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苦命皇女翻身记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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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请用~”跪坐在楠竹软塌边上的一对孪生少年，正轮流剥了葡萄送入平西侯傅若益口中。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纤长细致的手指，衬着晶莹剔透的果肉，美不胜收。
傅若益今年三十出头，虽然带兵行伍十多年，却没有染上半点军人气度，反而是一副雍容儒雅的世家子弟模样。
此刻他轻袍缓带歪在榻上，懒洋洋受着少年的服侍，做足了名士风流的姿态。
屋内摆着数个冰盆，青玉风轮缓缓转动，还有数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内侍缓缓地打着扇子，一室清凉。让人浑然忘记，昆州城外，血火满天，流民塞于道路。
傅若益将果肉咽下，才重又把漫不经心的目光投向榻前跪着的属下。
“你安排去黎城的人，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他温文地笑了笑道：“事情没办好，一会儿自己下去领罚。”
那属下肝胆俱裂，正欲开口求饶，却已被数人捂住嘴，悄没声息地拖了下去。
一对孪生少年显然见惯了这般场面，表情八风不动，只继续将剥好的葡萄送至傅若益唇边。他顺势将果肉和那少年的指尖一道含入口中，含笑赞了一句“好甜”，引来少年一阵娇嗔。
玩闹了一会，傅若益拍了拍手，湖水绿的鲛绡帘子后面走出一个太监，低眉顺眼等待他的吩咐。
“罢了，你去黎州跑一趟，把人带回来吧。夷人进犯在即，谢州牧手中之事想必也千头万绪，没的叫他再为此烦心。”傅若益轻轻叹了口气。
“侯爷宅心仁厚，是咱们伺候的人有福气，谢州牧必会体谅侯爷的一片苦心。”那太监谄媚地笑着道。
“虽说谢州牧是一方长官，但也别忘了，你在外边代表的是我平西侯府。”傅若益微微一笑，最终没能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记住，无论事情办成与否，本侯都只给你三天时间。”
那太监不敢多言，只以前额触地，深深地拜伏于下，在华丽的织金地毯上留下一团刺目的水渍。
黎州城头。
谢字大旗在西南夏日的艳阳之下，迎风招展。谢明季两只手撑在青石城墙的顶端，默默向西眺望着。夷人已前进至城外十五里处，无论白天黑夜，视野里都挤满了黑压压的大片营寨。
近日来，夷人活动愈加活跃，源源不断的兵力和补给正顺着沧澜河水而下，从河岸码头堆积的货物便可见一斑。虽然之前的坚壁清野战术有效地避免了夷人就地取得补给，但到如今效果已是强弩之末。
谢明季估其阵势，夷人七日内必将攻城。寡众悬殊，若无增援，黎州城在劫难逃。
这样酷热的天气，守城的兵士和民夫们依旧在他身后奔波忙碌。他们严格遵照着谢明季发布的命令，反复修补并加高城墙，又新建了数个为城墙防御提供掩护的塔楼，大量的武器、条石、原木、石灰等物资更是不断自府库运至城墙附近，叮当敲打搬运呼号之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经过谢明季身边时，都会向他投去发自内心景仰、信赖的目光，再加上一句问候。
换做往常的谢明季，他无论如何都会向每个人回礼致意，然而今日此时，这些声音在他心中都变得极其遥远。
谢明季茫然地望着城外方向，花费多年辛苦规划的农田、水利、谷场，都已化为一座座黑灰色的废墟，那些曾经的村庄轮廓，正因为热气而浮动着。
昨夜之前，他已下定决心，苦战不退，以身殉城。可昨夜之后，他本以为如同磐石一般坚定的决心，却有些摇摇欲坠。孟晓棋的话语反复在他耳边盘旋着，他无数次喃喃叨念着大逆不道，却无法反驳其中的任何一个字眼。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明季猝然回首，见是谢元仲那张俊秀的青年面孔，才微微松了口气。
父子俩并肩而立，谢元仲迟疑着，还是开了口。“父亲，我有几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可否请您解惑？”
谢元仲挠了挠头，“傅氏一族，以傅太后为首，此等豺狼家族把持朝政多年，中枢权威，名存实亡。傅氏望之可似人君？”
“《韩非子》曰，‘故人臣毋称尧舜之贤，毋誉汤、武之伐，毋言烈士之高，尽力守法，专心于事主者为忠臣。’谢氏于慕容氏式微时便已追随在侧，高祖随军四处出征，殚精竭虑、带病筹谋，四十不到就撒手人寰；祖父心系天下，鞠躬尽瘁，最终在内阁议事时倒下；父亲，自您授官至今，已二十余年未曾休沐；即使被一贬再贬，政务上也不曾有一丝懈怠。按照这个标准，谢氏是否已经尽到了臣子的本分？”
