。
　　不过幸运的是母亲虽不情愿但还是支持了我的选择。
　　不过我相信我今天做出的会是我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我开始光明正大的练球了，虽然每次打球受伤后母亲还是会念叨读书的好处，但我知道她就是害怕我落下病根。
　　我能意识到母亲在看到我受伤时背对着我偷偷抹眼泪，我开始发现她的手机里都是如何快速补充营养的浏览记录。
　　偶尔看着母亲发梢的白丝我也总是会红了眼眶。
　　有时候我也常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坚持现在母亲会不会过的好些。
　　选拔赛、联赛、省赛，时至今日我不仅是一个国家一级运动员，还是一个省俱乐部的成员。
　　那些年来我一直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而打球，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明白排球于我而言的意义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
　　我看到了郎平小拇指里的钢钉、我看到了惠若琪心脏手术后的拼命救球、我看到了朱婷肚子上的一道道口子，我也看到了当初那个热爱排球、享受打球过程的自己。
　　准确的说，我看到了自己眼里的光......
　　要是在以前，我根本不会理解为什么母亲看到中国女排夺冠会偷偷的抹眼泪，但真正成为一名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时候我才明白中国女排对她们那一代人的意义，也明白了女排精神能够成为一个时代精神的真正原因。
　　那时，没有一带一路、没有高铁、没有中国制造、没有北斗导航系统、没有卫星，也没有5G......我们最亲爱的祖国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亦或是能在国际站稳脚跟的东西。
　　1981年的第三届世界杯女排赛由郎平所带领的中国姑娘们第一次获得了世界冠军，在那个中国三大球都无缘冠军的时候，中国女排成功开启了“铁榔头”时代。
　　后来随着郎平的退役，女排姑娘们并没有再拿过奥运会冠军，而曾经的辉煌也被越来越多的人遗忘，成为了历史卷轴里可有可无的记忆。
　　我一直坚信只要是记忆就一定会被唤醒，因为我真真切切地望着那天晚上母亲看到朱婷打下最后一分的时候哭的像个孩子。
　　就是在那一刻我才明白，这就是母亲的青春......
　　如果只从物品和年代来判断一个人的青春显然有些片面和刻板，所以真正的青春应该是年少时光里那些遇事的态度和风格，以及那些能够融入自己灵魂的精神。
　　它不该是那些只停留在过去的没有用的回忆，而是一种时代精神存在过的最有力的证明。
　　家里的鸢尾花已经枯萎了，我留下了它的种子等着明年播种，而它的花瓣早已被我碾碎装进了布袋子里绣成了荷包。
　　我会让它一直陪着我的，因为它不仅见证了我的青春更教会了我什么是热爱、什么是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