“外祖父在世时教导我们兄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现谢氏欲全家尽忠、以一腔热血报效朝廷，可这朝廷，又是如何对待谢氏的？”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既然这朝廷将谢氏踩在泥里，连土芥都不如，谢氏以身殉之，是否值得？”
谢明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表妹派你来做说客？”
谢元仲摇了摇头，“与表妹无关，是我自己内心所想。这些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也说服不了自己。”
他回身望着仍然忙忙碌碌的人群，轻声道：“何况疏散的文书前后发了七次，还有这么多百姓愿意信任谢氏，仍然留在这黎州城内。到得如今，他们再想离开，已是不能了。这样的信任，谢氏何以为报？谢氏好歹已享五世尊荣，为朝廷殉了也就殉了，可百姓何辜？”
“既然进退皆为死局，倒不如为大义而死。’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百姓以国士待谢氏，倘若能救下这一城百姓，即使几率万中不存其一，谢家儿郎又何惧一死！”
言尽于此，谢元仲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谢明季久久凝视着小儿子挺拔的背影。那个活泼跳脱的小小少年，如今也已经长成了胸怀一腔热血的英武青年，方才他眸中闪烁的盛光，堪比烈阳。
城门附近有颗大槐树，孟晓棋盘腿坐在树荫处，一手托腮，不时望一眼城头的那对父子。
这两人太过专注于彼此的对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打着平西侯节旗的马车及随从侍卫数人，已从远到近，莅临黎州城门附近。
她靠在树干上，见谢元仲带着守城的府兵迎了上去。马车帘子被掀起，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表情似笑非笑，也不下车，就这么大喇喇地斜靠在车里。
谢明季匆匆赶至城外，对马车作一长揖。只是人都到跟前了，那太监仍安坐车内，带来的随从也不下马，只在马上昂然横了谢明季一眼。
一番对话，那太监说了没几句，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尖声冷笑。府兵们一片哗然，谢元仲已经气得双脚乱跳，什么气度沉稳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挽起袖子就想往前冲，被脸色铁青的谢明季死死拽住。
不少民夫闻声而至，三两成群，远远地对着那马车指指点点，表情或隐忍，或屈辱，或激动，或愤怒。渐渐地，声浪由小及大，嗡嗡作响，起伏不休，直至汇聚成同一个声音，陡然高亢：
“姓傅的，滚出黎州城！”
那太监登时气急败坏，他一手叉腰站在赶车的位置上，另一只手颤抖着直指谢明季，“大胆”、“造反”几个单词远远地传了过来。
一瞬间，黎州城门附近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系统望着这一幕，颇觉得有些心痒，“管理员，那边好热闹，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城墙下散落着不少条石和锤凿，孟晓琪一手拎着把最大号的锤子，又挑了块个头最大的条石，正虚着眼测量距离，随口回道：“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姓傅的要面子，还想着把张老三弄回昆州，顺便羞辱我舅舅呗。刚才多半是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了。”
系统忿怒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明明是他自己先派人到黎州惹事！”
“是啊，虽然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不过，我还是想好好谢谢他的，正愁怎么去找姓傅的撕逼呢，这就直接送上门来了。”
孟晓琪嘴角上扬，双眼微眯，“而且经过这么一遭，不光在黎州百姓中间竖了一个活靶子，我这舅舅大约也能下定决心了吧。”
脚尖一点，足有一人高的方条石飞到空中，她深吸一口气，踏步挥锤打击一气呵成，全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漂亮又干脆。
“当然，我谢谢他和我想让他死之间并不冲突。”
孟晓琪手搭凉棚，目视条石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将那马车砸个正着，那太监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压在了最下面。
系统与她一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完美。”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苦命皇女翻身记5
